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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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楊光嚇尿了。

他瞪大眼睛,依舊看著張修長而不顯壯士的身軀,腦海裡卻在想象著,假若自己是這牛的話,只怕現在………

若說此前,大家對張霖還只是隱隱的尊敬,可這一腳後,卻是令人覺得生畏起來。

張則是目光一轉,深深地凝視著楊光,道:“要不要來和我試試,我一隻手指頭和你打。”

楊光訥訥的不敢做聲。

張霖厲聲道:“我可以欺負你,但是我不欺負,這是因為我知道,我的勇氣和力氣不是用來作威作福,欺負弱小的,我視你的父祖為榜樣,便是因為如此,你自以為自己可以欺負這些讀書人,覺得你比他們力氣大一些,這算什麼本事,真有本事,就和我來試一試。”

楊光忙道:“我……我……”

張霖卻道:“向蘇秀才道歉!”

在張霖的厲聲下,楊光頓時氣短了,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乖乖地到了那蘇昌面前,作揖行了個禮:“蘇秀才,不要往心裡去,我……我錯了。”

蘇秀才衣衫不整,起先還憤恨不平,現在見他道歉,卻也平和起來,朝他點了點頭。

張霖的面色總算好了些,隨即道:“好好幹活吧,今天的晚餐,吃牛……”

有錢人才玩得起這樣的手筆啊!張霖心裡想著。而方才還劍拔弩張的人,現在多了對張霖的畏懼,可一想到有牛吃,頓時又都想要歡呼起來。

牛啊,在這個時代,是最珍貴的肉食了,這耕牛乃是農業的根本,所以早在太祖高皇帝的時候,就嚴禁私宰耕牛,也正因為如此,牛肉的價格極為高昂,尋常的小富人家都不敢吃的。

不過張霖並不介意,因為這裡是飛魚峰,是法外之地,殺牛怎麼了?

許多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曾吃過牛肉,現在一個個捲起袖子,俱都道:“校尉,我們翻地了。”

“翻吧,叫幾個人將這牛抬到廚房裡去,你們好好幹,我還有事。”

張霖接著回眸看了那叫蘇昌的讀書人一眼,寬慰他道:“不要往心裡去,再有哪個不開眼的欺負你,從此這個人再不許上山了。”

蘇昌忙道:“多謝。”

張霖朝他笑了笑,便又朝這些丘八大吼:“都聽清楚了嗎?”

想到有牛肉,大家就覺得振奮不已,這些丘八們紛紛的痛罵:“校尉放心,我等不是那樣的人,楊光這傢伙,歷來就不是東西,他再敢造次,不需張校尉動手,我們扒了他的皮。”

張霖反倒一笑:“那就靠你們了啊。”

“好的,好的,恭送張校尉。”

“張校尉慢走啊。”

楊光這時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若是以往,這勇士營裡有人招惹了一個,其他人都是一擁而上,不把這人揍得爹都不認得都不行,可現在好了,他被張霖狠狠的訓斥了一頓,其他人竟恨不得個個做張校尉的打手,一個個都是一副狗腿子的樣子。

楊光心裡很不平衡,灰頭土臉的,卻也不敢做聲。

其實張霖很清楚,這勇士營的人,之所以囂張跋扈,在於他們有自己的小團體,一個人在一起,可能是一個良民,可是十個一百個人在一起,勇氣便會傳染開,於是乎就成了一群的壞胚子了。

“噢,對了,吃牛肉之前要背三字經。”張霖下山之前,突的又回頭囑咐。

丘八們頓時一陣哀嚎,牛肉啊,我的牛肉,這輩子還沒吃過呢。

有人磕磕巴巴的一面翻著地,一面低聲跟著回憶念著:“人之初……性本……本什麼來著?”

“性本惡,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

有人流暢地背誦。

大家便朝背誦的人看去,不就是這些書呆子嗎?

大家又頓然的精神一震,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這些人都是不要臉的,方才還罵人書呆子,轉過頭就嬉皮笑臉地纏上去道:“教我唄,先生,貴以專之後是什麼?”

他們突然明白了書呆子們的重要性,若說方才還是礙於張霖的威脅,才不敢對書呆子們造次,可現在,卻完全是一副死纏爛打的樣子了。

而在另一頭的張霖,很快地下了山,他今天想到了一件事,自己已經很久不曾去翰林院了。

無論如何,自己還是翰林,作為翰林,總是隔三差五需要去當值的。這倒不是張霖勤快,而是知道翰林的身份對於一個想要向上攀登的人來說極為重要,若是一直玩失蹤,固然可以躲懶,而且也不會有人過問,可長此以往,所有人就會漸漸的忘了陳凱之的存在,這絕不是什麼好事。

張霖騎著他的白麒麟,一路趕到了翰林院外,接著直接步至簽押房。

簽押房的文吏見了他,也是有些錯愕,訕訕道:“張修撰很久不曾來了。”

“是啊。”張點點頭,而後點了卯。

隨即,張霖便信步而至待詔房,這梁侍讀居然今日沒有入宮當值,見了張霖,也是不禁顯出了點愕然。

張霖這幾日曬黑了一些,因為從山上下來,顯得風塵僕僕的,梁侍讀曉得張霖吃了不少苦頭,也沒以往的殷勤,只淡淡道:“張霖啊,你的勇士營教化得如何了?”

這話沒有關切的意思,倒像是調侃。

張霖只道:“尚可。”

梁侍讀便只一笑:“難得你來翰林,正好老夫今日不舒服,沒有入宮當值,你代替老夫入宮吧,現在宮中的事多繁雜,可離不開人。”

張霖點點頭,動身自崇文門入宮,等到了宮中的待詔房,許多翰林便看著他,卻都沒有打招呼。

顯然,對於他們來說,一個落難的人,將來的前途,只怕有限,翰林是什麼,精英中的精英,未來都將是大陳的棟樑,自然不可分心將這寶貴的精力花費在一個已經沒有了前途的翰林身上。

倒是這時候,一個侍學方才垂頭看著詔書,此時抬頭看了張霖一眼道:“張霖,這裡的詔書,你都整理一下。”

“是。”

這裡有許多詔書,都需要歸檔,不過這侍學專門讓張霖來整理,頗有點偷懶的意思。

其他人紛紛道:“張修撰,我這裡也有一些公文……”

“我這裡也有。”

他們似乎一點都不怕張霖麻煩。

人啊……

張霖心裡搖頭,心裡倒不覺得奇怪,這種事,上輩子他也見過許多,單位裡若是背景不足,又是新人,大家都知道你可能得罪了什麼人,曉得你再沒什麼希望了,於是乎,各種雜事都交給你做,一個個心安理得的。

張霖畢竟不是一個毛頭小青年,若是這時候負氣,與人爭執,沒有任何意義,他只笑了笑道:“時候不早了,下官只能來此當值半日,只怕分身乏術,做不得這許多事。”

其他人便顯得神情有些不爽了,卻也沒有做聲,有人笑吟吟地道:“勇士營現在教化得如何了,一定已有了成績了吧,有我們陳修撰出馬,想來定是大有改觀了。”

於是其他人都竊笑起來,那侍學似乎覺得有些過份了,便咳嗽一聲:“不要多問這些,辦公,都辦公吧。

這……就是傳說中的冷板凳吧。

張霖面對這樣的冷待,心裡倒沒有難受,只是哂然一笑,不予理會,便著手開始忙碌起來。

整理了一會兒詔書,卻隱隱的聽到外頭有人在道:“王書吏,內閣可是有什麼吩咐嗎?”

“是,傳一份陳公的公文。”

說話之間,便有人走了進來。

一聽內閣的王書吏來了,許多人抬眸,而後紛紛熱情的和這王書吏打招呼:“王書吏來得正好,方才我們還說起你呢。”

張霖微微抬頭,卻見王養信此刻正紅光滿面的與幾個翰林寒暄著。

這些翰林對王養信都很熱絡。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王養信現在是陳學士的書吏,一直都跟在陳學士的身邊聽命,隨時都有和陳學士交流的機會,這在上一世,就是傳說中秘書,若是他在陳公面前能夠為誰美言幾句,讓陳公對某個人有了深刻的印象,這對翰林們來說,將來的仕途是不可限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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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道理,若是搬弄了誰的是非,惹得陳公不悅,這就糟了。

正因如此,一個小小的書吏,竟和一群修撰、侍學、侍讀、編修們說笑,像是故交好友一般。

“噢?說了學生什麼?”王養信似乎比從前練達了一些,收斂了從前的傲氣,多了些溫和爾雅。

“都聽說現在王書吏現在是單身一人,是否有續絃的心思,若是有,咱們這兒恰好……”

說到此處,王養信看到了張,他有些詫異,忙道:“暫時倒是沒有,學生可是有妻室的,內人乃是劉侍讀學士之女,哎,說來話長,學生屢試不第,以至泰山大人和內人對學生頗有些看不起,於是那劉氏便回了孃家,學生正在極力挽回,倒是讓諸公費心了。”

他說得很誠摯,甚至顯露出了那麼點憂傷的神色,完全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這倒像是劉夢遠因為他不能金榜題名,所以瞧不起他了。

眾人聽到牽涉到了劉學士,都不好多說什麼了,似乎幫誰都不是,不過心裡倒是對劉學士有些瞧不起,不就是做了侍讀學士嗎?固然是前途遠大,可無論怎麼說,也不可如此啊,這人品……

張霖聽著,唇邊勾起一抹諷刺的冷笑。

王養信似乎見著了張霖的冷笑,便朝張霖看來,他似乎比從前成長了不少,見了張霖,並不如往常那樣囂張地冷笑以對,而是笑容可掬地道:“張修撰也在這裡?方才陳公還在問勇士營現在如何了呢?據說陳修撰每日都讓勇士營的人去學宮?”

張霖只垂頭收拾著詔書,假裝沒有聽見。

王養信每每來這都是受到大家的熱情款待的,可現在……

王養信臉一紅,終於有些按耐不住,畢竟是公子哥出身,下不來臺之後,便有點耐不住脾氣了,提高了音調道:“張霖,我在和你說話呢!”

張霖抬眸,本來他是不願理王養信的,因為沒必要,可現在王養信一副受害者的模樣在背後編排劉先生和劉師姐,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自己的師兄不日就要和劉師姐成婚了,王養信卻四處散播這些事,以後自己的師兄還有劉先生還要不要做人了?

張霖很平靜地抬起眼睛,看著王養恩。

只是這眼神裡,帶著滿滿的蔑視。

其他翰林見了,似乎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都看著他們,卻都鴉雀無聲起來。

王養信自覺得自己失了面子,好不容易假裝出來的笑臉也都冷了下來,他信步走到了張霖的面前,接著道:“陳公這幾日都說到你,你倒是好,脾氣大得很,竟是不理不睬。”

翰林們都是搖頭,一副覺得張霖傲氣太盛的樣子,你狂什麼狂呢?這裡是待詔房,又不是士林,才子和狀元很了不起嗎?

張霖異常平靜地道:“敢問你是誰?”

王養信只道是張霖假裝不認識自己,便冷冷道:“我乃王養信。”

張霖微微皺眉道:“王養信?敢問你是什麼官,現居何職,入了宮,為何不穿官服?”

“啊……”王養信感覺臉上一熱,頓時咬牙切齒起來,奇恥大辱啊,自己根本不是官,是吏,之所以是吏,就是因為這張霖害了自己,他冷冷道:“承蒙陳公看得起,命我在內閣當差。”

張霖則是嘲弄地看著他道:“這麼說來,你不是官了?”

翰林們心裡發寒,這張霖,還真是戳人心窩子啊,這句問話,實在太不近人情了。

王養信眯著眼,卻還是咬著牙道:“是又如何,陳公……”

他又說到了陳公……

可這個公字剛剛出口,卻冷不防的,張霖突然舉起了案牘上的茶盞,隨即啪的一下,直接朝他的額頭砸來。

啪嗒……

茶盞應聲而碎,這一擊的力道不小,王養信瞬時覺得自己的額頭一痛,旋即茶水便浸了他一臉,碎裂的瓷片扎進他的肌膚上,殷紅的血糊在額頭,劇痛蔓延,他忙捂著頭,身子弓起,渾身顫抖:“你……你……要做什麼……”

“大膽!”張霖冷喝一聲,目光嚴厲,冷冷地看著他,這大膽二字,聲震瓦礫:“你是什麼東西,敢這樣和本官說話?”

王養信始料不及,被突的砸得幾乎暈死過去,此時他已整個人跌坐在地,放下了方才捂著額頭的手,竟是鮮血淋漓。

“張!”一旁的侍學大怒:“張霖,你……你瘋了……”

張霖依舊佇立著,面色鐵青,極少有人看過他這般的嚴厲,他只冷冷一笑,橫視左右,道:“是我瘋了,還是這翰林院的待詔房瘋了!一個小小的書吏跑來這裡,肆意喧譁,沒有人敢制止!一個小小的書吏,當著我堂堂翰林修撰的面,竟對本官說,本官好大的脾氣,本官金榜題名,蒙受皇恩,忝為翰林修撰,是一個小小的書吏可以這樣說話的嗎?一個小小的書吏,見了本官,見了翰林諸公,既不行禮,卻是一丁點規矩都沒有,這是什麼?這是以下犯上。這是當待詔房是什麼?是待詔房是茶館,還是酒肆?而在座諸公呢,可有人制止嗎?大人問下官做什麼,下官只是在立規矩,是告訴不規矩的賤吏,進了這裡,就該有進這裡的樣子,大人若是認為下官有錯,就請大人彈劾下官吧,下官只記得我大陳乃是禮儀之邦,便連尋常的百姓家,尚且有上下尊卑之分,到了這裡,堂堂的翰林院,綱紀顛倒!”

“你……”侍讀的臉色極度難看,想要痛斥,竟是發現他啞口無詞。

其他翰林噤若寒蟬,沒見過這麼狠的修撰,雖是覺得張霖太大膽了,卻竟沒一個人敢站出來指責。

張霖依舊沉著臉,義正言辭地道:“王養信!”

王養信捂著頭,將將的站起來,搖搖欲墜。

張霖厲聲道:“見了本官,還不行禮嗎?莫非本官的責罰還不夠?”

這一句話,殺機重重!

平時忍讓倒也罷了,只當這人不存在,可現在居然敢在這種地方,當著他的面,毀壞他的先生和師姐的名聲,甚至還在他的跟前撒野,還真以為他張霖的狀元是白考的嗎?

王養信心下怒極,可當他迎上張霖的目光的時候,卻是沒來由的嚇得面如土色,下意識的,他轉身想逃,卻發現兩腿顫慄,竟是不敢移出一步。

他咬了咬牙,心裡恨到了極點,這巨大的疼痛,令他幾乎要昏厥過去,最後不得不道:“學生,見過修撰大人。”

張霖冷眸看他:“只站著和本官說話?”

王養信感覺要瘋了,卻是不知覺地跪了下來,不甘願地道:“學生見過修撰大人。”

張霖這才臉色緩和了一些,隨即跪坐下,頭再次垂下,根本不看王養恩,而是翻閱著案牘上的詔書,一面漫不經心地道:“你方才說,陳公說起了什麼,你細細稟報吧。”

“我……”

王養信幾乎趴在地上,額上的鮮血,一滴滴的淌在地上,他感覺頭沉得厲害,期期艾艾地道:“陳……陳公沒有說什麼。”

“嗯?”張霖將一份詔書合上,而後好整以暇地抽出另外一份詔書,這一份詔書,是關於今年錢糧的,他聚精會神地看著,而王養信竟發現自己的膝蓋很不爭氣,絲毫不敢站起。

張霖看完了詔書,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接著將錢糧的詔書歸類,這才好像想起了還有個王養信,便抬眸道:“你方才說什麼?”

王養恩的聲音已是哽咽,奇恥大辱啊,他這輩子都不曾有過這樣的奇恥大辱,他艱難地從口裡吐出聲音:“陳公沒有說什麼。”

“噢……”張霖頷首,面色平靜地道:“那麼你方才想要稟告什麼?”

“沒……沒有稟告什麼。”

張霖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捏起官袍上的大袖擺,接著手撫案牘,身子微微前傾:“既然沒有想要稟告什麼,何以在此喧譁,滾出去!”

終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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