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乃大漢丞相,多載來平各地叛亂,有安定國家之功,可爾所效力者的劉備,不過是被頻頻所東逃西竄的賊子罷了。”
“卻趁勢驅逐了朝廷所任命的益州之主劉章,謀奪了益州諸郡以圖苟延殘喘,汝等不過才是認賊作父,豈可反過來指責我等?”
這一刻。
趙昂面上浮現濃濃的怒容。
渾身長袍氣得抖擻而起,猙獰駁斥道。
他不似先前那般面色平和,徹底被這則話題給帶到失去了理智。
昂然而立的趙統卻反是面色間流露澹澹笑容。
眼見其已是上套。
稍是沉吟片刻,他方才是回應道:“哦,是嗎?”
“吾主乃孝景帝玄孫,漢室帝胃,現今天下喪亂,朝廷崩潰,理應匡君輔國,撥亂反正,重建秩序,令州郡重新歸於一統之責。”
“敢問,又何謂反賊乎?”
一語言辭鑿鑿,聲若洪鍾。
聽罷,一側的趙昂群情不由愈發激情起來,正欲圖繼續辯駁著,可卻不料趙統早已有所準備,直接先行出言打斷道:
“反觀那曹操,名為漢相,實為漢賊,汝等卻甘之效力於他,又有何顏面立於天地間,自詡為大漢忠臣乎?”
一語擲地有聲的吐落。
趙統面色間的神情愈發嚴肅起來。
趙昂一聽,劍眉忽是有所凝重而起。
他似是感到有些無法予以回應。
深思了半響,他彷佛是找尋到些許的突破點,強烈駁斥著:“汝休得如此詭辯!”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貴主既為漢皇後裔,理應解散部曲,歸附朝廷。”
“但現在卻自成勢力,勾連賊子,為禍一方。”
“汝等豈還有顏面與朝廷作對乎?”
“哈哈哈……哈哈……”
此言方一出落。
聽聞著其言語,趙統面上的笑容越發濃厚。
從旁的趙英見狀,臉頰上卻是感到不妙。
自家父親這一番言辭恐在意料之中!
她雖有心提醒,即便助父親辯贏了,也無有絲毫的意義。
思慮一番,還是選擇保持沉默,靜觀其變。
稍過半響,就見趙統緩緩收起了面容上的暢笑,語氣鄭重的回應著:“但恐將軍不知,曹賊並非吾等所胡亂之說,反是當今天子所賜。”
“呵?天子居於深宮,又豈會釋出此等詔令?”
事至此時,話語已經到了這一步。
趙昂亦不願服軟,強自嘴硬著。
語氣激烈的問詢道。
在他看來,丞相曹操若真是獨霸朝綱的權臣,那勢必會對宮中大肆監視,天子又豈能有餘力傳詔令至諸方呢?
也是聯想於此,他覺得趙統所言不過是妄言罷了,絕非真實。
只是,趙昂如今的一切反應卻都在他意料之中。
從其神態來觀,他察覺此刻的趙昂已經並不是在辯解自己是否是大漢忠良,反再為自身面子相爭了。
即便自己所言屬實,他亦不願承認自己這多載來所效力的朝廷,竟然是漢賊所掌。
面對著這一思緒。
趙統面露微笑之色,說道:“不知將軍究竟是裝作不知,亦或是久居此涼州西陲之地,對於朝中的變局未有絲毫的知悉?”
“但在曾經的建安五年時,天子曾手書過衣帶血詔,並令近侍之臣董承秘密聯絡以吾主為首的朝中漢室忠臣以討伐曹賊。”
“不知將軍現今間所尊奉的朝廷是當今天子,還是那欺凌天子,獨佔朝廷的曹賊乎?”
一言一語徐徐落定。
雖然此刻的趙統語氣間述說得極其平靜,不起絲毫的波瀾,整道神情也未發生一丁點的變化。
但此番話一落。
趙昂的心境間就發生了翻覆的變化。
他似是感覺到了言語中的那股子壓迫。
令他直直無法再有所回應。
難道他還能說,天子衣帶血詔是莫須有嗎?
公開質疑詔書真偽,並非臣下之道。
至少一向標榜乃朝廷忠良的趙昂不可能如此反駁著。
半響無語。
眼瞧著其忽是噤若寒蟬,趙統心下自信心不由愈發爆棚,滿心歡喜的再度言道:“對了,將軍現在心下可能還在心存僥倖吧?”
“懷疑衣帶血詔的真偽性吧?”
話至於此,見內心深處的想法被點破,趙昂面上亦不自覺的有些許心虛,遂強自鎮定下來,閉口不言。
以示鎮定自若。
但趙統接下來的一席話卻徹底斷絕了他的幻想。
“前番,曹賊不顧大漢禮法,強逼天子立自身為公爵,並以河北以魏郡等周邊地界為封地,稱魏公。”
“本將欲想知曉,當初高祖帝殺白馬盟誓時,是如何下發誓言的?”
“如此行徑,還可配為匡君輔國的漢相乎?”
話至此處,趙昂最初是怒意滿面的,漸漸的神色有些許心虛,此時更是流露著數分的勢微,失去了再度辯駁的底氣。
概因,方才這番話才是重中之重。
饒是在能言善辯,巧舌如黃者,恐怕都無法說理。
此刻的趙統已是徹底佔據了大義高點。
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畢竟。
稱公一事的確乃是其汙點。
趙昂靜靜盯凝了趙統片刻,瞧著面色間還透著數分濃濃笑意,他也是瞬息反應過來,若是自己此番繼續接話了,那依舊還是自取其辱吧?
對於僭越稱魏公這一樁聲勢並不小的事件,他自然是有所耳聞!
且他還聽聞一則令人震驚的訊息。
那就是追隨了丞相曹操約莫數十載,勞苦功高,為其推舉人才,制定平北方諸州的戰略,可謂是勞苦功高的荀或荀令君只因堅決反對稱公。
似乎就被疏遠,直至被迫害憂憤而死。
趙統如今拿這一事來說道,趙昂雖然極不願承認,可他在此番辯論上徹底輸了。
一時之間。
他臉色低層,有些面如死灰。
現在他無力辯駁曹操非漢賊,那即便他此番能活著返回,也無有底氣在為以曹氏把持的朝廷效力了。
若不然,他久經維持的朝廷忠良之名聲就將毀於一旦。
瞧著這副面容,從旁的趙英面上悲色愈發濃厚,她終是忍受不住,輕輕用玉手拉了拉趙統腰間的秀袍,輕聲耳語道:
“將軍,吾父已經接受了此事實,就不要在……”
一言道落,她語氣中帶著濃厚的懇求。
見狀。
趙統自也是察覺到此幕,也心知目的已是達成,繼續與之爭下去意義不大,順水推舟的以示點頭附和。
“趙昂將軍,此事的前後因果,本將方才已徹底講述清楚。”
“你一向自詡乃國之棟樑,漢之忠良。”
“接下來,選擇就全靠你自己了,究竟是選擇棄暗投明,與吾主一同興復漢室,亦還是選擇繼續愚忠於你心下那所謂的朝廷,做那不忠不義之徒。”
說罷,趙統扭頭偏向過來,柔聲道:“阿英,剩下時間就讓你與乃父團聚吧。”
話音剛落。
趙統眼神微動,神情未有絲毫的變化,徑直轉身往帳外奔出。
行至軍帳外。
他才是緩緩抬首翹望著上空中那似火的驕陽,心中若有所思。
對於他此番而言,一番舌戰下來,終歸是成功的。
以理服人,讓趙昂無從反駁。
前番,從收到關乎於如何處置涼州大族的話事人趙昂的軍報傳至成都由主上劉備所知曉後。
漢中王劉備在深思熟慮的考量一陣後。
方才提筆於回信上寫道:“君,可定奪之!”
將一切功績以及諸方面的戰況都安排妥當後,才令糜竺出使而來。
面對著此短小的一句回話。
趙統琢磨了一陣,也悟懂了其中之意。
言外之意就是告訴他,他可根據實際情況自由做主定奪如何處置趙昂。
而對於其的處置。
於公於私,趙統都並不打算處決他。
一面,是應了私下趙英的萬般的請求。
另一面,則是趙昂乃是涼州眾士人豪族間舉足輕重的人物。
若能將之招撫,那日後伐涼州之時,有其為內應,那攻伐一事,亦能事半功倍,減少不必要的阻力。
而後者因素亦是他打定主意勸降的關鍵。
只不過。
從趙英口中所瞭解到,其父趙昂自小時就對韋君敬仰有加,少時年紀就歸附了其麾下。
又因受韋康所看重,遂收入膝下為徒。
受其影響,趙昂忠君思想頗為濃厚。
執願就是願做朝廷忠良,國之棟樑。
瞭解到此諸多戰況。
也就有了方才這番舌戰,以此來擊碎他內心間的執念。
不能令其徹底認清曹賊乃漢賊這道事實。
那尋常的招攬手段,也必然不可能讓其歸附。
隨著趙統徐徐退出帳外。
帳內,此番也只剩下了父女二人。
兩人一時間並未有直接近距離接觸。
而是相互對視了良久。
約莫是過了好半響。
趙英先行開口道:“父親!”
“英兒!”
時至如今,趙昂才從席上快速站起。
緊隨著。
父女二人一步步的面對面靠近。
趙昂伸著粗狂的手掌輕輕撫摸著其女的臉龐,隨即忽是流露出關切的神情說著:“英兒,多日未見,你消瘦不少。”
聽聞著這一聲關懷。
饒是趙英心理防線不遜男兒,此番也是再也按捺不住了,徑直撲進其懷裡,大哭起來。
滿面的淚珠滑落,哭聲大作。
趙昂遂也將之緊緊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