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的眼光倒是不壞,沒錯,這正是本尊自一個六階鮫人的體內摳出來的。此物能延壽一甲子,價值連城,足夠你易換藥材所需。”
無信走到封逸的身旁,眼望鮫珠,萬般肉疼,“別忘了找零給本尊,還有你小子千萬可別給找零貪了。”
封逸並不在乎身外之物,也沒心思來貪汙找零。
他眼望鮫珠,心頭忽然升起一個不好的預感。
鮫人稀少,世所難見。清兒是鮫人,救走清兒的那個老者也是鮫人,且修為了得。
“這顆鮫珠,會不會是他的?若是他的,那……清兒怎麼樣了?”
封逸不敢再想下去,面色陡轉陰寒,抬眼看向無信,問道:“你殺了多少鮫人?這個六階鮫珠的主人長什麼模樣?”
無信不知封逸為何會突然翻臉,皺眉道:“半年前的事情了,哪個記得住?”
他畢竟曾是華夏世界的魔神,該有的脾氣自然一點兒也不少。封逸突然翻臉,無信自然也不給他分毫面子,冷哼一聲,甩袖走出了小院。
封逸閃身追上,再度喝問:“可是一個滿頭白發,右頰生有一顆黑痣的老者?”
無信挑眉道:“怎麼?你認識?”
此言一出,封逸頓覺心頭一片冰寒。
“他死了……清兒呢?清兒在哪?”
封逸呢喃自語,抬眼再看無信,眸中忽起冷冽殺意,“你殺了清兒?你殺了清兒!”
他神情猙獰,眸泛血光,雙拳緊握。無邊殺意洶湧而出,元力鼓盪,熱浪翻騰。
白雪方剛落到小院內,受不得熱浪席捲,頓時化作清涼水漬,而後在熱浪的吹拂下,蒸騰成濃稠白煙。
寒風吹過,白煙如龍捲一般,疾衝向天。
煙霧正中,封逸形同妖魔,五尺骨刀已然在握。
“你殺了清兒!”
骨刀緩抬,昂揚龍吟起,鳳鳴相伴,震得獄城眾護衛紛紛心頭一顫。
正在為藍玉影講解八卦遊龍掌真意的邱平識得這龍吟鳳鳴,連忙丟下身旁佳人,運起來遊龍術,風也似地朝城主府急掠。
而城主府內,小院中,無信眼見封逸如此情狀,似已猜出了什麼。
“那個清兒定是他的情人,原來他是誤會我殺了清兒,才會突然翻臉。”
既明事情緣由,心頭的火氣自然隨風而散。
無信面起輕笑,擺手道:“少年人就是愛衝動,本尊雖殺了不少鮫人,可並沒有殺過你所說的那個鮫人老者。”
言語落地,滿院殺機與熱浪忽地散盡。
無信繼續說道:“你手裡的那顆鮫珠得自於一個鮫人老太婆,除外還有十三個鮫人小娃子,修為大多在內息境、通玄境上下,並沒有姑娘。”
似乎怕封逸不信,無信右手一翻,流光閃滅,又有一十三個大小不一的鮫珠出現在了手中。
封逸探手接過,一一探查。
鮫珠上還殘留有鮫人的氣息,陽多而陰寡,正如無信所說,出自鮫人少年之手,沒有鮫人姑娘。
再看那顆六階鮫珠,陰氣濃郁,陽氣淡薄。
如此情狀,顯然其主確實是個女性。
“原來不是清兒。”
封逸長舒一口濁氣,看了看無信,搖頭道:“是我衝動了。”
“哐啷”一聲,院門被人自外撞開。
邱平身化殘影,急掠而至。眼見封逸右手提刀與無信朝面而立,似有動手的徵兆,忙大喝一聲,探掌朝無信攻去。
“好賊子,我兄弟視你為友,你竟敢……”
一句話還未說完,探出的右手便被封逸擋了下來。
“邱兄,沒事。”封逸搖頭說道。
邱平一愣,再看無信,正巧迎上他如看傻子般的目光。
“沒……沒事啊?”
邱平不無尷尬地撓了撓頭,麵皮“唰”的一聲,紅了個通透。
無信白了他一眼,啐道:“二-逼……”
不待言語落地,瀟灑一轉身,走出了小院。
……
獄城外的山路上,大雪滿天飛揚,阻住了視線,難能看到三百裡外的巍峨城池。
封逸策馬前行,任憑白雪落滿了頭臉身軀,只是不加理會。
“已經半個月了,她……”
心做此想,封逸忙搖頭將突然浮現在腦海之中的俏麗身影甩開。
半個月前,無信禍亂臨江城,殺戮不小。
封逸救護於良有功,次日空長老回返,帶來了宗主於紅塵賞下的一瓶療傷丹。
僅此而已。
封逸本想詢問洛冰的情況,但他張開了嘴,怎麼也問不出來。
他不問,寡言少語且性情孤僻的空長老自然也不會多說。
可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不問清楚,反而更加牽掛。
萬里馬奔行甚急,“噠噠”馬蹄聲響,在雪路上留下了一串鮮明的腳印。
不一時,來到臨江城。
夷洲五族,只要是三品以上勢力所在的城池,就都有孔家商會。
封逸想要購買藥材,孔家商會是不二之選。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方剛抖乾淨身上的白雪走進孔家商會的大樓,便看見了熟人。
孔縹緲。
“封兄弟?”
金甲少年,別樣風采,孔縹緲深深地看了一眼,竟一時難以確定來人是不是自己熟識的那個少年。
封逸笑著點頭,抱拳道:“一別經年,縹緲姐容姿依舊。”
“早就聽說天劍宗招募來一位只有內息境修為的少年執事,原來竟是封兄弟你。”
孔縹緲走到封逸面前,美麗的面龐上掛著淺笑,上上下下又將他打量了一番。
美人兒風姿絕豔,宛如行走在人世間的仙子,不管去往何處,總能引得眾人流連。
有人流連,自然有人注意到引得美人面起淺笑的少年。
“他便是天劍宗新招募來的少年執事,封逸?”
“對,就是他,在臨江城外憑一己之力硬憾羅剎王,力保天劍宗二公子於良不死,修為精深非常。”
“嘖嘖……好個少年天驕。只是如此天驕,怎會玄榜無名?”
“玄榜的水分有多大,你久居臨江城還能不知?”
“也對。不過話說回來,這位美人是誰?面生得緊,似乎不是臨江城人。”
兩人閒談,各自搖頭。
他們不知孔縹緲是誰,並不代表所有人都不知道。
一個中年漢子走了過來,低聲道:“這位是孔家嫡系,孔縹緲。”
“二十年前的夷洲三絕,孔縹緲?”
兩個閒談的漢子紛紛瞪大了雙眼,再看孔縹緲,恍惚間竟生出了一種‘不似在人間’的錯覺。
二十年前的夷洲有三絕,火、丹、貌。
火聖之體,火族聖女狄曦。
九品丹師,木族太子柯黎。
謫仙之貌,孔家嫡系孔縹緲。
而今二十年已過,火族聖女狄曦隱居海外,避世不出。木族太子柯黎也已消失已久,生死未知。
卻又有誰能想到,當年那個豔冠夷洲的孔家嫡系竟會出現在臨江城?
一時間眾人紛發驚歎,一道道目光鎖定在了孔縹緲的身上,竟再也難以移開分毫。
似乎多看此等美人一眼,便是平生最大的福氣。
可這一眼,終究只是一眼。
因為孔縹緲已抬手以輕紗遮住了面容,側身引著身穿金甲的封逸朝商會大樓的內閣而去。
“封執事竟與孔縹緲相識?”
有人率先回神,發出了驚詫的疑問聲。
“聽說這位少年執事跟天劍宗的洛冰長老也頗有交情,嘖嘖……少年風流,好福氣,好讓人羨慕。”
卻也該羨慕,洛冰之才、貌,早已名動臨江城。
孔縹緲的容姿更是公認的夷洲之最,即便她早已不再年少。
如此兩個美人兒,竟都與封逸有交情,誰不羨慕?
但羨慕歸羨慕,卻少有人敢去嫉妒封逸。
畢竟他是天劍宗的執事,是能力敵羅剎王的存在。
如此樣人,豈是這些浪蕩散修所能相提並論的?
當然,也有那種自命不凡者,見不得別人超過自己。眼望封逸與孔縹緲並肩走進內閣,不由得面起寒煞,冷言譏嘲。
但也只是譏嘲,並不敢衝上前去與封逸較量一番,以此來證明自己確真不凡。
內閣中,封逸端茶淺嘗。
一番寒暄後,封逸問道:“怎不見徐管事?”
孔縹緲面起黯然,搖了搖頭,“徐管事故去了。”
封逸“哦”了一聲,無聲飲茶。
他與徐管事相交不深,但聽到這個訊息後,也難免心起悲意。
即便相交不深,也總歸是認識,相識之人身死,該悲。
良久的沉默後,封逸又問道:“白流韻去三玄城保護我,是縹緲姐授意的吧?”
孔縹緲並沒有隱瞞什麼,點了點頭。
封逸直身而起,躬身致謝。
孔縹緲卻擺手道:“你也不必謝我,當時我授命白流韻母女去保護你,也是出於私心。”
“哦?不知是何種私心?”封逸落座,問道。
孔縹緲看了封逸一眼,愈發覺得眼前的少年很像心中牽掛的那個人。
可她知道,眼前人不是。
美豔的夫人搖著頭,說道:“當時我以為你是故人之子,怕你難能在獸潮之中保得平安。”
“故人?”封逸追問。
孔縹緲喝了一口茶水,幽幽道:“故人。”
故人是誰,她不願多說,封逸也不好追問。
又是許久的沉默。
這一次是孔縹緲打破了沉默,說道:“我已探聽清楚,他的遺子死在了仇人的手裡,所以……”
天下傷心事,情字佔八分。
孔縹緲很傷心,封逸看得出來。
他素來不會安慰別人,所以這一次也沒有多說什麼。
“節哀!”
僅此一句話,換來的卻是孔縹緲輕緩一笑。
“都過去了,我早已不再哀傷。”
美豔的夫人面起倦色,封逸看在眼裡,起身告辭。
走出內閣,正見一道道充滿好奇的目光朝自己望來。
封逸皺著眉,喚來一個侍女,遞出了需要購買的藥材清單。
“呦呵,封執事。”
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封逸扭頭回望,但見來人是個四方臉面的中年漢子,粗眉大眼,頗有剛正不阿之氣。
身穿金甲,腰懸五尺重劍,邁步前行,‘錚錚’有聲。
來到近前,那中年漢子直視封逸,皮笑肉不笑地道:“鄙人竟在此地偶遇封執事,何其幸哉。怎麼?封執事買東西呢?”
封逸並不認識來人,但見他身穿金甲,已知他乃天劍宗外堂執事。
既是同僚,該當抱拳一禮。
可這一禮過後,中年漢子竟似如不見,自顧走到那苗條侍女的身旁,探手拿來了封逸方剛遞出去的藥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