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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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認識你們!我要回家!”

陳爺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沈小運也被他從椅子上拽了下來。

“陳爺爺你別哭啊。”

沈小運在店員的幫助下解開了她和陸奶奶之間綁著的繩子, 用終於空出來的手拍了拍陳爺爺的肩膀

陳爺爺繼續哭,不理她。

“我們吃點心好不好呀?”

點心也沒有了作用。

沈小運無奈了, 只能蹲在地上看著陳爺爺哭。

“爺爺, 你家在哪裡呀?”

“我有家的。”

“我知道,您家在哪裡呀?”

“我有家的。”

“是的呀是的呀,陳爺爺有家的, 你的家在哪裡呀?”

兩個人的對話幾乎要無限迴圈起來了。

蛋撻姑娘走到陳爺爺的另一邊,舉起他的手,看見黃色的手環上寫了聯系電話和住址。

蛋撻姑娘撥通了上面的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變成了電話被拒接的忙音。

“住的地方有點遠啊。”

“我不去那兒。”

收回自己的手, 陳爺爺繼續哭得像個孩子。

“他們不要我了。”

就算是沒了記憶,被拋棄的痛苦還是成了印記。

“我要去找秋秋。”

沈小運在一邊蹲得腿都酸了,問陳爺爺:“秋秋是誰呀。”

陳爺爺還在哭:“我不知道!”

他的手在身上摸來摸去,最後從胸前的兜兜裡摸出了一個錢包。

沈小運和蛋撻姑娘頭碰頭看著錢包裡面。

有一張發黃的照片。

拿出照片,翻來覆去地看看, 蛋撻姑娘突然嘆息了一聲。

亡妻張悅秋卒於……身在……

“他是想去墓地看看自己的妻子”她小小聲地對沈小運說。

沈小運更小聲地說:“是不是秋秋已經……”

蛋撻姑娘點頭。

沈小運沉默了好久好久,才說:“我要是請陳爺爺吃一大塊黑森林, 他是不是就不會這麼難過了?”

蛋撻姑娘很想回答是。

可這個世界上並沒有能被甜點治癒的生離死別。

沈牧平到了店裡的時候, 陳爺爺已經不哭了,沈小運看見他,立刻耷拉下了腦袋。

外面華燈滿路,沈牧平滿頭大汗。

“我錯了。”

吸氣、呼氣,反覆了幾次, 沈牧平才說:

“你這樣,別人會著急的,我們可以請旗袍店的老闆去醫院幫陸阿姨量尺寸,然後你去店裡幫她挑料子。”

對呀,可以這樣哦。

沈小運瞪大了眼睛,由衷地誇獎:

“沈牧平你太聰明了!”

沈牧平帶著他們三個人坐了蛋撻姑娘進貨的車往醫院走去。

蛋撻姑娘說自己晚上下班之後會騎著去把車開回家。

停車場裡,魏香蘭和柳唯帶著兩個老人的護工已經在等著他們了。

路走了一半,沈小運突然問沈牧平:

“要是回去了,陳爺爺是不是就看不見秋秋了?”

開車的沈牧平看了看沈小運,又看了看後面萎靡在一邊的陳老先生。

然後點了點頭。

沈小運沉默了一下,小小聲地說:

“陳爺爺今天穿著這一身衣服,是想見秋秋吧。”

清明,本該是生者與死者聚會的節日,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期待如此,也不是每個聚會都人員齊備。

沈牧平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正巧他的電話響了。

電話那邊,是陳老爺子暴怒的兒子。

“我告訴你姓沈的,我已經報警了!你媽就是誘拐!你也是幫兇!你們趕緊把我爸送回醫院,不然咱們法庭見!”

就連沈小運都聽清楚了電話裡的聲音。

她的神情變得更加沮喪了。

“我真的惹了大麻煩。”

“別放在心上。”

沈牧平開著車,緩緩流淌的車河裡,有過往的燈火劃過他的眼睛。

車子路過了一家花店,花店外面原本擺滿了紅紅黃黃的菊花,現在都已經賣得差不多了。

陳爺爺的眼睛看著那些花,嘴裡喃喃:

“秋秋。”

陸奶奶的手抬起來,搭在了陳爺爺的手臂上。

沈小運有點想哭。

等紅綠燈的時候,電話又響了。

是柳醫生的。

“陳老先生的兩個兒子現在已經到醫院了,我們副院長在皆接待他們。”

這次的事情他們整個科室連著醫院的保安都會受到批評和處罰,扣獎金幾乎是必然的,不過只要人沒事,別的都還好。

“不好意思,給你們添了大麻煩。”

沈牧平誠摯地道歉。

“沒關係,人沒事就好。”

沈小運坐在副駕駛座上,低著頭,手指揉捏著衣角。

“秋秋。”

陳老爺子又叫了一聲。

沈小運的一顆眼淚,“啪嗒”落在了她自己的手背上。

再過一個紅綠燈,就到醫院了。

沈牧平看了看左邊,又看了看右邊。

有一條路,通向城郊的墓園。

電話又響了。

他看了沈小運一眼,又透過後視鏡看了陳老先生一眼。

綠燈亮了,他腳踩油門,方向盤打向了一邊。

“陸阿姨,咱們晚一點再回醫院吧。”

沈牧平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將響個不停的手機關掉了。

“晚回去?”

沈小運抬起頭,眼睛裡像是藏著星星似的看著沈牧平。

“我們送陳老先生去看他妻子,好不好?”

“好的呀!”

沈小運歡呼了起來。

坐在後座上的兩個老人,一個依然沉默,一個有些茫然。

“陳爺爺,我們一起去看秋秋呀!”

“看秋秋?”

“對呀,我們看秋秋去呀!”

陳老爺子蒼老渾濁的眼睛,在一個瞬間變得明亮了起來。

“看秋秋!!”

有點破的二手車裡,因為這三個字頓時洋溢著歡快的氣氛。

沈牧平長出一口氣,解開了襯衣的口子,隨手開啟了音響,不同於他喜愛的舒緩音樂,蛋撻姑娘著實要重上許多,響亮的搖滾聲撲面而來,竟然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沈小運跟著音樂搖起了腦袋,她不僅自己搖頭晃腦,還帶著陳爺爺一起晃。

激昂的音樂裡,陸奶奶的手也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在了座位上。

“沈牧平!你是天下第一帥!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沈小運大聲誇獎著沈牧平,恨不能現在就有一首詩或者一首歌能讓她表達對沈牧平的讚美。

沈牧平問他:“你真這麼覺得麼?”

“對呀對呀!”

沈小運式的小雞啄米點頭法又出現了。

男人笑了,用手一捋頭髮,他竟然跟著音樂的節奏唱了起來。

把沈小運都看傻了。

夜色中,墓園還沒有關門,有遲來的祭拜者還在,也有遲來的赴約之人,鄭重地整了整自己的衣領。

穿著沈小運買的那雙十五塊錢的拖鞋,陳爺爺一步一步在墓園中走著。

沈牧平沒來過這裡,他開啟了手機,調出了手電筒,努力尋找著張悅秋的名字。

電話又響了起來,他索性將電話卡抽了出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十幾分鍾之後,他們找到了那塊墓碑。

沒有青團,只有在墓園門口買來的花,和蛋撻姑娘給沈小運的一包黃油曲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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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秋,我們來看你了呀。”

墓碑前擺了精緻的花圈和青團,雜草也都清理了乾淨,看起來陳老先生的兩個兒子對他們去世的母親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心意的。

可人不可能等待死亡將生的痕跡改變模樣,將疏離變緬懷,讓堅硬變柔軟,將無所謂變成追悔莫及。陳老爺子一屁股坐在了墓前,看著墓碑上的照片,他抬手摸了上去,蒼老的手指劃過了照片上那看起來還不到四十歲的臉龐。

“秋秋。”

他說。

“我沒有家了,你走了,我沒有家了!”

墓園四周有白色的花開得正好看,陸奶奶彎下腰去,湊近了看花。

沈小運陪她一起看。

看著一個老人無助哭泣,誰都有些不忍心。

沈牧平退後幾步,把手機卡裝回了手機裡。

電話幾乎瞬間就響起。

“沈牧平!你們把我爸藏哪兒了?!”

“陳先生,我們和令尊在您母親墓前,他今天等了一天,只想著’秋秋’。”

電話那頭忽然變得一片寂靜。

“陳先生,今天過清明節,可能,對那麼一個常年住在醫院裡的人來說,他一年只有一次機會能來這裡看看,您說是麼?”

……

掛掉電話,沈牧平看見沈小運蹲在了地上,嚇得他連忙走了過去。

“你怎麼了?”

沈小運卻又站了起來,得意洋洋地跟陸奶奶說:

“是單數!”

“你們在幹嘛?”

回頭看見沈牧平,沈小運說:

“我在和陸奶奶猜單雙數。”

原來是在玩遊戲。

可是陸阿姨這麼一個情況,是怎麼能玩遊戲的?

“陸奶奶,你猜這這朵花的花瓣是單數還是雙數呀?”

陸奶奶哼了一聲。

“你猜是單數啊?那我數數!”

沈牧平看著她們玩了兩圈兒,終於明白了她們的玩法。

原來就是沈小運的自娛自樂。

只是,在陸阿姨“猜對了”之後,沈牧平看見沈小運把她“贏”的花摘了下來,陸阿姨竟然接了過去。

不遠處,陳爺爺哭完了,又摸著秋秋的照片,一張嚴肅至極的老臉上,露出了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四更!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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