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村裡的人大多數都在這兒,不是等著進廠學技術就是過來看呂如月的洋相的,正好可以幫忙找孩子。
可隨後又發現了問題。
賀勝男好不容易回魂,才發現丟掉的孩子並不是女兒呂三慧,而是兒子呂齊賢!
她和呂子亮並不重男輕女,但是被偷孩子的性別弄錯了,得趕緊告訴其餘人,免得到時候找錯了。
而杏花村的村民們卻一下子激動了。
“呂子亮好不容易得了個兒子,這下被人偷了還得了?”
“那可是他家的命根子啊!咱們得趕緊去找。”
“那會不會給的賞錢會多些?”
眾人狠狠瞪向最後說話的人。
都傳授做腐竹的技術了,還肖想著賞錢?
人家丟的可是傳宗接代的兒子!
那個說話的人乖乖縮頭不吭聲了。
村民們兵分幾路尋人,呂子亮本來也想出去幫忙,可看到媳婦丟了魂似的樣子,只好留下來照顧她。
昏迷的杜氏這時候也醒了,恢復意識後知道了剛剛發生的事,嚇得差點哭了起來。
“方才我在這幫忙看著孩子,眼角餘光隱約看到了一個不太高、有點瘦的人進來。我轉頭去看的時候,卻什麼都沒看到了。正奇怪呢,就感覺後頸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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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她自責地抹起眼淚。
呂子亮苦笑,“嫂子,這不能怪你,那時候大家都在外面看……”
他忽然想到什麼,和站在旁邊的呂三昧對視一眼。
那時候大家都在外面看呂如月鬧出來的動靜,而呂如月之所以掉進糞坑,是因為她本來想去推呂三昧。
如果她得逞了,掉下去的就是呂三昧,但同樣也能引來大家的關注。
本來他們一直費解,呂如月根本沒道理去做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
所以,原本呂如月真正的打算,就只是打算調虎離山。
——她和偷孩子的人是一夥的!
呂子亮氣得站起來就要往外衝,呂三昧趕緊攔住他,“爹,你在這裡照顧娘,也多問問其餘村民有沒有看到什麼,我和二爺爺一起去問問呂如月。”
呂子亮只好點下頭。
“什麼?是小月她……”
聽完呂三昧的話,呂悠狠狠地被打擊到了。
呂三昧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二爺爺,現在呂如月的情緒很激動,誰和她說話可能都不好使,只能靠您了。”
呂悠默默地點下了頭,顫巍巍地拄著柺杖起身。
經過剛剛的兵荒馬亂之後,念著呂如月到底和裡正沾親帶故,再加上念著呂子亮一家的好,幾個媳婦捏著鼻子好歹把呂如月沖洗了一下,又給她換了身衣裳。
但因為味道還是很大,就將她安頓在了呂悠家的柴房裡,只是鋪了層墊子,等呂如月養好傷了直接把髒墊子扔掉就是。
寒冬臘月的,又是糞坑又是被水衝,呂如月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額頭開始有些發熱。
她暗中冷笑一聲,一邊咳嗽,一邊雙目無神地看著拆房破舊的頂,不知在想些什麼。
呂悠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心裡一陣鈍痛。
“小月,你是不是受寒了?”
呂如月看都沒看他,閉上眼睛,冷笑道:“老東西,不去幫呂三妹家找人,來這裡找氣受?”
屋裡的臭氣,呂悠置若罔聞,顫巍巍地走到跟前。
看著少女憔悴得好像老了十歲的臉,看著她眉宇間濃濃的戾氣,呂悠不由老淚縱橫。
“孩子,是二爺爺對不起你。”
呂如月呵呵一聲,邊咳嗽邊道:“別在這假惺惺的貓哭耗子,我是絕對不會說的,讓呂三妹自己去找她妹妹吧!”
呂悠捂住蒼老的臉,淚水從指縫溢位。
“怎麼會這樣……好好的一大家子人,怎麼就成了這樣?”
他大哥懦弱,生的兩個兒子被大嫂教得自私且強勢,連帶著孫輩也是這樣的性子,譬如呂如雲,譬如呂如月。
“你素來是偏心眼的,就是見不得我們家好!你只管去幫他們家,我死在這兒豈不是正合了你的意,少了一張吃飯的嘴。我不想伺候你這個老不死的,更不稀罕花你的臭錢!”
呂悠愣住,懊惱得拿柺杖狠狠杵地。
“小月,你當二爺爺為什麼非要收容你?
“二爺爺想著你命苦,沒了爹孃又沒了去處,就留你下來,也算給你一個安定的生活。
“伺候我怎麼了?做飯洗衣而已,二爺爺名下還有幾畝地,你若是拿去種,種出來的便歸你,我老頭子能吃多少?
“等老頭子我兩眼一閉兩腿一蹬了,家裡薄有積蓄,到時也就都歸你了,算是你伺候老頭子這些日子的報酬。
“屆時無論你是再嫁,或是自立門戶,這些錢都夠她你養活自己了。
“你……你竟是被你爹孃養成了這副樣子!
“我……我煳塗啊!”
呂如月登時傻眼了。
怎麼會……
爹明明說,二爺爺自從當了裡正,最是冷麵無情,一點私情都不講,而且就喜歡偏袒三房的廢物堂叔呂子亮。
就連大伯當了村長,還總是被二爺爺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爹說,一切都是因為二爺爺孤家寡人一個,所以見不得別人家好、見不得別人家兒孫滿堂,尤其是她家。
她不得不住在這兒,只覺得呂悠總是在背地裡笑話她,笑話她一家人如今散落不知去向,家沒了,名聲也徹底臭了。
為了活命,她不得不苟活在這兒,忍著痛苦伺候這個半截身子入土了的老頭子。
在呂如月的心中,待在這裡的每一天都是一種恥辱。
“怎麼會呢……”
她喃喃。
這個二爺爺怎麼可能那麼好心……怎麼可能為她考慮那麼多呢?
都是騙子,想從她這兒騙出呂子亮家孽種的下落!
呂如月仰天大笑,邊笑邊咳嗽,咳得驚天動地,彷佛要把心肺都咳出來了。
呂悠抹著眼淚,看她這副樣子,大約是不會開口了。
他苦笑,沒能問出結果,只能對不住呂子亮一家了……
呂悠顫巍巍地起身,準備往門外走去。
臨出門前,笑聲停了,呂如月的聲音突然響起。
“是文有英……是他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