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7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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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籟俱寂。

復仇號上,何慎言正坐在只屬於他的那把扶手椅上平穩地呼吸著。

他閉著眼,蒼白的臉上有種愜意正在緩緩地流淌。船長室內很安靜,被鑲嵌在牆壁內的艾瑞巴斯則被中樞悄悄地運走了,在這個時刻,這間發生過許多事的房間內,只有一個人存在。

呼吸。

他聆聽自己的呼吸,想找到一點規律——這件事沒什麼意義,但何慎言就是想這麼做。他已經做過太多有意義的事了,現在,他需要做一些毫無意義的事來充填他的記憶角落。

數呼吸的節奏是一個不錯的方式。

人們總是需要做一些無關緊要的事的。

這些事沒有意義,他們甚至不會對他人提起——難道有人會在聊天的時候告訴其他人:嘿,我昨天下午什麼都沒做,只是躺在床上數自己的呼吸。

沒人會這樣聊天。

但是,這樣的細節......填充了生命的意義。這些事是對‘活著’這件事的確切感知,生命本身就沒什麼意義,所以何不做點更沒意義的事來負負得正呢?

念及至此,法師微微一笑,睜開了眼睛——走廊上恰到好處地傳來了一個腳步聲,很難說是他提前預見到了這一幕,還是真的就只是巧合使然。

大門滑開,銀色的金屬裂成兩半,一個裹著毛皮的巨人站在那裡,正有些不安地往裡窺伺。

“進來吧,魯斯。”

彷彿是松了口氣似的,黎曼·魯斯走了進來。腳步聲響起,有些沉重。

與此同時,一片黑暗的船長室內終於亮起了燈光。但卻很微茫,只有一盞燈在魯斯身前被點亮了,而法師,他卻仍然坐在黑暗之中。

這黑暗是無比的濃郁,哪怕以原體的視線看過去,也只能看見兩隻閃閃發光的藍色眼眸正在饒有興致地盯著他。

“我是來還一樣東西的。”狼王說,他似乎是笑著的,但又似乎沒有。

“什麼東西,魯斯?”何慎言輕聲詢問。

“這個。”

魯斯伸出右手,在攤開的手掌心上,有凝結的白色光輝正在緩緩發亮。

“啊......”法師嘆息一聲,像是感慨。

然後,光輝緩緩飛起。黑暗中探出了一隻蒼白的手掌,握住了這點光輝。霎時之間,室內光芒大作。

芬里斯人抬起手,他不太喜歡這樣的強光,而這樣的光,也令他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黎曼·魯斯繃緊了肌肉,呲著牙,隨時準備撲向鐵桌後方的人。

“你幹嘛那樣看著我,魯斯?”

“......沒事,船長。”

“沒事才怪,你肯定有事——說說吧,你剛才以為我要幹什麼?”

芬里斯人沉默半響,最終還是沒能成功說謊。他老老實實地說:“我以為您要拿著那把刀完成預言裡的場景......”

“我瘋了嗎?”

“您不一直都沒好嗎?”

法師頓了一下,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只好笑了起來,揮了揮右手上的劍——白色的,彷彿一束光似的劍刃在這動作之下緩緩消減了,在空氣之中逸散成了白色的光點。

“你對於瘋子的定義需要更新一下了,魯斯......另外,我大概能猜到你現在的心情,是不是很好奇,為何預言裡的事沒有發生?”

“實際上......”

狼王聳了聳肩:“不止我一個人好奇。”

法師微笑起來。

“好吧。”他點點頭。“那就都進來吧——你們在門外等得也夠久了。”

原體們立刻一擁而入。

康拉德·科茲是最先說話的那個,他抱著手,脖子上帶著一個黑色的耳機,在側面還有一個紅色的印記。看到那印記,法師便立刻知道這耳機是誰給他帶來的了。

“DOOM給你的?”何慎言笑著問。

“是的......”夜之主攤開雙手,做了個減小音量的手勢。“效果有點太好了,金屬樂震得我的耳朵有點疼。”

“所以,你認為你們的樂隊可以復活了嗎?”

“暫時沒有這個打算......我已經過了玩音樂的年紀了。”

科茲聳了聳肩。“而且我也不再喜歡化煙燻妝上臺甩頭髮了,雖然那樣真的很爽。另外,DOOM學會了如何打鼓,他給我露了一手。”

法師大笑起來。

看來留那位DOOM在復仇號上遊玩一段時間是個不錯的選擇。

很少有人知道,但是,在康拉德·科茲還在另外一個世界擔當一個烏托邦的國王時,他秘密地給自己培養了一個愛好——即玩音樂。

最開始是古典、抒情,後來變成了搖滾乃至金屬樂。樂隊的成員僅有他和DOOM兩人。

他們每隔半個月就會見上一面,DOOM忙著跨次元追殺殘留的惡魔與天使,科茲則忙著建設新諾斯特拉莫。在閒暇時刻,他們會在一個廢棄的地下基地裡一同演奏樂曲。

何慎言有幸聽過一次。

坦白來講......嗯......很有衝擊力。

“令人難以置信,你居然還有音樂細胞?”科拉克斯驚訝地說。

“下次在宴會上,或許你可以為我們表演一二,和那位客人一起?另外,金屬樂,這是什麼風格?”聖吉列斯挑著眉問。

大天使看樣子是真的有些感興趣。

在這個瞬間,康拉德·科茲和法師默默地對視了一眼。電光火石之間,他們以一種詭異的默契確定了之後的發展。

“好啊,宴會自然需要一些樂手來烘托氣氛。”康拉德·科茲輕柔地一笑。“至於金屬是什麼風格......你到時候會知道的,兄弟。”

法師再度哈哈大笑起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安格朗面色不善地走上前去,撐著鐵桌問道:“所以,你現在是完全沒事了,還是‘有事但不打算說’?”

“嗯......”

“嗯是什麼意思?你喪失語言功能了嗎?”

“這個嘛......”

“快說話,別再這樣了,我已經不爽很久了!”紅砂之主低吼起來。“你為什麼每次都得這樣賣關子不可?!”

“他一直都這麼和船長說話嗎?”金言使者轉過頭問道。

他對法師的印象基本上還只來自於神明——過於強大的力量所留下的記憶實在是太深刻了,坦白來說,洛嘉現在對安格朗的態度有點震驚。

福格瑞姆聳了聳肩,倒也算是變相地回答了洛嘉的問題。

“因為這樣比較有意思,我的朋友。”

法師又笑了起來,他今日的情緒似乎非常放鬆,就連笑容也比以前多了,而這件事,只有少數人注意到。

“你不覺得賣關子來讓別人猜測你接下來會說的話這種事非常令人愉悅嗎?說真的,我應該抽時間舉辦一個這種專案的比賽,我肯定能拿冠軍。”

安格朗站直身體,冷笑起來:“是啊,我敢肯定全銀河系裡所有的人類都不可能在這方面上勝過你。”

“嗯......這倒也不一定。要是你們加起來的話,或許還有希望。好了,不如我們說回正題?”

安格朗的回答是一聲冷笑,但表情已經緩和了許多。

法師坐直了身體,將兩隻手都放在了桌面上。黑暗再度降臨,將那最後一盞柔和的光源也吞噬了,大門無聲無息地關閉。

聖吉列斯皺起眉,背後的羽翼在這一刻情難自禁地抖了兩下,引得站在他身後的荷魯斯與來昂·來爾莊森的不約而同地看了過去。

“預言是具有不確定性的。”法師說。

“而我對預言術之類的法術也不算多麼精通,在我還是個魔法學徒的時候,我也非常厭惡這門學科......羅伯特,你笑什麼?”

“......沒什麼,老師。”

“我就當你剛才沒笑吧——總之,雖然我不怎麼喜歡這門課,但還是在後面補完了我所需要的知識。我不喜歡這麼稱呼自己,但我的確是個預言術大師。”

“任何形式的預言術,或那些具有天賦之人所看見的短暫未來,都是可以被改變的。實際上,看到未來本來就是一種悖論。”

“你看見了未來,你想要改變,那麼,你的改變是會促成這個未來,還是迫使這個未來更早地到來呢?”

柔和的魔力熒光從桌面上的攤開的手掌之中綻放,像是燃燒的火焰一般升起,緩緩地照亮了法師那張蒼白的臉。

也照亮了他臉上那抹不太明顯的微笑。

“......我沒有答桉。”他說。“但是,我從我們身處的這個被改變的未來中得到了一個教訓,一個我早就知道的教訓。”

“對未來的預言根本就靠不住。”

“我以為事情會變成最糟糕的模樣,因此做了無數個後備方案。篩選純淨的基因,殖民地方案,將解決神化的武器交給魯斯......我的所有行為都在推動這個未來朝我們靠近,但它沒有。”

輕笑一聲,法師緩緩地低下了頭。

“你們知道原因嗎?”

無人應答,他們只是安靜地凝視。

“因為一個神明的犧牲。”法師說。

他沒有再解釋了,椅子在下一秒空無一人,燈光再度亮起,卻無人說話。

良久之後,安格朗嘆了口氣。

“你們有沒有發現......”他抱怨著踢了一腳鐵桌。“他又把話只說了一半?”

......

泰拉。

“決定離開了?”帝皇問。

人類之主穿著一件棉襖,手揣在了袖子裡。他毫無形象地走在泰拉上剛剛被建好沒多久的大棚裡,觀察著那些在數萬年後以自然方式誕生的農作物。

這副模樣,和‘帝皇’這個名頭毫無關聯,反倒有點像是真正地在田地間和泥土與天氣搏鬥的農民。

而在那黝黑的面龐上,有一種罕見的輕鬆與自然的快樂正在流淌。

“別鬧了,老頭。”法師嗤笑一聲。“我就沒打算走,你也清楚的,不是嗎?”

“但我其實更希望你離開。”

帝皇一邊說,一邊蹲下身,仔細地觀察起了一顆白菜。

“一項艱鉅的工作被完成後,人是應當得到一個長久的休息的。就算你打算違背自己的本性參與進後續的所有繁瑣工作之中,我也不太想讓你參與進來——你已經不欠我們什麼了。”

“或許吧。”法師模稜兩可地摸了摸下巴。“但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繁瑣的工作呢?”

帝皇輕輕地一笑。

“只有那些對自由有著極大追求的生靈才會覺醒跨界的天賦......”人類之主緩慢地說。“你並不喜歡被束縛,這點我很清楚。”

“那麼,你呢?”法師問。

“我的自由,就在這裡。”帝皇如此回答。“他們就是我的自由,銀河系裡的所有人類......我只希望,我能讓他們都過上他們應得的日子。那樣,我就算得上是不枉此生了。”

法師刻薄地笑了起來:“我現在應該用你自己的話來評價你了......你可不欠他們什麼。”

“這已經超脫了欠或不欠了。道德上的考量對於我來說沒什麼意義,我的朋友——歸根結底,人生在世,都需要找一個目標,一個使命,以此來讓自己安心。”

“而對我來說,如果不能親眼看見人類在宇宙間自由地航行,我是不會安心的。”

帝皇站起身來,右手在褲腿上拍了拍,好擦去手指上的泥土。隨後,他伸出手。

“怎麼,要和我握手?”

“不,是石頭剪刀布。”帝皇一本正經地說。

法師被逗樂了——他可以很誠實地告訴所有人,在這一刻,他樂不可支。帝皇這突如其來的冷幽默實在是超出了他預料之外,哪怕再聰明的人,恐怕也不能料到他的這一步。

笑過之後,何慎言伸出手,但卻沒有第一時間完成這個用於見面與道別的古老儀式。

“之後再見?”他問。

帝皇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只是向前邁了一步,好主動握住法師的手。

就這樣,在泰拉的一角,找回人性的永生者與重生的法師握了握手,作了簡單的道別。他們心中沒有感傷,他們知道,再見只是一瞬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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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莫罕今年的開春實在是有些冷,冷到傑洛特都沒有再穿著件單衣就起床了。他從寬大的床鋪上睜開眼,第一反應是去拽自己提前放在旁邊椅子上的夾克。

他得穿上這件衣服,才有足夠抵抗寒冷的勇氣,然後走下樓,去給希裡與老頭子做飯。

是的——現如今,只要他們再度回到凱爾莫罕相聚一堂,做飯這件事就變成了傑洛特的專職。維瑟米爾現在已經不往廚房裡走了,這讓傑洛特很有怨言,但他也實在是沒辦法。

畢竟是維瑟米爾,還能怎麼辦呢?

就在他摸索自己衣服的時刻,一個聲音卻傳進了他的耳朵:“很高興看見你還是這麼懶惰,我的朋友。”

獵魔人一個哆嗦,翻開被褥便坐了起來。貓眼中的驚訝沒有掩飾,非常明顯。

“何?!”

“對,是我......”

黑袍法師優哉遊哉地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翻著一本諾維格瑞昨晚才印刷完畢的文學雜誌,看樣子已經來了有一會了。他翹著腿,靠在椅背上,嘴角依然帶著一抹微笑。

然後他抬起頭。

“好久不見?”

傑洛特笑了。

獵魔人跳下床,穿上他的靴子,隨後指了指法師——他在房間內走來走去,笑容沒有從臉上消逝過。

若是兩個月前那個因為佣金和他發生爭執的村長看見這一幕恐怕會驚掉眼珠,那個舉著劍威脅他給錢的獵魔人現在居然笑得非常開心。

“笑完了嗎?”法師慢悠悠地問。“順帶一提,你可以把衣服穿上嗎,傑洛特?我不是很喜歡看一個身上全是傷疤的男人只穿著短褲和髒兮兮的皮靴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你這個闖進別人臥室還對別人的睡衣大放厥詞的王八蛋!”

傑洛特坐下來,又脫下靴子,一邊穿褲子一邊罵了一句。“希裡都十五歲了!”

“我知道......我算著呢。”

“你知道?你知道為什麼不回來看看她?”

“這個嘛......我遇到了些麻煩事,抽不出空來。”

法師合上書,聳了聳肩。“但是,一有時間我就馬上回來了。順帶一提,傑洛特,你上次提到的那位丹德里恩,他在詩歌上的造詣的確不錯。”

“嗯?”獵魔人眉頭一皺。“你見過他了?”

“不——但我在這本雜誌上已經看過他的作品了。還有,我能否問問,他為何會寫一本名為黑袍法師遊記的短篇小說呢?”

何慎言站起身來,打了個響指。位於獵魔人床鋪左側的窗戶立刻砰地一聲開啟了,呼嘯的寒風席捲而入,吹得傑洛特的白髮裹住了他的臉,也讓他接下來說話的聲音變得有些沉悶。

“......實際上,這個你得怪卓爾坦。他和我還有雷吉斯結伴旅行的時候在諾維格瑞喝醉了酒,到處宣揚你在下水道裡手撕蝠翼魔的事兒。”

“丹德里恩聽了之後很感興趣,當天就開始蒐集材料決定寫一篇有關於你的故事了。”

“嘖......”法師抱起雙手。“看來他們說矮人管不住嘴是真的——我恐怕得找卓爾坦要點好酒喝喝了,他的‘大桶喝酒’還在嗎?”

“你覺得你的女學徒的醫院還在嗎?”傑洛特整理好自己的頭髮,順口問道。

“那就是還在。”法師微微一笑。“希裡呢?”

“這個點......應該還在睡覺。”傑洛特說。“小丫頭最近每天練劍,順帶一提,她練劍的靶子上貼了個她畫的你。”

法師面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但他沒有說什麼,只是對傑洛特點了點頭,隨後便走出了他的房間。走下樓梯,在幾個旋轉以及經過一段走廊後,他來到了希裡的房間外。

他沒有敲門,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穿著黑袍,皮膚蒼白,又高又瘦的男人站在這扇門外,有生以來第一次不知道該如何將事情進行下去。

以往,他總是能找到辦法的。

但是......

他輕微地嘆息了一聲,這聲音在空蕩的走廊上迴盪了起來,彷彿吹拂而過的微風,但卻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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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再三,何慎言沒有敲門,而是輕輕地推開了門。

在扭動門把手的那一刻,他曾擔憂希裡會鎖上門——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是喜歡有點個人隱私的,他們的房間,就像是他們的領地一般。而鎖門,自然是他們宣誓主權的一種方式。

但是,沒有。

這扇木門無比順暢地被推開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房間內很安靜,只有一個輕微的呼吸聲在緩慢地起伏。也很黑暗,厚重的窗簾被完全拉上了。

看來有人睡覺的時候並不喜歡見光......

站在門前,法師的視線掃過了地面,他注意到木質地板上很乾淨,沒有鞋印——這意味著希裡並不像某個獵魔人一樣喜歡穿著髒兮兮甚至帶著泥巴的靴子在房間裡到處跑。

早些年裡,他還在諾維格瑞和獵魔人住在一起旅行的時候,傑洛特就在這件事上給他留下了頗為深刻的印象。

繼續往前,他能看見一張堆滿了書籍的書桌,大部分書都有明顯的翻看痕跡。

書籍的表面已經不再那麼光滑且嶄新了,書頁也是如此。被長久的使用以及時間沖刷過後,哪怕是書,也會顯露出痕跡。

而在這張書桌的側面,是一張寬大的畫板。希裡似乎還是很喜歡簡筆畫,或許是因為這樣比較方便,不需要調顏料。

法師悄無聲息地走近了,他沒有用法術,之所以能走的沒有聲響,是因為他的步子非常輕。

然後,他看見,畫板上有一張未完成的作品。

一個背對著人的黑袍男子,正站在一片森林中的湖泊旁。月光灑在他身上,讓那頭黑髮閃閃發亮。

沉默。

與此同時,法師聽見,身後床鋪上的呼吸聲改變了。

這個時刻,我應當說些什麼。他想。

是啊,說些什麼呢?

說抱歉嗎?

很抱歉我違背諾言,再次扔下你這麼長時間?

很抱歉我為了一個完全不必遵守的承諾就將你要來,作為意外之子,但一年到頭陪在你身邊的時間甚至還不如你的劍那麼久?

很抱歉,我曾將你擺上天平,在一個世界和你的生命之間做選擇?

很抱歉......

我沒能盡到我的責任。

何慎言抿著嘴,轉過身去,卻沒看見希裡的身影。他只看見一個縮在被子裡的人,過了一會,被子裡的人探出了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便又縮了回去。

第二眼......第三眼......循環反覆,她的呼吸非常輕微,動作也是如此,似乎很怕這只是一個一戳就破的泡沫,任何大點的動作都會使它即刻破碎。

“是我,希裡。”法師輕聲說。“我回來了。”

話到嘴邊,很自然地便湧了出去。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切竟然是這麼的順理成章。

然後——

聽著房間內傳來的輕微哭聲,站在門口的獵魔人露出了個微笑——但是,他的高興時刻並未持續太久,樓下已經有個老人扯著嗓子大喊了起來。

“下來喂我的馬,傑洛特,你這懶鬼!你不知道它每天早上都特別餓嗎?!它可是匹獵魔馬!”

傑洛特臉上的笑容立馬消失了,他按捺不住,朝著樓下大喊起來,聲音迴盪:“它叫蘿蔔,不是什麼見鬼的獵魔馬!而且,它是我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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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羅蘭,又名符文之地。

新尹魯席爾。

一個穿著盔甲的男子和一個穿著黑色長裙,蒙著雙眼的女子正並肩走在一起,街邊的人們對他們紛紛致以注目禮。

女子澹然地一一回應,好似不需要看見也能知道他們的位置。而男子就不太一樣了,他走起來都顯得僵硬,更不要提回應了。

“灰盡大人,您這樣可是會讓大家不再免費送菜給我們的喲?”

“......我並不需要食物。”

女子微微一笑:“但您每次都吃的很多呀。”

“只是找回味覺後的嘗試,和我練習艾歐尼亞傳來的新鮮武術沒什麼區別。”男子如此答道,聲音雖然平靜,但卻有種掩蓋不住的古怪意味。

他們交談著,很快便遠離了居民區,來到了一處精美的廣場之上。

在這裡,有一座建好沒多久的恢弘凋像,是一個做著沉思動作的黑袍人。而在不遠處的神之居所上,有一個蛇尾的身影若隱若現,彷彿注視著這裡。

“那位大人還是沒回來呢。”女子坐在凋像下方的長椅上,若有所思地說。

她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灰盡,後者比凋像還像是凋像,就那樣硬生生地站在長椅前,根本沒有坐下的意思。她無奈地一笑,只好站起身來,陪著灰盡一同站立。

“您覺得,他何時才會回來呢?葛溫德琳大人......已經等了很久了。”

“我不知道。”灰盡說。“但他一定會回來。”

“嗯?”

女子吃驚地側過頭:“您可是頭一次表現出這種相信的情緒——我能問問原因嗎?”

“......”

灰盡再次沉默了,這一次,他沉默的時間久到甚至讓女子覺得他失去了繼續這個話題的興致。然而,就在最後,他還是開口了。

“金石之誓。”灰盡低沉地說,聲音在尹魯席爾的寒風中逸散。“他有著和這誓言同等的決心,他的承諾......一定會實現。”

“是嗎......”

女子若有所思地抬起頭,再次看了一眼那位居於高天之上的神之居所。這一眼,卻讓她看見了那孤單寂寥的蛇尾身影旁邊多出來的一個黑色的影子。

她驚訝地瞪大眼睛,隨後竟然笑著牽起了灰盡的手。

“灰盡大人!”

“啊...啊?嗯?咳,我,我在。”

“今晚吃魚吧?”女子俏皮地笑著,如此問道。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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