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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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吳惟安離開好一會兒後, 紀雲汐的唇瓣依舊殷紅如血,舌和口腔壁還是微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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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經歷一場暴風雨的洗禮後,花蕊中依舊沾著雨水, 花瓣微微發蔫。

紀雲汐躺在床上, 難得沒有睡意。

當然不是為他的吻,而是為他做的事。

他居然讓圓管事和雪竹留了下來,把所有事都交給了她。

幽山毒瘴重重,山中盛產各式各樣的至毒之物。

那火翎鳥尾花,名字聽似很美,但這株花卻是幽山至毒。

從上京城到涼州的這一路中, 六哥偶然和她聊過。

那金蟾蠱毒的解毒方子, 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若是能撐過去, 金蟾蠱毒便解。

若是撐不過去,兩樣毒在體內淤積, 定然毒發而亡。

六哥這人確實不靠譜,但幽山對他來說威脅不大, 紀雲汐沒什麼擔心的。

倒是吳惟安, 確實有命喪幽山的可能。

他走前將所有事情交給她的深層含義其實是,若他真的出了事,他背後的勢力, 也悉數交到她的手上。

事情好像都在按照她所設想, 甚至特意引導的方向發展,但紀雲汐內心也沒太大欣喜,反而有些輕微的不安。

說是再另找一個,可合適的人, 哪有那麼容易?

無論古今中外, 一個處得來的朋友也好, 一個合作愉快的生意夥伴也罷,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更何況婚姻夥伴。

婚姻夥伴,相當於是處得來的朋友 合作愉快的生意夥伴兩者結合了。

無論從哪個方面,紀雲汐都希望他能平安歸來。

滿月酒是喜事,白髮人送黑髮人是喪事。

短短幾日之間,剛辦完喜事的謝家,又辦了喪事。

新知州大人的所作所為,讓涼州百姓內心安穩了許多。

可到底謝家積勢已久,知州大人如今療傷未愈,百姓們也不敢多做什麼,依舊靜靜觀望著。

只是,近日涼州城的廟裡,多了很多來燒香祈福的人。

大多數,都是為吳惟安祈福的。

謝家也低調了很多。

謝夫人更是在辦完謝斌的喪事後,病了一場。

她病懨懨的躺在床上,圓潤的臉都廋了一圈,眼皮四周也是一片青黑。

她額間放著條白色毛巾,半臥在床上,嘴中時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

謝夫人攥緊擦眼淚的帕子:“老爺,我們絕不能放過吳惟安一家!”

謝家主看著也蒼老了好幾歲,他坐在床邊:“那是自然!斌兒的仇,當父親的一定給他報了!說來也實在可笑。”

說到這,謝家主冷笑了幾聲。

謝夫人有氣無力的問:“老爺,可是怎麼了?”

謝家主道:“這五日,那吳惟安可從沒踏出過房間半步!這個縮頭wu龜,一定是怕了!他以為他藉故躲在家中養傷,我就奈何不了他嗎?就算他燒成灰,我要把他挖出來,給我斌兒陪葬!”

同一時刻,涼州府衙後院,雪竹戴著面具,一雙眼含著希冀地看向紀雲汐:“夫人,我,能出門,嗎?”

剛剛北城門涼州軍的長官千總聽聞吳惟安受傷,過來拜訪。

故而紀雲汐特地來了偏房,和雪竹一道見客。

客人走後,紀雲汐也就準備走了。

臨走之前,雪竹忽而喊住了她。

她轉頭,看向床上躺著的雪竹。

不得不說,吳惟安的手藝活還是做得不錯。

無論是當初上京城的‘方遠’,還是他自己的這張臉,都足以以假亂真。

只是,他不會像雪竹這樣躺得如此平平整整。

那雙眼睛,也不會這般清澈乾淨,讓人一看便知。

這孩子,怕是憋壞了。

紀雲汐想。

雪竹是真的憋壞了。

他整整在床上躺了五天。

他已經五天沒掃地,沒刺繡了。

他就躺著,無聊得運轉心法。

可問題是,他平日掃地刺繡的時候,也能同時運轉心法呀。

而現在,他只能發呆!

紀雲汐將雪竹的怨念看在眼裡。

沒忍住,她輕輕笑了下。

雪竹眼睛愈發亮。

哪想紀雲汐語氣雖柔軟,彷彿哄孩子一般,但說出的話卻直接澆滅了雪竹眼裡的希冀:“怕是不能。”

雪竹到底不是吳惟安,不是緊急之事,還是少頂著這張臉出門的好。

得到回覆後,雪竹便再也沒開口了。

他伸手,拉住蓋至胸口的被子兩角,默默地將被子蓋過頭頂。

紀雲汐望著彷彿給自己蓋裹屍布的雪竹:“…………”

她想了想,心中忽而有了個猜測:“你這五日,一直都躺在床上?”

聽到紀雲汐問話,已經蓋好被子的雪竹又默默將被子拉到了胸口:“除了去茅廁。”

紀雲汐:“…………”

她無言片刻,好心告訴他:“你可以起身在這間房內走動,只要在有人來前,回到床上便好。”

雪竹武功高強,人走到他房門幾百米,他就能有所感應,定然能來得及回床。

雪竹眼睛又亮了起來:“真的嗎?可公子讓我,躺著。”

紀雲汐:“真的。”

說完後,她沒再留下去,起身離開。

嘎吱一聲,房門被關上。

雪竹望著緊閉的門,思索了片刻。

公子讓他躺著。

可公子最後又說,讓他們聽夫人的。

而夫人剛剛說,他可以不用躺著,可以屋裡走動!

雪竹想通,當即翻身而起,拿出床底下藏著的掃帚和抹布,瘋狂清理起偏房來。

他忍了五日了。

每日,都有夫人的丫鬟姐姐來給他掃地擦桌。

可是!那丫鬟姐姐給的糖雖然很甜,可她真的掃不乾淨也擦不乾淨。

現下好了,雪竹裡裡外外打掃了三回。

三回後其實就很乾淨了,但雪竹實在憋得慌,又多打掃了三回。

而後,他又從床底下拿出他藏著的刺繡,盤著腿坐在床上,抓著繡花針,認認真真專心致志心無旁騖地繡起了鴛鴦戲水圖。

這是繡給,這幾天每日來打掃,天天給他糖吃的丫鬟姐姐的。

那自從有了雪竹,就很少再打掃的掃地丫鬟叫阿央。

阿央心裡有個情郎,可她不會刺繡。但她又想給對方送一個繡著鴛鴦戲水圖的荷包。

故而,阿央自從知道雪竹繡得比布莊的繡娘還要好後,特地用了一包糖,偷偷摸摸讓雪竹答應給她繡一個荷包。

當然,雪竹留了一分心神在門外。

只要感覺到有人要進來,他能瞬間將東西塞回床底,而後再躺回去。

這邊雪竹在刺繡,那邊圓管事見紀雲汐從雪竹房中出來,便拿著一木箱信去找了紀雲汐。

“夫人。”圓管事恭敬作了一揖,而後將一箱信放在了紀雲汐面前的桌上,“這是要處理的信件。”

紀雲汐看向那箱子。

箱子大概有半尺長,可裡頭堆了滿滿當當的兩摞。

加在一起,起碼有幾百封信。

紀雲汐靜靜地看著,什麼話也沒說。

可圓管事卻感受到了一絲涼意。

他輕輕咳了咳,在心裡暗罵了一聲公子,而後愈發恭敬:“公子走前說,若您能處理,就幫著理一理。若理不了,讓公子回來再理就好。”

紀雲汐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笑:“他上次什麼時候理的信件?”

圓管事道:“應是在青州的時候。”

是了。

從上京城到青州的路上,紀雲汐在考慮布莊分店時,他也在回信。

但從青州到涼州的路上,紀雲汐從沒再見他開啟過一封,他要麼在吃要麼在睡。

那時紀雲汐並沒覺得有什麼。

可直到此刻,紀雲汐突然間就明白了。

媽的。

他估摸在青州那晚之後,就想好了在涼州的一系列安排。

包括將事情丟給她這一件事。

他料到她不會拒絕。

紀雲汐確實也不會拒絕。

機會擺在她面前,她當然要知道他平日都在做什麼,他背後到底是什麼樣的勢力,他去上京城又是為了什麼。

單純的升官發財?

她不信。

紀雲汐閉上雙眸,平緩了一下,問圓管事:“信件既如此多,那你為何今日才給我?”

圓管事也不明白,他只能老實回答:“也是公子交代的。”

紀雲汐微微蹙眉。

可忽而,她就明白了。

說來也巧,她在他走那晚來了癸水,今日差不多結束。

媽的。

紀雲汐又罵了一句。

這男人還是死在幽山,別回來了!

圓管事大氣都不敢喘。

說來也奇怪,公子武功高,他有些怕公子也就算了。

可為何夫人半點身手都沒有,可圓管事內心也有些忌憚。

夫人平日對那寶福態度很好,說話輕聲細語的。對雪竹也不錯,像哄孩子一樣。

圓管事還以為夫人挺好相處,可直到如今,他真正找紀雲汐後才發覺。

夫人和公子,難怪能成為夫妻啊。

紀雲汐淡淡掃了圓管事一眼:“你還有事?”

圓管事在心裡輕嘆了一聲,心想公子如今倒是無事一身輕,可害苦了他啊。

圓管事唇動了動:“還有一事。”

紀雲汐:“說。”

圓管事老臉更顯得蒼老了一些:“公子手底下有幾個小鏢局,但近來江南雨水多,鏢局運的糧鏢都潮了黴了。糧莊的老闆,讓賠錢……”

紀雲汐先是挑眉:“他手下居然還有鏢局?”

圓管事斂目:“是。”

紀雲汐眉微蹙:“既在江南,又是雨水季節,那他為何不提前預防這些事?”

圓管事:“這,公子一向不管這些事,都是鏢局那邊的人在管的。”

紀雲汐沉默半晌,語氣帶上不加掩飾的鄙夷:“那他管什麼,管掏錢?”

紀雲汐伸手指了指那木箱子:“還有回信?”

圓管事不說話了,只當預設。

他本來想為公子維護一下的,可想了想,也沒什麼好維護的。

半晌後,圓管事腆著老臉道:“夫人,賭坊和布莊的錢都用在了別處,而那鏢局加起來大概要賠個兩千兩……”

紀雲汐淡淡瞥了他一眼。

圓管事心中一跳,忙道:“不,一千兩便夠了。”

紀雲汐似笑非笑:“怎麼,這也是你家公子交代你的?”

圓管事忙搖頭,他終於可以維護一下公子了:“不,夫人誤會了。老奴之所以報高了價錢,是為了防公子私藏錢財。公子向來有這個習慣。老奴剛剛只是順口,一時之間沒改過來。公子從未這般交代過,還望夫人勿要誤會。”

紀雲汐:“…………”

她扯了扯嘴角,沒說給也沒說不給,反而道:“你先把賬本給我看看罷。”

圓管事一頓:“?”

賬本這東西,雖看似只有銀錢往來,但其實能看出很多東西。

紀雲汐望著他:“不能?”

圓管事想了想:“能,老奴這就去拿。”

很快,圓管事便拿了一本很厚實的賬本。

賬本看似有些年頭了,縫縫補補的,看起來用力一翻就會散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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