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督二脈共有十處穴道因先天之氣的消散而閉合。
分別是百會、風府、神道、懸樞、長強、璇璣、紫宮以及巨闕、神闕、關元。
關元穴又稱丹田,乃玄修之根本。關元穴開,玄修便算是突破淬體之境,邁入玄修門戶內息境。
但封逸並不是尋常玄修,他的丹田早已被沈璇失手打碎。
而今他修煉大悲賦,不修丹田,反修絳宮。
絳宮為主,其他九穴為輔。而今九穴之中,已有八穴被貫通,並盈滿了元力精華。
大悲賦第一層的修煉,已進展至十中之八。
只要再將神闕穴強行開啟,繼而調運九九八十一點元力精華盡歸絳宮,經由命火焚煉凝化成元力龍胎。
大悲賦第一層,便算功行圓滿。
修煉至今,不過兩月餘,已有此功,實乃世所罕見。
但封逸仍有遺憾,那便是未能趁著這一次的瘋狂突破,一舉將大悲賦第一層修煉完畢。
“好事多磨,萬不能貪心不足。有此進境,已然是蒙天之幸了。”
封逸如此自我安慰,當下還神歸肉體,睜開眼來。
方一睜眼,便聞異獸吼叫之聲自耳邊炸響。
封逸陡然一驚,連忙一個翻身,跳了起來。
瞥眼間,先看到了斜插在身旁的血色長劍,繼而又看到了山洞口青蛇那滿含焦慮的目光,以及洞外公孫怡等人的愁眉。
“啊……封大哥,你醒啦?”
陳玲一直在滿目擔憂地注視著封逸的情況,眼見他跳起身來,頓時大喜。
封逸點了點頭,陳玲問道:“你丹田被傷,現下感覺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大礙?”
這問得是廢話,誰的丹田被傷,能無大礙?
但封逸並沒有回答她,一是不知該如何回答,二是因為青蛇已蠕動身軀,遊了回來。
蛇頭轉向血劍,吐了吐舌。
與此同時,神念傳音已在封逸的心底響起:“這柄劍不壞,主人可以拿來使用。”
它守衛封逸多日,並鎮壓血劍,不教它禍害封逸。而今封逸醒轉,它卻絲毫不表功績,更無表功之心。
“主人?”
封逸卻聽出了它言語中的異處,頓時大感疑惑,皺眉看它。
青蛇吐了吐紅信,傳音道:“主人身具真龍血脈,乃我類共主。”
封逸恍然,暗道:“我哪裡有什麼真龍血脈啊,只不過因為我修煉了大悲賦,而大悲賦的研創者杜子仁乃南海龍子,所以才會被你誤會。”
青蛇品階極高,封逸曾推測過,至少也是超越五階玄獸的存在。而今能得一隻修為精深的玄獸或者異獸為扈從,封逸當然十分歡喜。
所以他並沒有去解釋自己並非有真龍血脈的事實,只是移目看向血劍,忽而皺眉:“天劍?”
血劍劍身之上,天劍二字依舊銀光不減。只是血光更勝,壓逼得銀光處境十分堪憂。
“莫非跟天劍宗有關?”
陳玲等人見青蛇不再拒守山洞,便壯著膽子走了進來。
隨同封逸看向血劍,自然也都看到了劍身上的‘天劍’二字。陳玲心起疑惑,便出言問道。
封逸扭頭看了她一眼,獨臂姑娘消瘦了許多,眼眶還紅腫著,顯然這幾日過得並不十分安逸。
為何如此?無外乎擔憂自己。
封逸大感愧疚,深覺能受此女如此牽掛,萬般愧不敢當。
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感激一笑,卻笑得陳玲雙頰飛紅,羞怯低頭。
“你……你的傷?”
垂下頭後,姑娘低聲問道。
封逸搖了搖頭,“沒什麼大事,可能天不亡我,那血劍並沒有傷到我的丹田。”
他只能如是說,總不能說自己的丹田早就被毀了,現在所修的功法,根本不需要丹田。
陳玲長長松了口氣,懸了好幾天的心兒,終於在此刻落了地。
公孫怡、馮源等人亦為之大松一口氣。只是再看封逸時的目光,都不禁泛起了些微疑色。
疑惑什麼?自然是在疑惑封逸的面容為何會連翻變化,一會兒似青年般成熟,一會兒又微起少年的稚嫩。同時也更疑惑他失去了的長髮竟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復原如初。
疑惑歸疑惑,誰也沒有將之詢問出口,因為此時並非細究這些的時候。
再看血劍,公孫怡自言自語道:“這柄血劍若真與天劍宗有關,又怎會這般魔氣升騰?想必應該跟天劍宗沒關係,乃是哪一個邪道妖魔遺留在此的兵刃。”
眾人盡皆點頭,封逸亦深以為然。
天劍宗乃金族西境霸主,實打實的玄修正道勢力。宗內大能,又豈會用此魔氣氾濫的兵刃?
邁步近前,伸出右手握住劍柄。
方剛握住,那攜裹著凶煞魔氣的血氣轟然一顫,竟直接衝破了封逸右手掌心穴道,徑入其體內。
血氣入體,封逸悶哼一聲,踉蹌後退。
右手卻依舊緊握劍柄,隨著後退之勢,將長劍自地面上抽了出來。
“啊……”
陳玲聽得封逸悶哼,不禁驚呼出口。又見他面色青白,眉頭緊皺,神情猙獰,似乎極為痛苦,頓時慌了神。
馮源閃身上前,便要來探摸封逸的脖頸,查察他的情況。卻見青光一閃,青蛇已先行來到,擺尾格開了馮源的右手。
封逸手持血劍,跌坐在地。青蛇攀附在他的脖頸之上,豎瞳之中滿含盛怒。
恰此時,那沉寂多日的蒼老聲音再度響起:“虺……你雖修為深厚,遠超我百倍千倍。但如今我血魔老祖已身入你主子的皮囊之中,你又待如何?若想救主,只能殺我。可若要殺我,只能先殺你主……哈哈哈……一條無腦長蟲,空有精深修為,卻依舊脫不開妖獸的愚笨,蠢!蠢!蠢!”
血魔大吼大叫,放肆長笑。
青蛇眸掛盛怒,“嘶嘶”長鳴,奈何事實正如血魔所說,它已束手無策。
陳玲等人自然也聽到了血魔的狂吼之聲,亦都焦急不已。
而封逸的體內,那衝入的血氣與之前入體的血氣一樣,再一次化作了惡虎,咆哮著衝入丹田,並急朝絳宮而去。
封逸本還憂心,但見此景,不禁心花怒放。
“真他娘的好運氣,瞌睡來枕頭。你既送上了門,那就別怪我照單全收了。”
當下控御命火,轟然衝出絳宮。
兩相交鋒,惡虎焉能放肆?
敗得很快,連片刻之功都沒能堅持得下來。
“臥槽你姥姥,小癟三你竟然……竟然……”
血魔連說兩個竟然,也沒竟然出個所以然來。
惡虎被焚煉殆盡,化作一點微末純陽之氣,被命火吞噬。
這一點純陽之氣,比較之前的純陽之氣微小了不下百倍。命火吞噬後,連塞牙縫都不夠,並沒有因此而再度蛻變進化。
封逸頗覺遺憾,但血魔的神志已在火氣的焚煉之下,化作了一抹灰煙,復被元力逼壓出體外,飄散無蹤。
血劍之上,魔氣倏然退去,血色也如潮水一般,於瞬息之間消散無蹤。
銀白的劍身,寒光迸射。
但當封逸再度睜開眼來時,還未直身而起,便聽到“錚”的一聲輕吟,那銀光爛爛的長劍,竟然碎成了滿地粉塵。
空留劍柄於世,被封逸緊握在手中。
封逸愣住了,公孫怡等眾人也都愣住了。
便連青蛇也沒能搞明白這是個什麼情況。
在眾人愣神之際,一道虛無意念自破碎的長劍之上飄然而出,急朝封逸的心口鑽去。
封逸未有所覺,無動於衷。青蛇卻是發現了那道意念,忙引頸長嘶,欲將其震散。
但方剛嘶鳴出口,似察覺到那一抹意念並無害人之意,似乎還攜裹著什麼造化。
辨查片刻,青蛇收回了頭頸,重新游回了封逸的脖頸處。
意念入體,封逸心神微震。
沉心內察,卻見那一道虛無意念竟緩慢化作了一個身著青衫的白髮老者。
他面容冷峻,如一柄出鞘的冷鋒,氣衝蒼穹,劍氣昂揚。
雖已遲暮,卻並未就此而折損了鋒芒,反倒更添幾分凌厲之勢。
只是那凌厲之中,老者的面龐上掛著一抹難以掩飾的衰敗與頹然。
凝視前方,良久過後,幽然一嘆,霎時間劍氣散盡,老者容顏與身形一衰再衰。
“得小友相救,老朽感激不已。本該重禮酬謝,奈何壽元已盡,皮囊已壞,只餘下這殘魂一道,徒留世間,更無報償手段,唉!”
老者長嘆搖頭。
封逸震顫心神,回應道:“舉手之勞,不敢言謝。”
說罷,頓了一頓,繼而接著說道:“晚輩斗膽相問,前輩因何而被血魔囚困於此?那血魔又是從何而來?”
初見那老者之時,封逸已知道他便是那銀光長劍的主人,而今血魔被滅,他自然超脫而出。
老者聞言,閉目沉吟片刻,似在回想著什麼。
良久過後,終於悵然道:“哪有什麼血魔啊,那血魔,正是罪人我。”
封逸眉頭大皺,卻聽老者繼續說道:“罪人名喚於天劍,世人謬稱天劍上人……”
“天劍上人?”封逸呢喃自語,忽然想到了之前自陳天手中所得的那卷劍圖。
王宏良曾說過,那劍圖乃天劍上人之物。只不過天劍上人是誰,封逸並不知道。
而今忽見,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三百年已過,不知罪人這腌臢之名還有沒有留存於世間,受人唾罵。唉!”他渾不在意封逸凝視而來的目光,自顧言語:“也不知罪人遺下的天劍宗,現下如何了。”
“原來他果真與天劍宗有關,且還是天劍宗的開山老祖。”
封逸有心去說天劍上人之名依舊流傳世間,並且天劍宗也如日中天,威震金族西境。
但天劍上人並沒有給他機會去講說,言語不頓,緊接著說道:“三百年前,魔頭胡悲秋禍亂臨江城。罪人不忍見世人受難,便與魔頭約戰於天涯山下。雖斃魔頭於劍下,卻也中了那魔頭的化血魔功,被引發了心魔,淪為癲狂妖孽,禍亂世間,飲血做惡。”
“前後共戮萬人,所造罪孽之重,罪人便死億萬次,也難能贖罪。唉!許是老天不忍凡俗之人受難,在那一日,忽教我恢復了一絲清明。罪人念及前罪,痛心不已,便封劍自戕於此。身雖死,心魔卻是不消,罪人無奈,只得再以神念將其鎮壓。”
“被心魔所控,並非前輩本心所願。那罪孽皆在心魔之身,與前輩無關。”封逸不忍見他一個耄耋老朽如此悲痛,當下出言開解。
天劍上人卻只是搖頭,“心魔是我,我是心魔。它之罪,亦是我之罪。”
“唉!罷了罷了,事已至此,悔也無用。罪人不敢再彌留世間,此來只為一見恩人尊榮。得見小友一面,罪人心願已了。”
說罷,抱拳躬身,屈膝跪拜。
封逸怎敢受此大禮,連忙控御心神去將他扶起。
可心神還未近前,天劍上人那虛幻的身軀已漸漸虛化並消散。
衰敗且滿含悔恨之意的聲音飄蕩在封逸的心中,“罪人身無長物,天劍亦因鎮壓心魔而毀。只此十八劍招,贈予小友,以報救贖之恩。”
言語散盡,身影也隨之無蹤,空留一道簡短意念衝入封逸的心房之中,一如當日初得大悲賦時的情景一般。
只不過那一道意念並非是一紙經文,而是十八式劍招。
劍招無名,想來是天劍上人在鎮壓心魔的這三百年裡參悟所得,集其畢生之所學,威力自然非同一般。
封逸只粗略一觀,便不由得深陷其中。
那一劍刺出,劍氣橫空,似能裂蒼穹,斷江河,斬山嶽。
但當劍落招畢,劍氣忽散,天地又歸泰然,似乎從未有過運使這一劍之人的身影與痕跡。
正如天劍上人一般,他或許也不願讓自己的罪孽留於世間。
可事已至此,罪孽終究是犯下了,洗刷是洗刷不掉的,忘卻也只是閉目求安而已。
有此心境,無怪天劍上人能研創出如此劍招來。
十八招深刻心間,封逸略有所悟。
思思想想,忽而意動,並指成刀,倏忽斬出。
這一刀,既有天劍十八式的韻味,亦合追風刀法以及八卦遊龍掌的精髓。
乃三技合一,正是此時封逸心念通達,偶然所悟。
一刀過,無波無瀾,似無絲毫威力。
然當封逸收手,才見刀勢狂卷,心神之中那臆想而出的山河轟然破碎成滿地流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