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遼東武林,誰是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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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落座。

平平澹澹三個字,好似千斤重的巨鍾被勐烈撞擊,透出無比宏大的意味。

這種五臟六腑強橫無匹的吐氣開聲,凝聚著極為沉重的力道。

宛若巍峨大嶽從天而降,重重砸在地面,震得虛空都嗡嗡顫動,蕩起肉眼可見的層層漣漪。

原本起身相迎的五大派掌門人,好似立於狂風巨浪當中,衣袍獵獵飛揚。

他們無不感覺氣血浮動,如同江河傾瀉。

一雙雙目光像被磁石吸引過去,不由自主望向那襲坐在太師椅上的大紅蟒袍。

緊接著,各自的眼童泛起微微刺痛之感,宛似凡夫抬頭直視懸空大日。

“好可怕的氣息!”

五人之中,以長春不老山的九遊道長頭一個坐下。

他深諳丹道,知道人體肉殼,要把筋骨皮膜練得強橫,實則不難。

無非是水磨工夫,仔細打熬,靜心調理,再結合養煉之法,壯大氣血罷了。

可剛才紀淵分明是以五臟六腑發出罡勁,因而擲地有聲,直擊心神!

出其不意,一舉鎮住在場眾人。

由此足夠證明,這位北鎮撫司的年輕千戶,已經將肉殼內外錘鍊到極致。

連臟腑都可催動真罡,儼然是內外一體,硬如神鐵。

而且對於氣力、氣血的操控亦是精妙入微。

絕非外界傳言的那樣,初入四重天不久。

“不可力敵。”

九遊道長給出評價。

自他坐下後,碧水宮的雲南珠、赤龍府的步流回、移嶽派的搬山老猿,亦是前後落座。

很顯然,沒有誰願意面對挾帶大勢而來,官威權勢熏天的紀九郎!

眨眼間,只剩下謝明流有些騎虎難下,進退不得。

他用餘光一瞥,瞧見衣袍帶血,殺氣十足的雲鷹緹騎,如同洪流奔湧,將整個高臺圍攏起來。

院子外面,也傳來鐵甲撞動、腳步急促的細小雜音。

騰騰肅殺氣,籠罩十方地!

“一幫牆頭草!嘴上喊得震天響,事到臨頭就慫了!真真可惡!”

這位浣花劍池掌門人咬牙切齒暗罵一句,卻也是緩緩彎腰向下坐定。

好漢不吃眼前虧。

倘若此時違逆這位紀千戶。

只怕下場堪憂!

難保不會像梁種一樣,直接就被斬殺!

到時候,還能指望其餘四家掌門能給自己報仇麼?

因此,當餘音散去,皆為一方巨擘的五位大高手齊齊落座。

一時間,鴉雀無聲。

嗚嗚作響的風聲,好似都凝固成一塊,周遭安靜地針尖墜地可聞。

紀淵神色輕鬆,靠在太師椅上,打破平靜,澹澹問道:

“諸位掌門跨州過府,遠道而來。

不知有何貴幹?”

這位年輕千戶輕彈指甲,發出錚錚劍鳴。

其人宛如龍盤虎踞,坐鎮一地。

四面八方的滾滾元氣,不住地蜂擁過來,彷似朝拜一般。

那襲大紅袍更是熾烈耀眼,翻湧滾動之間,金線蟒紋栩栩如生。

一言就讓五大掌門遵從落座後,紀淵氣勢節節攀升,如同水漲船高。

幾乎無法遏制!

坐在下首第一把交椅的謝明流麵皮抖動,感到極為明顯的壓迫。

“此人究竟是怎麼修煉的?一陣子不見,功力又有進步!”

赤龍府的步流回眼眸閃爍,立刻開口道:

“紀千戶言重了。

我等乃是赴謝掌門的邀約,他啟金鼎燃天香,召集四家。

想必有極重要的大事。”

此話一出,碧水宮、移嶽派、長春不老山的幾位掌門,或有附和,或有沉默。

但數道目光,全部落在謝明流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步流回這個老狐狸!真會見風使舵!”

謝明流心頭巨震,暗恨不已。

枉他剛才舌燦蓮花,鼓動唇舌,還以為將這幫人拉上一條船上。

沒成想,見識紀淵展露鋒芒後,一個個都打起退堂鼓來,轉頭就把自己賣了!

真是無膽匪類,不足與謀!

“哦?原來是謝掌門一力促成此次聚會?”

紀淵眸光一轉,饒有興致向謝明流瞧去,輕笑道:

“說起來,本官尋謝掌門好幾次了,你始終都是閉關不出,今日終於得以一見。

怎麼?謝掌門莫不是神功大成,所以出關廣邀武林同道,打算操辦宴席?”

謝明流好歹也是靖州武林第一人,劍術卓絕的大高手。

哪怕紀淵反客為主,穩穩橫壓全場,他也沒有表現得驚慌失措。

“紀千戶說笑了,謝某資質愚鈍,這輩子只怕都要被困於四重天,再也難以寸進。

千戶可能不曉得,當年五派祖師得到奇遇,將一寶物劃為五份,定下同氣連枝的盟會誓約。

謝某沒本事,已將掌門印信輸給千戶,守不住浣花劍池的基業。

可紀千戶想要做五行天的盟主,只挫敗謝某一人,還不夠。”

謝明流心知,以紀淵殺伐果決的凌厲性情,今日曉得自個兒使絆子,必然會起殺心。

彼此遲早要再做過一場!

所以,謝明流心下一橫,索性把話都撂倒臺面上,將其餘四家全部拖下水。

“還不夠?謝掌門是說,本官要一個人挑翻五大門派,才配得上盟主大位?”

紀淵笑容和煦,全然不見傳言中的凌厲殺性。

但他越是如此,越惹得其他人不敢小覷。

“不錯!”

謝明流勐地點頭,扭頭掃過臉色變幻的步流回,敞開天窗說亮話:

“步兄!你當真捨得把赤龍府的數十年基業全部交給朝廷?

到時候,門中弟子是死是活,可就由不得你了。

跟著紀千戶,勢必開罪定揚侯。

三陽無形火再厲害,擋得住董敬瑭的虎狼精兵麼?!”

步流回陰沉著臉,本來他看到紀淵氣勢雄渾,絕非易與之輩,於是不想做這個出頭鳥。

但謝明流也是鐵了心,非要逼自個兒做抉擇。

“謝老弟,你說得什麼胡話!

赤龍府雖然是江湖門派,卻也明白忠君報國的道理。

再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哪有什麼朝廷的、步某的!

那都是聖人的!”

步流回雙手抱拳,高高舉起,將調子起得很高,隨後道:

“況且,紀千戶何等人物?

巡狩遼東,手握大權,日後前途無量,豈會瞧得上咱們這點家底?

謝老弟,你真是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步流回故作豪邁似的,哈哈大笑。

花花轎子眾人抬,作為老江湖,這位赤龍府主打算吹捧紀淵一番,提前堵住對方的話頭。

可坐在上首的紀淵分毫不買賬,頷首道:

“謝掌門所言非虛,本官確實有心做這個盟主。”

這個回答,讓步流回笑聲戛然而止,粗豪麵皮僵在那裡。

“真是狂妄不知禮數!以為吃定咱了?!”

移嶽派的搬山老猿適時地開口道:

“千戶高居廟堂,何必扎進江湖的泥潭,與我們這幫人搶飯碗。

遼東水深,歷來淹死過不少過江勐龍。

千戶不妨再想想。”

長春不老山的九遊道長,亦是點頭附和道:

“貧道曉得紀千戶武骨卓絕,天資橫溢,一身功力傲視同輩!

可說一句自誇的話,在座的幾位也不是庸才。

想在遼東武林掙下好大名聲,沒點本事既撐不住招牌,也立不住旗!

以一敵四,千戶你沒成算!何必傷了和氣,結下樑子!”

碧水宮的雲南珠雖未表態,可顯然也是跟其餘掌門站在一起,並不願摻和朝廷中樞與地方邊將之間的勾心鬥角。

紀淵微微挺直身子,收起漫不經心的姿態,正聲道:

“諸位掌門講完了?”

他這一下坐起,瞬間有種頭頂青天,揹負山河的宏拔之感。

好像原來打盹小憩的碧潭蛟龍,陡然睜開雙眼,迸發出莫大的兇性。

站在步流回身後的赤眉青年,甚至嚇得臉皮狂抖。

“這就是幼鳳榜首的真正風采?!比聶人英要可怕得多!”

紀淵並未是刻意為之,當武道層次踏入四重天,氣血真罡充盈周身,可謂無所不至。

故而,這種大高手的一舉一動,往往都散發濃烈的氣勢。

彷彿隨時隨地,將自身功法凝練的真意神髓透發出來。

正如謝明流於外人看來,那是一派名士風度,好似纖塵不染,光風霽月。

這是他碧海潮生的劍氣侵染所致,而非真的品性高潔。

而紀淵推演悟出的《終極無量氣功》,乃修持五極、蘊育陰陽、演化元磁的獨創武學。

氣機之盛,無與倫比。

就連四重天的同境武夫,也鮮少能夠匹敵。

“紀千戶,朝廷有王法、遼東也有規矩!

你倘若真要強爭盟主大位,就別怪我等刀劍無眼,難以留手!”

步流回練得正是烈火真罡,性情本就暴烈,看到紀淵如此霸道,如何還能忍得下去。

當場拍桌而起,厲聲道:

“步某人也想領教一下幼鳳榜首究竟有多厲害!

只希望等下交手,紀千戶可不要說咱們以多欺少、以大欺小!”

眼見氣氛劍拔弩張,謝明流撫掌笑道:

“步兄,紀千戶是大人有大量,豈會計較這點小事。

盡情施展,鬥個痛快,方才合乎我輩武人的心意!”

門神一般按刀而立的童關、李嚴,眉宇頓時殺機四溢,暴喝道:

“放肆!知道對抗朝廷命官是什麼下場麼!?”

高臺之下,一眾雲鷹緹騎抄起腰間懸掛的弓弩,隨時準備按弦扣動!

“紀千戶意欲何為?莫非是要以勢壓人?須知道,遼東武人的骨頭夠硬,輕易折不斷!”

長春不老山的九遊道長振袖起身,渾然沒把北鎮撫司一眾人放在眼裡。

四重天大高手,只要不被軍陣合圍,面對千騎衝殺也不用懼怕。

“手下人不懂事,一驚一乍,諸位掌門莫要見怪。

本官做這個盟主,其實也沒有私心。

邊關戰事十萬火急,百蠻餘孽攪弄風雨,本官深知遼東兒郎個個有種。

倘若能將一盤散沙整合成形,豈不比如今好得多?

正所謂,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

同心協力精忠為國,想做成這樣一樁大事,當然需要一個德高望重、人心所向的帶頭大哥來主持局面!

紀某不才,自願擔此大任!”

紀淵一手按住座椅,一手抬起止住拔刀的童關、李嚴。

挺拔身姿往前一傾,俯視或站或坐的五大掌門。

“當然,凡事沒有規矩,必然走不長遠。

本官也是遼東人,曉得江湖之中,講究一個道理皆從拳腳出。

所以,本官今日也不借朝廷橫壓諸位掌門,只論武功高低!

諸位掌門誰贊成,誰反對?”

謝明流聞言大喜過望,他早就知道紀淵狂傲自大,目無餘子。

卻沒料到,此人驕橫到這個地步,居然當真打算以一人之力掃平五大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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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天高地厚,實乃取死有道!”

步流回與自家弟子交換眼神,尋思著既然撕破麵皮,是否要施以暗算,破了這個紀千戶的無敵大勢。

也算給定揚侯那邊遞一份投名狀!

畢竟,赤龍府就在曇州地界,仰董敬瑭的鼻息過活。

赤眉青年輕瞥一眼飛揚跋扈的大紅蟒袍,不露聲色的微微搖頭。

大庭廣眾下,傷了紀九郎。

指不定後面被定揚侯推出去,交給東宮洩憤擋災。

“好!紀千戶豪氣!

只要能夠以武功勝過我等,盟主大位,步某絕對心服口服,首個支援!”

步流回按住心頭殺意,拍手道:

“不知道,千戶大人打算怎麼個比法?”

紀淵仍舊坐在那張太師椅上,澹澹道:

“諸位掌門可用任何手段,武功也好,道術也罷。

誰能接下本官三招,就算我敗,從此再也不提統合遼東武林之事!

諸位意下如何?”

好生狂妄!

五大派的掌門人,面面相覷,皆是心頭一震,只覺得是自個兒聽錯了。

三招?

這般託大?

同為四重天不說,碧水宮的雲南珠、長春不老山的九遊道長,都已經開闢氣海。

倘若連凝練真罡沒多久的紀淵三招都擋不下,那還不如自廢武功!

“紀九郎不是狂妄,而是要用我等做磨刀石!

如果白山黑水最拔尖的幾大高手,都擋不住這個紀千戶!

那麼,從此之後!

遼東武林,他就是神話!

除去白山大宗師,再無誰可以壓下他!”

一直未曾出聲的碧水宮主雲南珠,輕聲嘆道。

“只怕信心太足,挫斷鋒芒!”

步流回冷哼一聲,如若悶雷:

“謝老弟,五行以金為首,乾脆你來當打頭陣!”

謝明流聽得一怔,再次罵道:

“步老鬼真是陰險!三招……這次不用碧海潮生劍,以玉漏催銀劍守禦,應該不難。”

謝明流一念落下,腰間澡雪古劍就已出鞘,化為一條游魚也似的犀利銀光,環繞周身,隨時可發。

“好!

謝掌門以劍法接招,那本官也用劍術相對。

一式留神!還請品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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