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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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寬廣,似是人為開鑿而成。山體牆壁上還殘留著刀劈斧斫的痕跡,雖然歷經歲月的摧磨,卻依舊清晰可見。

石門緊閉,上不見機關,中不見把手,兩側不見門框。

似乎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石門,可內中卻暗藏機巧,只能單方面推開。

閉合的石門阻絕了洞外的雪色與天光,也阻絕了王狂風與邪靈的瘋狂攻擊和連翻叫罵之聲。

山洞內,幽暗如淵。可洞中人皆是身負修為的玄修,均可於夜間視物,故而此等黑暗,並不足以給眾人帶來什麼不便。

“呼……”

馮源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斜靠著山體牆壁,不無劫後餘生的快感。

“終於安全了。”

他虛弱的聲音迴盪在空寂的山洞之中,受山體阻擋,不得發散於外,只能縈繞在眾人的耳畔,經久不散。

“是啊,終於暫時安全了。”

公孫怡亦背靠山體,斜坐於地。她的胸腹上還插著那柄斷劍,一直沒有取出。俏面白如雪,虛弱不堪,也疲憊不堪。

說話之時,她刻意將‘暫時’兩個字的音調說得很重,意在提醒眾人,此時的安全並非是長久之計。

敵人就在洞外,若己方不趕緊復原傷勢恢復戰力,終究難得活命。

而且,最關鍵的問題她一直沒說,那便是眾人被困於此,食水的來源已成了問題。

一日兩日倒還無礙,可三日四日呢?

拖是肯定拖不得的,只有趕緊復原內外傷患,而後再推開石門,拼死一搏。

但此時並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眼下最要緊的事情,還是趕緊處理各自身上的輕重傷勢。

“玲兒,你那裡還有療傷丹嗎?”

公孫怡喘息片刻,扭頭向坐在身旁的陳玲問道。

獨臂姑娘“唔”了一聲,將目光移向坐在對面的馮源。

馮源見狀,忙將腰囊內的療傷丹取出,分發給眾人後,來到封逸身旁。

“封逸兄弟,你精血耗損嚴重,這療傷丹雖也能滋補精血,卻功效甚微。你那裡可還有補血藥物嗎?”

封逸呆坐於地,怔然失神。

雖在失神,雙拳卻始終緊緊地攥著,面色也很沉鬱,如罩寒霜。

聞聽馮源此問,封逸搖了搖頭。

見馮源眉頭緊皺,似在擔憂著什麼。封逸思緒一轉,已然明了。

己方戰力最強者,乃是自己與馮源,而今自己精血匱乏,若無藥物滋補,難以在短時間內復原。

精血不足所帶來的後果便是自身體力虧虛,體力虧虛,自然無法發揮出強橫的戰力。

外面的敵人乃一位通玄境大能,和一個化了形的邪靈。己方本就勢弱,若是再有人無法發揮出強橫戰力,後果之糟糕,不言而喻。

馮源憂心,封逸亦在憂心。

不過他憂心的同時,也在痛心。

痛心孔立人之死。

他與孔立人並無深交,見面的次數也很有限。可單憑孔立人死前的那三言兩語,封逸就可以看出,他是個值得深交的中正漢子。

如此樣人,一口一個‘老大’地喊著自己,自己卻沒能護他周全,焉能當得起‘老大’這個稱呼?

“唉!”

心起長嘆,仇恨的種子愈發在心頭茁壯成長。

“王狂風,不殺你,我封逸誓不為人。”

決心暗定,思緒又迴歸到現實之中。

檢視自身,外傷已在療傷丹的治癒下復原不少,耗損的元力也透過吞服聚元丹補充了個七七八八。心火之氣盈滿,奈何精血匱乏,體力虛浮,此乃重中之重。

再看玄囊,補血丹已然耗盡,二品療傷丹也還有一些,二品一下的療傷丹也餘存不少。

正如馮源所說,療傷丹雖有補血之能,卻功效甚微。

封逸粗略估算,即便將這所有的療傷丹都吞服下去,也至多只能補全七成精血。

強敵在外,生死決戰勢必是免不了的,療傷丹之重要,萬不能在此時多做浪費。

若是在對戰之時負了傷,卻沒有療傷丹來治癒傷患,難免會被敵人所殺。

“怎麼辦呢?”

封逸心下焦慮,愁眉苦臉。

眾人皆在閉目調息,催發療傷丹藥效,復原各自的內外傷患。山洞內安靜至極,氣氛也很是壓抑沉悶。

封逸抬起頭來,環視了一眼山洞的情況,卻見是個長寬三丈餘的大開間。

右側深處有一個小山洞,內中幽暗,洞口處有凸出的山石阻擋了目光,看不真切內中情況。

瞭解了自身所處之地的大概,封逸便收回了目光,繼續憂思心下事。

瞥眼間,卻發現一道冰冷的目光,透過了山洞內的幽暗,直勾勾地射向自身。

是靈痴。

靈痴乃公孫怡麾下銀甲衛三隊中人,亦是封逸的屬下。

梁木曾向封逸簡單講說過三隊的情況,十八銀甲衛,其中以靈痴與孔立人的修為最高,皆是淬體境七層。

孔立人憨厚木訥,靈痴沉默寡言,且右頰上有一道清晰的傷疤,顯然是早些年留下的,因為沒有得到高品階療傷丹的治癒,所以才壞了那一副原本冷豔的俏麗容顏。

封逸對靈痴頗有印象,不僅僅是因為她臉上的傷疤,更因為她精通一門秘術,能與獸類交流。

當日那只化了形的二紋邪靈禍亂三玄城,被封逸等人追殺至王家屬地的荒廢小院之中。邪靈蟄伏於枯井內,便是靈痴自薦,使用秘術與井下的一條百年烏魚建立了溝通,才確定了井下暗道狹窄,邪靈不得已藉此而遠逃。

靈痴那冰冷的目光,封逸並非第一次領教。可往日裡的目光雖然冰冷,卻只是單純的冰冷。

而此時此刻,靈痴的目光裡,除卻冰冷以外,竟還帶著一抹濃濃的鄙夷與厭惡之意。

她在鄙夷什麼?又厭惡什麼?

封逸心起疑惑,便抬眼看向靈痴。

四目相交,靈痴昂首挺胸,似是挑釁一般,並不就此收回目光裡的鄙夷,反而毫不示弱地將其加重了幾分。

封逸皺眉,沉吟片刻後,低聲問道:“怎麼?”

靈痴譏嘲一笑,並不答話,只是依舊冷冷地盯著他看。

封逸被她看得頭皮發麻,神色變換間,心中已起不悅,當下沉聲說道:“我等沒有食水,不能在這山洞中久呆。你還不快些療傷,看我作甚?”

“垃圾!”

靈痴櫻唇微張,吐出這麼一句辱罵的話語來。

封逸沒來由被罵了一句,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有心質問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靈痴,奈何對方已閉上了雙眼。

悶氣憋在胸中發散不得,壓抑且煩躁。

正此時,忽聽陳玲低聲說道:“靈痴,封大哥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嗎?你為什麼要罵他?”

陳玲身上的傷勢並不很重,有二品療傷丹入腹,不一時便傷患盡去。

只是長途奔波,難免疲累,故而便斜靠著山體,昏沉欲睡。

在將睡未睡之際,忽聽封逸說話,又聽靈痴罵他,不由得心起疑惑,於是便問了出來。

靈痴再度睜開眼來,看向陳玲,神情一黯,幽然長嘆。

嘆罷,面色忽轉冷冽,再看封逸,斥道:“他丟下孔立人,獨自逃生,我自該罵他。”

此言一出,封逸立時恍然。

想起了孔立人,他不免心起悲意,面色陡轉低落。

“莫要假惺惺地自作悲傷,以你的修為,若不是主動將孔立人丟下,他又豈能掙脫你的揹負?”

封逸臉面上的低落神情,被靈痴看了個真切。她愈發覺得封逸乃是個十足的偽君子,更加冷言冷語地斥責。

當時的情況,封逸體力虛浮,頭暈目眩,一身修為難存十中一二,揹負孔立人奔逃異常吃力。可但便如此,封逸也壓根沒有起過丟下孔立人,獨自逃生的想法。

可這些靈痴並不知道,她只相信自己的所見。

而她的所見,正是封逸丟下孔立人,讓他一個斷了右腿的殘廢,獨自面對通玄境大能王狂風。

靈痴更不知道的是,孔立人之所以能掙脫封逸的揹負,乃是因為他在封逸說話分心之時,忽然出手點中了封逸的雙間穴道。

正如此,封逸才會忽覺雙臂痠麻,一時不慎,反被他掙脫。

也多虧了孔立人阻了王狂風一阻,眾人才能多尋來一些時間,逃至此地。

若非孔立人,只怕眾人還未奔逃到這山洞的所在,就已被王狂風追上,並就地打殺。

事已至此,再多的解釋都是沒用的。封逸也懶得去解釋,他自顧哀愁,自顧長嘆。

哀愁與長嘆的同時,對王狂風的恨意與必殺之意,越來越重了。

“封大哥不是那樣的人,他身上有傷,精血匱乏,體力自然不續,所以才會被孔立人掙脫。並非是他有意丟下孔立人……”

陳玲見封逸並不解釋什麼,擔心靈痴的誤會愈來越深,當下便直言解釋。

可話剛說了一半,便被靈痴擺手打斷,“陳二小姐,我靈痴並非痴傻之人,看人識人也自有自己的眼光。如他封逸此般樣人,我靈痴羞與之為伍。罷了!我這便出去跟那王狂風鬥上一場,被他殺了總好過跟這樣的垃圾呆在一起,平白噁心了自己。”

說罷直身而起,提著一對落月刺,大踏步便向石門走去。

“有完沒完,給我坐下!”

靈痴與陳玲的說話之聲,喚醒了正各自調息養傷的眾人。

公孫怡見靈痴如此衝動地不顧全大局,頓時大怒,暴喝出口。

她畢竟是靈痴的主子,哪怕公孫家現如今已不復曾經,主子依舊是主子。所以她的話,靈痴不敢不聽。

“封逸若真有心丟棄孔立人,獨自逃生,之前還回來做什麼?自噬帝鱷的追殺下逃得了性命,尋一處安逸的所在,偷生過活不好嗎?非要來天涯山跟你我一同受罪遭難?”

公孫怡胸腔起伏,抽出了斷劍的傷口因氣憤而再次崩裂,鮮血急流,瞬間便浸透了包紮的布縷。

陳玲見狀,忙探手為她封穴止血,同時說道:“你莫要動氣,靈痴也是一時誤會了封大哥,才至於此。等過會兒她心中的氣怒消了,便無礙了。”

公孫怡沒有理會陳玲的話,繼續大聲喝道:“現在是什麼情況?大敵當前,我等生死難料。你不考慮眼前的情況,竟還計較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是小孩子嘛?還不給我回來坐下。”

靈痴咬牙攥拳,氣喘吁吁。但公孫怡已如是說了,她也明白自己確實是衝動了。若真推開了石門,只怕王狂風會立時衝進來。

屆時自己死便死了,若是連累了公孫怡等人,豈非大罪?

當下折身而回,揣著對封逸未解的誤解與鄙夷,坐倒在地,閉目不言。

山洞內,再度恢復了平靜。

洞外情況如何,眾人不知。他們只知道,洞內的情況,暫時無礙了。

誰都沒有說話,也都不知道此時該說些什麼。

沉默了許久,公孫怡的怒火已按捺了下去,再度出言說道:“孔立人甘願赴死,為我等爭取來逃生的機會。而今我等應該做得是好好地活下去,這樣才不會讓孔立人白死。”

她聲音低靡,內中蘊藏著沉沉的疲累與虛弱。

“封逸是什麼樣的人,你靈痴仔細想想。別的話我也不多說,你自思自量吧。”

說罷,便再不言語,閉上了雙眼,運功療傷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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