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門戶內,是一片開闊的天地。
有風,但不知是從哪裡吹來的。
有光,也不知是從哪裡散出的。
封逸站在這片開闊的天地之中,放眼四下,卻才見此地竟是一處極為高大寬廣的地宮。
高足有百丈,長寬不知多少。
腳下是青灰色石板鋪就的地面,遠近有百餘根粗達三丈的高大龍柱。
青石雕刻而成的神龍威風凜凜,霸氣十足,且活靈活現。
封逸曾在杜子仁的生平中觀瞧過真龍體態,而今再看這龍柱上雕刻的神龍,竟恍惚間,以為是真龍盤繞其上。
不管是那龍形、龍威,還是龍意、龍勢,竟都與真龍一般無二。
唯有體表的顏色是青石的灰敗之色,壞了真龍的韻味。
韻味雖壞,那讓人一望便不由得心神震撼的觀感卻一點兒也不壞。
封逸看得心神搖波,似覺那龍形龍勢,與自己所習練的八卦遊龍掌頗有相合的意味。
心想:“只有合了龍形龍勢的八卦遊龍掌,才算是真正的八卦遊龍掌。我的掌法雖很熟練,卻終究是不得龍意,難得大成。”
有心停留此間觀摩龍雕,但心中對師父的牽掛越來越重。
封逸收回了目光,沉心思索地圖,比對自身所處的方位。
確定了路線後,抬頭看向右前方。
“往那個方向走,橫穿三處殿堂,便是師父所在的地方。”
念頭一轉,忽想:“這裡既是梟吳祭壇,竟沒有一點兒祭壇的模樣。”
確實沒有祭壇的模樣,好似一處巨人所建造的地下殿堂。樓臺相連,彼此貫通,阻絕了外界,自成一方天地。
封逸運起追風術,徑往前奔。
正行間,忽然看見一物,不由得心神一顫,停下了腳步。
身前的青石地面上,躺著半截殘屍。
是盜首螈。
只有上半身,腹下是一灘尚未凝結的血泊。
盜首螈乃太古遺種,數量極少,便是妖獸億萬的靈霧山脈,怕也再難尋到第二只來。
所以,封逸確定這只盜首螈,定是先前自己遇到的那一隻。
“沈璇拿走了檮杌陽精,它追殺沈璇去了,怎會死在這裡?”
轉念又想:“莫非它追殺沈璇,一直追到了這裡來?”
盜首螈既死,沈璇定還活著。
封逸心頭大喜,再看盜首螈的殘屍。
斷口並不十分平整,不似被利刃橫身斬斷。傷口處外翻的皮肉上,竟還掛著些微淡藍色的冰晶。
“難道它的下半身是被寒潮凍碎的?”
有此發現,封逸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
他似乎推演出了盜首螈遭遇到了什麼。
“它追殺沈璇至梟吳祭壇外,忽遇寒潮,然後就逃進了祭壇內,躲避寒潮。可是慢了一步,上半身進了來,下半身卻被寒潮凍成了冰晶,碎裂在祭壇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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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念及此,又想起那八臂魔神的話來,“他所在的破廟乃是祭壇的入口,可為何他會說我是他三千年來碰到的唯一一個人?”
“難道……入口不止那一個?”
心起疑雲,卻知此時並非思慮這些的時候。
再看四下,卻只有堅硬的青石地面。
地面上沒有灰塵,自然也沒有腳印。
沒有腳印,自然也無法辨查出沈璇逃進祭壇後,往哪個方向去了。
封逸很擔心她的安危,同時也很擔心師父。
想了想,還是咬緊了牙關,選擇先去拯救師父。
繼續朝右前方狂奔。
殿堂很大,封逸奔了近一刻鍾,才終於到邊。
寬厚且高大的青石牆壁,散發著沉鬱且古樸的蒼涼之氣。
封逸急掃左右,見三裡外的牆壁上,有一座高大偉岸的石門。
當即跑了過去。
石門緊閉,封逸推一下,沒能推開。
“好重。”
他抖了抖雙臂,深吸一口不算清爽的空氣,傾盡了全力再度去推。
“咯吱……”
石門搖晃,卻依舊堅挺。
封逸眉頭大皺,“難道需要機關開啟?”
移目左右,並無機關。
再回憶地圖,比對方位,自己所站立的地方,正是地圖上走出這座殿堂的唯一路徑。
可為何這石門推不開?
封逸心急如焚,連翻再試。
還是無果。
“既然推不開,那就劈碎了你。”
封逸發起狠來,自玄囊內取出一柄二品玄刀。
這是他自霸刀門吳師兄幾人的手中搶來的,本有三柄,在與項靈竹拼鬥時損壞了一柄,而今還餘兩柄。
看石門那模樣質地,應該是尋常青石。只是大了些,厚了些而已,想來並不如何堅固。
封逸自忖,憑著手中的二品玄刀,加上自己那狂暴的神力,定可將其斬碎。
可一刀斬過,火花崩散,“鐺”的一聲響起,玄刀竟然自中斷了。
而石門,依舊如常,甚至連印痕都沒被劈砍出來。
封逸愣住了。
“不對,沈璇被盜首螈追殺到這裡,她是怎麼出去的?”
封逸再看地圖,除卻這一個門戶外,這個寬廣的殿堂再無第二個出路。
“難道沈璇沒進來?”
憂心又起,瞥眼間卻見一點血跡,灑落在身前三丈外的青石地面上。
血跡只有水滴那麼大,若不仔細觀瞧,很容易誤以為是青石上的一個小凹坑。
封逸走到血跡旁,探手沾了點放在鼻前聞嗅。
“是人血。”
血腥味聞多了,也就能分辨出人血與其他生靈血液的細微不同來。
封逸殺得人不少,見得血也不少,自然能分辨出這些微的不同。
“難道是沈璇的血?”
封逸眉頭大皺,急掃身外,又見一點血跡落在不遠處。
尋著血跡一路走下去,一直來到半里外的一根粗大龍柱旁。
龍柱下,血跡頗多,顯然流血之人在這裡待過很長一段時間。
“她呆在這裡做什麼?”
封逸以為,這個流血之人,定是沈璇。
抬頭上望,但見龍雕與之前所見的龍雕基本一樣。
或有些微不同,也只是龍形、龍勢的微小差別。
這些龍雕乃是人為雕刻而成,哪怕出自同一人之手,也不可能雕刻得全都一模一樣。
這些細小的差別,本不足以引起封逸的注意。
但此刻,他注意到了。
注意到龍雕尾部的一片龍鱗上,有一道淺淺的血手印。
血手印不大,應該出自女子之手。
“肯定是她。”
封逸呢喃自語,抬起手,摸向那片龍鱗。
一摸之下,頓時心頭一喜。
“能按動?”
手上用力,龍鱗沉入龍柱之中。
忽有機關攪動之聲起自身後,卻又戛然而止。
封逸循聲回望,卻見那始終緊閉的堅固石門,竟不知何時開啟了。
門內,是一片金碧輝煌的天地。
封逸大喜,急運身法,化作一道殘影,衝入石門內。
方剛閃進那一片金碧輝煌的天地之中,身後又傳來一道急促的機關聲。
封逸回望,石門已悄然閉合。
石門閉合不閉合,對封逸影響不大。他現在最想要做的,是橫穿這三座殿堂,趕緊救下師父。而後與師父一起,尋找沈璇。
收回目光,再看自身所處。
是個不大的石室。
所謂不大,是有針對性的。比之之前的那個殿堂,是不很大。但若比之封逸所見過的任何一處石室,就大不知多少了。
石室呈方形,長寬皆在百丈開外,高亦百丈。
牆壁並不是青磚壘就,而是黃金堆疊所成。
頂上懸著百餘顆磨盤似的螢石,散發著濃郁的白光。
白光被金磚牆壁折映,耀眼奪目,宛如身在金色的海洋之中。
地面是一塊塊四四方方的漢白玉鋪成,白黃交融,折映了金光後,更添富豪之氣。
‘漢白玉’是什麼,封逸並不知道,無疆世界也沒有這種東西。
他之所以能認出這種非玉非石的特殊材質來,只是因為他曾觀瞧過杜子仁的一生。
在那個特殊的異世界裡,就有漢白玉這種東西。
而且不在少數,至於價值,也不很珍貴。
再看石室,除卻金磚牆壁,頂上螢石,漢白玉地磚,就只剩下正中心停放著得那口巨大的金棺了。
除那具長不下十丈的巨大金棺外,再無一物存在。
略顯空蕩。
但是否空蕩,封逸並不敢確定。
放眼身前,地面上沒有血跡。
這並不代表封逸所牽掛之人沒有進來,或許她身上的傷勢已經癒合,不再流血。
封逸揣著小心,緩慢前行。
行了十七八丈,發覺並無異樣。
這才壯著膽子,運起追風術,急向金棺衝去。
飛奔到金棺旁,封逸這才看清楚,那金棺之上,也雕刻著東西。
不是龍雕,也不是尋常棺槨上所雕刻的祈福圖案。
而是一幅幅記事的圖畫。
“應該是棺內人的生平記事。”
棺頭的第一幅畫上,雕刻得是一個魔神的國度,似乎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儀式。
一個生著三頭六臂的魔神,平躺在高臺之上,面容慈和,頗有歡喜與激動之意。
她應是個女魔神,肚子高高鼓起,似要分娩。
餘下眾魔神紛紛朝拜在一旁,口唇開張,似在恭祝。
左側棺身上的第二幅雕刻是一個生長著四面、五尾、八手足的怪異魔神誕生的場景。
封逸只看了一眼,便認了出來,這方剛誕生的小魔神,正是那個被鎖鏈禁錮在破廟內的魔神。
“原來這竟是他的棺材。”
看這些沒用的東西,只會耽延營救師父的時機。
封逸不欲多看,收回了目光後,便沉心回憶地圖。
待確定了路徑後,正準備離去,忽又忍不住瞥了一眼棺尾的第三幅雕刻。
一看之下,不由得一驚。
雕刻倒是無甚,無外乎記載了魔神驍勇,征戰八方,豐功偉績,仙神難擋。
讓封逸心驚的是,那雕刻之上,竟也印著淺淡的血手印。
血手印的大小以及掌間的紋路,都跟之前那龍柱上的血手印相同。
而且,血手印不止一個。
疊錯混亂,看那模樣,似乎這血手印的主人,曾想要開啟金棺。
至於是否開啟過,封逸縱身躍上高達三丈的金棺,湊到近前,細看那金棺棺蓋與棺身的交接處。
略有移位。
“她開啟了金棺,然後又合上了。”
“不,不是簡單的合上了,她進去了棺材裡。”
棺蓋略有移位,露出棺身邊緣一角,上面有半截淺淡的腳印。
“她進了棺材裡?她為什麼這麼做?”
封逸揣著疑惑,探手摸向金棺。
“嘶……好燙。”
封逸連忙收回右手,放在嘴邊連連吹氣。
“為什麼這麼燙?”
封逸的心裡,忽然升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是不是沈璇?”
如果是,她或許正承受著苦難。
可如果不是,隨意開棺,或會引起對方的不滿。
封逸倒不懼怕棺內人,雖然不知對方修為幾何。他只是擔憂與其起了衝突,因此而耽延自己的時間。
他不敢賭,因為他沒有賭的資本。
“唉!猶豫只會耽延更多的時間。”
深吸一口溫熱的空氣,封逸縱身跳下金棺。
還未落地,猛地旋身出掌,正中棺蓋側身。
“轟……”
棺蓋移位,露出一角缺口。
封逸也已落至地面。
他站在棺旁,凝神靜立片刻。不見棺內有什麼動靜,這才再度縱躍而起,跳上棺蓋。
俯身自那一角缺口看向棺內,只覺一股灼熱非常的熱浪撲面而來。
因為修煉了大悲賦的原因,封逸並不懼怕炎熱,也不懼怕寒冷。
但這熱浪實在太過強盛,撲得他雙眼生疼,根本無法視物。
抬手揮出一股勁風,吹散了熱浪後,封逸再次俯身朝棺內看去。
棺內有人。
是個女人,封逸很熟悉,且牽掛已久的女人。
只是……她……竟身無寸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