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長老既去,三玄城的命運,似乎已註定了再難有所更改。
骨翅蠍尾獅失了雙眸,已然發了狂。它暴躁地橫衝直撞,所到之處,煙塵四起,火光滔天。
而封逸,早已被白流韻師徒左右攙扶,急朝西城門處而去。
之所以選擇妖獸眾多的西城門,不往其他三個城門去,只是因為骨翅蠍尾獅正在身後狂衝亂撞,將三方路徑阻擋。
白流韻沒辦法,只能拼著與西城門處的眾妖獸再廝殺一場,妄求能尋處一條活路來。
龍吟早已散去,堆壓在西城門處眾妖獸飛禽心頭的恐懼也已隨風而去。
“吼……”
獸吼之聲又起,戰鬥三度爆發。
陳玲在馮源的保護下,遙望東方。但見白流韻師徒攙扶著封逸掠來,急忙迎了上去。
見封逸傷重萎靡,似已神志飄忽,即將暈厥,姑娘眼眶一紅,淚水涔涔而落。
“別他娘的哭了,趕緊尋機會逃命去。”
白流韻冷聲一喝,招呼了血衣使者在前開道,急向早已倒塌的城門衝去。
陳玲牽掛封逸,此時再也沒了與三玄城同死同生的心思,運起身法在後追趕。
血衣使者共計十八人,皆是內息境的修為。雖都是女子,戰力卻比較男兒也不遑多讓。
妖獸雖多,修為卻雜,戰力參差,更不知道團結一處,互幫互助,哪能擋得住十八人聯而成陣的劍法?
不一時,便殺出了一條血路來。
血路上,白流韻師徒帶著封逸首當其衝,陳玲、馮源、公孫怡、沈落楓等人跟隨在後,其他眾武者也想跟隨,可被殺怕了的妖獸在骨翅蠍尾獅的狂怒吼聲中,再度合圍上來,將血路封堵。
眾守衛軍難能突圍,只能拼死血殺,卻終究徒勞。
慘叫聲此起彼伏,血腥氣味瀰漫著整個夜空,經久不散。
三玄城逃出來多少人,封逸不知。他只知道,自己的身後正有數百妖獸在瘋狂追擊。
有三階噬帝鱷,有二階紫焰豪豬,也有許許多多他叫不出名字來的醜惡妖獸。
渾身劇痛,封逸喘息良久,方才回神。掙扎著探手入玄囊,卻才想起療傷丹已經沒了。
白流韻察覺到封逸在動,便扭頭來看。
見他已不再癲狂,便不無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同時啐道:“小王八蛋,你可害死老孃了。”
說歸說,還是取了療傷丹餵給了封逸。
得療傷丹補益,封逸身上的傷痛不一時便被壓制了下去。他掙脫開師徒二人的攙扶,扭頭回望。
正巧與陳玲關切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四目相接,一切盡在不言中。
封逸腳步稍緩,待陳玲等人追上後,說道:“馮大哥,你帶著她們去天劍宗吧。”
她們指的是陳玲、公孫怡、沈落楓以及沈斌。
也只有這些人,幸運地逃出了三玄城。餘下是否還有逃出生天者,以及那淪為凡人的公孫飛熊,公孫良,還有孔立人臨死之前仍在記掛的婆婆是否安在,封逸並不知曉。
連同之前昏暈在公孫怡懷中的靈痴,此刻也已下落不明。不知是被妖獸所殺,還是因為累贅,被公孫怡給丟下了。
這些事情,此時也無暇來思量,一切該當以眼前事為重。
“好,三玄城既然沒了,天劍宗便是我等唯一的去處。”馮源鄭重點頭。
陳玲卻是聽出了封逸話語之中的其他意味,忙道:“封大哥你不隨我們一起去天劍宗?”
封逸搖了搖頭。
身後的數百妖獸依舊在瘋狂追趕,似是不死不休。
奈何被追之人已都是疲累之兵,根本無有反抗之力。還能逃跑,已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來。
“那你要去哪?”陳玲探手拉住封逸的衣袖,似乎生怕他不聲不息地忽然折道跑了。
封逸眼望西北,目光落在了那籠罩著經年不散的迷霧的靈霧山脈。
“你要去尋洛冰長老?”陳玲不無苦澀地說道。
封逸點了點頭。
“可她已經……”姑娘聽說了洛冰的死訊後,心裡雖也為封逸悲傷,卻總有一種難以壓制的希望光芒忽然升起。
她想:“這或正是我的機會。”
又想:“洛冰長老於我有救命之恩,我怎能在她死後,生出如此不堪的心思來?”
一邊痛恨著自己思想汙雜,一邊又實在放不下對封逸的情意。
情之一字,有時候就是這麼沒絲毫道理。
若真有道理,那情也未免太理智了。理智的情,又豈能再稱之為情?
陳玲並不是個壞姑娘,反而心地仁善。會這樣想,只是人之常情,並不代表她素質卑劣。
封逸打斷了她的話,“她沒死。”
他說得並不如何肯定,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這句話的可信度。
可又能如何?陳玲的情沒有道理,他封逸的情,也沒什麼道理。
他始終不相信沈璇已死,即便是死了,也非要親眼看到她的屍體不可。
哪怕她已被妖獸吞食,也要尋到那只吞了她的妖獸,將其開膛破肚,取出屍骸。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陳玲黯然低語。
封逸驀然回頭,冷視陳冷,喝道:“她沒死!”
陳玲嬌軀一顫,腳步也隨之而亂,頓時撲倒在地。
馮源大驚,忙奔上前來欲將她扶起。可封逸卻已先一步停下腳步,將陳玲扶了起來。
“咔擦!”
天雷砸落,暴雪終於落了下來。
夜幕下,封逸面掛歉仄,凝視陳玲,“對不起。”
斷臂姑娘輕柔一笑,“我知道你現在心很痛,可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便再讓自己身犯險境,又能怎樣?”
“呼呼……”
不知哪裡起了一陣狂猛勁風。
封逸還未扭頭去看,便聽白流韻喝道:“骨翅蠍尾獅追上來了。”
東天下,黑影急襲,骨翅震盪有聲,正是骨翅蠍尾獅。且已追到了眾人身後三十裡開外。
它此時再也沒了玩耍眾人的心思,只有滿腔憤恨與殺戮,妄將這幾人盡數咬殺。
“它瞎了雙眼,怎麼可能還看得見我們?”公孫怡顫聲說道。
封逸沉面冷聲,“它已可控御神念替代雙眼。”
神念是什麼,公孫怡不知道,但馮源與白流韻知道。
骨翅震了三震,骨翅蠍尾獅的龐大身軀已超越了在地面上狂奔的眾人。
勁風撲面,前路被阻。玄獸狂嘯,寒風颯颯。
眾人忙停住腳步,想要轉道北逃,卻才發現北邊正有大批飛禽烏央烏央遮天而來。
再看南邊,走獸也已分出一半,將去路阻擋。
四下皆有妖獸,眾人已被圍困在了死地。
逃無可逃,只能拼死一戰。
白流韻觀察清楚自身所處後,不假思索地喝道:“血衣使者,結陣!”
十八女子同聲應是,血劍疊錯,赤光陡起。
骨翅蠍尾獅大頭昂揚,落地後也不做分毫停頓,四足踏地,狂衝而來。
血色劍光首當其衝,卻被其一撞,便轟然破碎。
眾女齊齊噴血摔倒,骨翅蠍尾獅四足連踏,骨翅急斬,頓時血流成河,碎屍滿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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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個修為精湛的女子,在六階玄獸的衝擊下,連瞬息都未能支撐得住,便死得一個也不剩。
白流韻面色慘白,粗氣連喘。
骨翅蠍尾獅卻已衝上前來,大口開張,朝著她的頭顱便咬了下去。
封逸忙閃身將她推開,舉刀橫在頭頂,將骨翅蠍尾獅的利齒擋住。
“咔……”
一聲脆響自刀身上傳來,這柄受霸刀門山長老精血溫養多年的五品玄兵開天刃,竟被生生咬出了一道裂痕。
裂痕蔓延,好在並未橫貫刀身,開天刃一時不斷,倒給骨翅蠍尾獅的巨口擋住了。
巨力透體,封逸咬牙怒喝,雙腿支撐得很是艱難。
白流韻見狀,嬌喝一聲,探掌來攻。
卻被骨翅一撩,右肋骨斷肉裂,鮮血狂噴,瞬間便染紅了白衣。
她皺著眉頭跌倒在地,痛呼不止。
白泠大叫一聲:“娘……”奔了來欲將她扶起。
可骨翅蠍尾獅哪能容她得逞?骨翅再撩,白泠後脊被斬中,同樣摔跌倒地,再難爬起。
“喝!”
己方高手連翻負傷,封逸心下大怒,再度施展燃血秘術。
血色浮動,他奮力直身,猛地踏足將獅首推離,終於抽出了身來。
開天刃橫掃,正中骨翅蠍尾獅的右前足。
“鐺……”
如斬在了金石之上,響聲震耳。
封逸只覺手臂痠麻,再難提的起來半分力氣。正此時,忽聽陳玲大叫道:“封大哥……小心!”
一聲示警還未喊完,封逸已被骨翅蠍尾獅兜頭撞中左肋。
他的肉體凡胎,怎能承受得住這般猛烈的撞擊?
橫飛出十七八丈後,摔落在地。周身皮肉崩碎,鮮血長流,筋骨斷折,通體無有一處完好。
死亡的氣息再度襲來,封逸忽想:“沈璇,我來陪你了。”
念頭飛轉,又想:“陳玲……你的真情我怎能不知?可……唉!你要好好活下去。”
再想:“她一個淬體境武者,又怎能在六階玄獸的爪牙下逃得活命?”
心緒閃變了三下,封逸再難保持得住清明,只覺得生機在急速發散。
只是在閉眼之前,他似看到了一道墨光自西北方向的靈霧山脈深處升起,正急朝這邊飛來。
墨光內裡,似乎站著個身披黑紗的女子。
會是誰?是救兵嗎?
封逸不知。
墨光來勢極快,只轉眼之間便來到了場中。
封逸沒看到墨光內的女子模樣,也沒見到骨翅蠍尾獅是否已將陳玲等人咬死。
他只是在青光落地之時,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梔子花香,緩慢自那女子的身上發散出來,縈繞在天地之間。
任憑寒風凌冽,暴雪如沸,那淡薄的香味依舊留存,並未散去分毫。
可此時正是嚴冬,哪裡會有梔子花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