火山，深淵。

這兩者間的關係沒人知道。

但既然【永生會】都在這裡了，想必這之間的聯絡比他們想象的要大的多。

“我先下去，你們隨後...”

“想什麼呢，總是這樣...道玄也是，你也一樣，明明是不一樣的人, 為什麼如此相似，難道不同的世界真的有同樣的人麼？你便是他，他便是你，只是所處不同？”

綺雨曦不滿的聲音響了起來，他走到了秦問的身旁，一臉嗔怒的拉住了他的手。

“總是想自己扛下一切, 你這傢伙，誰需要你保護啊？好歹依靠一下我們啊...”

秦問愣了一下, 他扭頭看著那張美麗到虛幻的面孔。

“對不起...我習慣了。”

秦問怔怔的, 不知為何，就開口道歉了。

是啊，他習慣了。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自己傻呵呵的衝在最前面，愚蠢，勇敢，只想著替身後的人擋下一切，卻從未想過，身後的大家是否為自己擔心，又是否真的需要自己保護。

“被保護的，好像一直是我啊，沒有你們，我什麼都做不到。”

秦問回過頭，看向火山腳下，那群和群鬼廝殺在一起的身影們。

即使到了現在也一樣，沒有他們，秦問什麼都做不到。

“那就不要一個人傻頭傻腦的衝在最前面。”

沐息川此時也走了上來，拍了拍秦問的肩膀。

“走吧, 一起。”

話音剛落，沐息川率先跳下了火山口，身影快速的消失在了煙塵之中。

秦問笑了笑，扭頭和綺雨曦交換了眼神。

兩人相視一笑，隨後，縱身一躍。

火山內部十分的燥熱，而且密集的火山灰讓人無法呼吸。

這也是為什麼只有聖者才能來到這裡，普通的生命若是不能改變自身的形態，不能擺脫自身的生存硬性條件，來這裡就是必死無疑。

只要呼吸一口，就會失去再次呼吸的能力。

三人越墜越深，已經過了許久。

曾經的秦問會被影響五感，但如今的他成聖了，不再會被干涉感知，可這火山，卻真真實實的讓他們墜落了很長的距離。

“感覺到了麼？”

“嗯...這裡已經不是我們的世界了。”

秦問拉著綺雨曦的手，兩人沒有分開，但率先躍下的沐息川已經失去了蹤影, 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對方還活著。

“本以為會有什麼封印或是禁錮之類的東西需要打破...沒想到竟然直接進來了...”

秦問眉頭緊鎖, 周圍濃郁的深淵之氣無處不在, 顯然，這裡就是深淵內部。

但奇怪的是，周圍的一切都漆黑如墨，根本看不清半點，彷佛整個世界都是黑色的，沒有任何的光源。

秦問通體綻放雷光，但卻只能照亮周身不到五米的距離，他能看到與自己執手的綺雨曦，可除此之外，便是一望無際的，深邃的黑。

窸窸窣窣的響動不停的響動，彷佛被一群又一群的節肢動物包圍。

皮膚在刺痛，五感在模湖，一切都在霧化。

牽著的那隻手變得朦朧，逐漸失去了觸感，逐漸失去了溫度，逐漸失去了存在。

“這是什麼...”

彷佛穿越了真實與虛幻的界限。

秦問的意識變得模湖，但又無比清晰，彷佛清醒著墜入了黑暗，又彷佛做著夢走到了懸崖的邊緣。

“不...不要！”

不知為何，秦問慌了，成聖後本該毫無波瀾的心臟竟然劇烈的滂湃了起來，他慌亂的抓著原本應該在身側的綺雨曦，但伸手過去，卻擁抱了一片虛無。

“不要！”

秦問再次一聲大吼，可下一秒。

世界亮了...

窗外不知名的鳥類啼鳴，床上被踢亂的薄被，牆上的空調一夜沒關，和煦的晨曦透過窗簾形成光幕，分割了屋內的黑暗。

“什麼...”

秦問怔怔的看著面前無比陌生但又有些印象的房間。

他的冷汗出了一身，抬起胳膊，兩手空空。

床邊的電腦桌還亮著光，電腦上播放著昨夜沒關的影片，鍵盤旁放著昨夜吃了兩口的披薩。

“夢？是夢？”

是夢麼？

秦問陷入了深度的自我懷疑，懷疑記憶的虛假，懷疑自我的真實性。

一個個面孔在腦海中出現，那麼真實又遙遠。

虛假的究竟是什麼？是眼前的房間？還是記憶深處的幻想？

“親愛的...你怎麼了？”

突然間，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秦問忽的扭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那是一張美麗到虛幻的面孔，她正穿著睡衣，揉著眼睛從床上撐起身體，看著一臉慌亂的自己。

“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綺雨曦...”

秦問心跳頓了半拍，眼神無比的混亂。

“噗...怎麼突然叫我全名啊，做什麼夢啦？嚇成這樣~”

綺雨曦一邊噗嗤笑了出來，一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輕輕摟住了秦問的脖子，並親了他一口。

“別怕，我一直都在。”

秦問愣住了，忽的有些沉淪這種感覺，同一時間...

那些在記憶深處翻湧的“幻象”也勐地朦朧了不少，不再使人腦仁刺痛，不再和面前的一切格格不入。

“我愛你。”

“我...我也是。”

秦問略感不自然的回了一句，隨後，摟住了懷中的綺雨曦。

那不過是一場夢罷了...是夢吧？

秦問在心中自問，剛想往深處想，就被嘴唇上的柔軟給扯回了“現實”。

一陣雲雨之後，綺雨曦再次趴在床上，滿足的睡去。

而秦問則是下了床，坐在了電腦前。

他拿起桌上的那塊披薩，都涼了...麵餅也硬的好像石頭。

“難怪會噎死人...”

秦問呵呵一笑，想到了那個滑稽的夢。

他開啟電腦上的影片網站，跳出了許多內容。

【白髮神顏！街拍路人帥哥！】

一張熟悉的臉，名字是什麼來著...忘了。

秦問覺得有些熟悉，點開了影片。

影片裡的那個白髮男子的確帥氣的離譜，似乎患有白化病，全身白的發光，髮絲和睫毛都是白色的。

“為什麼不談戀愛？啊...我的初戀出了意外，我沒能救下她，我無法原諒自己，也不會開始新的感情，她叫小芊...”

看到這裡，本能的笑著搖了搖頭。

“顧歌這傢伙...”

“嗯？”

勐然間，他愣住了，顧歌是誰？

心中那種彆扭的感覺再次出現，搞得秦問心煩意亂，他關掉了電腦，隨後輕輕的關上了臥室門，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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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客廳，秦問拿起書架上的一本書，那是一本刑偵小說，封面上有作者的照片。

那是一個看上去鬍子拉碴的邋遢大叔，手裡拿著一個扁平的咖啡壺，腿上還盤坐著一直柴犬。

作者筆名是休，原名，哈蘭.休。

“不對...這是什麼...”

秦問不由得感到煩躁，他將書放回了書架，隨後來到窗邊，想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但放眼望去，竟然看到窗外的樓房上巨大的廣告牌。

那是個童裝廣告，上面的童星模特笑的十分靈動，秦問記得她的藝名叫湯圓...

“怎麼回事...”

秦問勐地頭疼欲裂，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好像自己快要忘掉什麼，但世界又在幫他回憶。

慢慢的，越來越多的鮮活面孔出現在了秦問的視野裡。

一個笑起來傻呵呵的胖子，一個熱血女青年，一個鍋蓋頭有些靦腆的小男孩，一個腿有殘疾坐著輪椅的老父親...

許許多多的人，許許多多的畫面，在腦海裡翻湧，但始終缺少一個爆發的契機。

而就在這時...門響了。

“開門！快遞！”

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響起，也就是這一瞬間，秦問腦海中吵雜的聲音被平息。

莫名的，他冷靜了下來，走向門口。

他沒有透過貓眼檢視，彷佛很熟悉門外的人。

門開了，站在門前的，是一個身體健碩，笑容淳樸的小夥。

他拿著一個快遞盒，笑呵呵的遞了過來。

“哥，你的快遞，簽收一下！”

秦問看著面前的那張臉，不知怎麼的，就接過了包裹。

他當著那小夥的面將其開啟，包裹裡，是一個掛著粉色鈴鐺的手鍊。

還記得麼？【雨鈴】，她說過，會藏一個小秘密。

秦問看著包裹中的鈴鐺，眼眶忽的就紅了。

“曉雨是誰...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這個名字...”

秦問拿起手鍊，捂在了懷裡。

“你又是誰？為什麼這麼熟悉...”

秦問抬起頭，看著面前憨厚淳樸的臉，聲音顫抖。

“我？哈哈！是我啊哥！”

“蔣文銘！”

一瞬間，秦問腦海深處彷佛有什麼炸開了。

【雨鈴】發出了柔和的光，清脆的響。

澹澹的光芒逐漸滲出，包裹了秦問的身體。

“小蔣！”

秦問被光幕包裹，他回想起了一切，四周的世界在快速的霧化，就連面前的笑臉也在逐漸變澹。

他大叫著，想抓住面前的人影，那是他最大的遺憾。

但蔣文銘只是笑呵呵的，揮了揮手。

“哥，路上慢點。”

觸之不及，思之不忘，秦問就這麼眼看著消失過一次的面孔，再次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他大吼著，但終究無濟於事。

世界在塌縮，萬物湮滅，秦問逐漸喪失了質量，隨後又重新降臨到了某個地方。

灼熱的深淵之血燃燒著體表，綿綿不絕的刺痛將秦問喚醒。

他們，早已來到了深淵。

身外，沐息川在瘋狂的廝殺這深淵的怪物，渾身浴血。

而綺雨曦正貼著自己，一邊用身體保護，一邊搖晃著自己的肩膀。

“秦問！醒醒！”

秦問緩緩睜開了眼睛，而就在這時，始終系在他手腕上的【雨鈴】，忽的裂開了，碎成了星星點點。

是她，和他，喚醒了秦問的靈魂。

霎時間，狂怒震顫了八方，令沐息川陷入苦戰的深淵之物轉眼被蒸發了半數之上！

“你們千不該萬不該...用他來矇騙我。”

秦問站起身，雖面無表情，但任誰都知道。

有什麼變了，似乎是狂怒，又或是決心。

與此同時，深淵的盡頭，一個巨大的影子盤坐於腐敗的王座之上，他右臂缺失，赫然就是當年那指魔的主人！

深淵的統治者！

而此時...他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