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保衛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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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星河找回來之後,弄玉過的最舒心的日子就是守著星河,別的事都不重要了。

星河一天天長大,每次聽到郭羽或阿璟說到趙無傷,都會問弄玉,趙無傷是誰。

“他是你父親。”弄玉嘆了口氣,耐心回答。

“父親是什麼人?”三歲多的小孩子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鍥而不捨地追問道。

弄玉被星河問得心酸,星河只在出生沒多久見過趙無傷一面,到現在都不知道父親是什麼人。

弄玉不由得懷疑自己,為了所謂的正義和堅持,讓星河和趙無傷父子分離,讓他們夫妻出現嫌隙,是否得不償失?

星河不可能一輩子沒有父親,她也不可能一輩子帶著星河守在敦煌。趙無傷有自己的算計,可他也的確是愛弄玉和星河的。

一年之期要到了,弄玉決定帶星河去找趙無傷。

此時匈奴人在攻打敦煌城,郭羽和阿璟張羅著搬回大漢內地,弄玉到臨出發前卻告訴郭羽,她不跟他們一起走了,她要帶著星河去找趙無傷:

“趙無傷好歹是星河的父親,我們就這樣搬回大漢內地,讓趙無傷和星河父子分離,不是明智之舉,我們不能走。”

郭羽聽了弄玉的話,問道:“趙無傷是不是知道你在敦煌?”

“是,他知道。”

郭羽見弄玉承認,忍不住生起氣來,質問道:“既然他知道,為何還放任匈奴人攻打敦煌?難道他就沒有考慮過,一旦匈奴人燒殺劫掠,誤傷了你和孩子該怎麼辦?”

“就是。趙無傷這樣做,根本就沒有考慮過你和星河的處境。還有上一次,星河被人劫走,他這個做父親的在幹什麼?還得你和郭羽去救——”

弄玉打斷了阿璟的話,替趙無傷解釋道:“這事實在怨不得他,是我沒有告訴他。倘若他知道星河被劫走,一定會救的。”

郭羽卻不管這些,強硬地讓弄玉和星河跟他回內地去,弄玉不同意,兩人正僵持不下,忽然被兩個不速之客打斷了。

來人是當初被趙無傷從匈奴人手裡救下來的安氏姊妹,兩人來給弄玉送信,告訴弄玉這幾天大街上很亂,要弄玉等人不要隨便上街,過幾天會有人來接她和孩子回到趙無傷身邊的。

三日後,果然有人來接弄玉和星河,讓弄玉沒有想到的是,來者竟然是趙無傷本人。

弄玉站在門口,看著風塵僕僕的趙無傷,半日才問道:“你怎麼來了?”

趙無傷看著門內的弄玉,走上前來,伸手將弄玉摟在懷中,嘆道:“我等不到所謂的一年之期了,現在就想接你回家。”

弄玉靠在趙無傷懷裡,感受著他結實溫暖懷抱,聽著他沉穩跳動的心跳,說不出的安心。

“好,我們回家。”

阿璟聽見弄玉的聲音,抱著星河出來檢視,卻正好看見這一幕。

趙無傷看著阿璟懷中的星河,眼睛一亮,拉著弄玉的手,幾步來到阿璟跟前,看著星河充滿好奇的、圓溜溜、亮晶晶的眼睛,伸手就從阿璟懷中抱過他,大笑道:“我兒子竟然長這麼大了!星河,叫我阿爹!”

星河的眼睛落在趙無傷身上,眼珠一轉,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奶聲奶氣對趙無傷說道:“阿姨說過,想讓我叫人,得先給錢!你給了錢,我才叫人的。”

趙無傷還沒有明白星河的意思,郭羽聽見星河的話,風一樣從屋子裡衝出來,對著阿璟劈頭蓋臉責備道:

“阿璟,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了!不要教壞星河!你看看你,天天教他什麼?什麼叫人還得給錢?再這樣下去,星河指定變得跟你一樣貪財!”

阿璟反駁道:“我教得也沒錯啊。賺錢有錯嗎?要不是我這幾年經營曼輕館,你得靠喝西北風活著!現在倒看不起我了?”

兩個人一旦開始拌嘴,便停不下來了。

弄玉接過星河,吻了吻他白嫩的小臉,哄道:“星河,這是你阿爹,快叫人啊!”

趙無傷從懷裡掏出一件通體潔白無暇、雕刻精美的玉佩,掛在了星河的脖子上,低頭在星河的臉上也吻了吻,聲音醇厚溫柔:“這是我週歲時,父親送給我的週年禮。這是他留給我的唯一東西了,現在我把它留給我們星河。”

星河低頭握住那塊白玉,擺弄起來。

弄玉見趙無傷把他父親留給他的唯一東西給了星河,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感傷,哄星河道:“星河,快叫阿爹。”

星河原本就聰慧,雖然年紀小,但也懵懵懂懂學會了察言觀色,感知大人們的情緒,又加上阿璟潛移默化的教導,他看見眼前這男人給了他一個小玩意兒,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還是聽從母親的話,叫道:“阿爹。”

這一聲稚嫩的童音在趙無傷耳邊簡直就像是炸響的驚雷!

趙無傷聽到星河叫他阿爹,說不出的心滿意足,只覺得自己前半生所遭受的那些非人的痛苦折磨,在聽到這一聲乾淨純粹、不沾染任何塵埃的“阿爹”時,都冰消雲散了。

他摟著弄玉的肩膀,將她摟緊懷裡,低頭對她懷裡的星河又狠狠親了一口。

不知道是他短硬的胡茬刺痛星河嬌嫩的小臉,還是他兇狠的表情嚇到了星河,星河被他親了這一下之後,忽然扁了扁紅潤柔軟的小嘴,放聲大哭起來。

弄玉看到趙無傷那如飢似渴的表情,輕輕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你嚇到他了。”說這便輕輕拍著星河的背,柔聲哄著他。

阿璟聽見星河哭了,也緊張起來,偃旗息鼓,終止了與郭羽的戰爭,連忙走過來哄星河:“我們的小寶貝怎麼了?怎麼還哭了呢?別哭了,來璟阿姨來抱。”

星河伸出短短的小胳膊,投到阿璟的懷裡,就再也不肯出來了。

弄玉看著趙無傷,無奈地苦笑道:“跟星河最親近的,不是你這個父親,也不是我這個母親。”

阿璟抱著星河哄了幾下,他便止住了哭聲,獻寶一樣把趙無傷給他的玉佩遞到阿璟跟前:“姨姨,看!”

阿璟在星河臉上親了一口,笑道:“咱們星河可真乖!”

由於趙無傷的到來,加上他有帶了幾個隨從,阿璟和郭羽都深感不便,晚上便到離這裡的房子不遠處、阿璟新買的宅子中安歇,把整個院子都騰出來給弄玉夫婦居住。

趙無傷和弄玉大半年不見,小別勝新婚,自然無限恩愛纏綿。

弄玉這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不知今夕何夕,醒過來的時候,只見室內光線昏暗,一時有些恍惚:“現在什麼時候了?”

趙無傷早就醒了,卻也沒有起床,依然躺在床上陪著她,看到弄玉醒過來,就俯身過來吻她。

兩人又是一番纏綿,弄玉被趙無傷吻得暈頭轉向,好半晌才清醒過來,有些氣惱地去打趙無傷:

“咱們竟然睡了一天,阿璟肯定在偷偷笑話我呢,以後還讓我怎麼做人?”

趙無傷沒想到這次跟弄玉見面,這麼容易就和好如初了,心情好得出奇,見弄玉生氣,便笑著解釋道:

“無礙的,現在還沒過正午,只是外面的下雨,屋子裡才看著這麼暗。”

弄玉坐起身來,透過窗戶往外看,果然看到外面正飄著濛濛細雨,天地之間,陰雨霏霏,光線昏暗。“快起來吧,一會兒阿璟該抱著星河過來了。”

兩人起床洗漱完畢,還沒到飯點,就有人來找趙無傷,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趙無傷看了看準備午飯的弄玉,說道:“弄玉,我有點事要去辦,午飯就不要等我了。”

說完趙無傷便帶幾個人走了出去,剩下的幾個人全都退到了院外。

弄玉正在庖廚下做飯,猛然聽見有人叫道:“郭夫人。”

弄玉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抬頭看時,就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廚房裡多了一個男人,他站在門口,幾乎把整個廚房都堵住了,由於光線昏暗,他又逆著光,弄玉也沒有看清楚他的臉,不過他的聲音倒是認出來了,正是韓城以前最得力的手下,耿去病。

“你怎麼來了?”弄玉詫異地問道。

“夫人知道現在匈奴人在攻城嗎?”耿去病還是隱在黑暗中,灶火微弱,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聲音聽上去似乎壓抑著極大的痛苦。

“知道。”

“夫人知道率領匈奴人攻打敦煌的將軍是誰嗎?”耿去病又問道。

“知道。”是李陵。

“那夫人知道一旦敦煌城被攻破,城中的百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嗎?”耿去病繼續追問。

弄玉沒有回答。

“一旦城破,他們就會想羔羊一樣被匈奴人肆意屠殺!”

耿去病因為跟韓城一起去接應李陵受到了牽連,從校尉被貶到普通的士卒,這次敦煌遇險,他拼著命去幫郡守守城,卻沒有想到率匈奴人來攻打敦煌的,竟然是此前自己去救的李將軍,這讓他說什麼都接受不了。

如今在李陵的帶領下,匈奴人攻城的態勢十分強烈,敦煌城風雨飄搖,搖搖欲墜,只怕不出今夜,就會被攻下。耿去病想了無數的辦法,想替韓城守住這座城,可早已計窮,唯一想到可以幫他的人就是弄玉了。

他從前線的戰場上退下來,來不及換衣服,穿著一身血衣就來了,沒想到弄玉家中早就被保護起來了,他只能趁他們不備,翻牆進來。

看那些人的行為舉止,自然是匈奴人無疑了。看來匈奴的細作早已經潛伏進了敦煌,一旦他們開始行動,也許守軍們撐不到今晚了。

“我知道你的來意。”弄玉明白耿去病這次的來意,他是想讓自己勸說李陵退兵。且不說弄玉能不能說動李陵,現在她已經決定跟趙無傷言歸於好,不願意再去跟趙無傷作對,再次把兩個人的關係弄僵,故而拒絕了耿去病:

“我幫不了你。李陵既然來攻城,自然有他自己的算計,你以為憑著我的幾句話,就能讓他打消這個念頭嗎?我不過一介女流,戰場上行軍打仗的事,我一竅不通,我也不想再插手這些事,我現在只是想安安穩穩過我自己的生活,看著我的孩兒長大。”

“夫人想安安穩穩過自己的生活,可敦煌的百姓卻註定要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夫人想要看著自己的孩兒長大,可敦煌的百姓,父子、母女卻註定要陰陽兩隔。這樣置身事外,夫人於心何忍?你想一想韓城將軍,他為了敦煌,把自己這一生都耗上了!”耿去病痛心疾首地譴責弄玉的冷漠無情。

“我沒有韓城那樣的胸襟。”

耿去病看了弄玉片刻,聲音有些苦澀:“我以為夫人跟阿城一樣,原來竟是我錯了。”

說完他便轉身走進雨中,弄玉這才看清楚他身上穿的是普通士卒的軍服,且早就被血染透了,不知道是他受傷流的血,還是別人的血。

弄玉也沒心思做飯了,坐在廚房的門口,看著雨漸漸下大,雨水從屋頂的雕花瓦當上順流而下,一條條掛在門前,珠簾一樣。院子裡草木得了雨水的灌溉,全都滋潤起來,牆角種的那一叢牡丹花,粉嫩嫩的骨朵兒藏在清亮碧綠的葉子下?,繁星似的。

如果不是在雷聲隆隆之外,隱約還傳來廝殺之聲,看上去這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雨天。

弄玉站起身來,從牆上拿下一頂斗笠扣在頭上,換上木屐,開門走了出去。

奉命保護弄玉的人,沒想到弄玉會出現在他們面前,全都有些驚愕:“夫人?”

弄玉點點頭,對他們說道:“我出去走走。”

為首的那人急忙阻止道:“夫人,外面很亂,萬一出了事,我們這些人自刎也不足以謝罪,您還是在家中等大王回來吧。更何況,天還下著雨呢。”

弄玉打斷那人的話:“我走不遠,你們如果放心不下,可以跟著我。”

這幾個人聽弄玉的口氣有些不對勁,也不敢再阻攔,便唯唯諾諾答應下來,留下一個人看家,其餘諸人全都跟在弄玉身後保護著,生怕她出什麼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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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還在下著,打在街道上的青石板上,摔出無數細碎的水花,濺到人的木屐、裙裾上,弄玉的衣裳登時就被濡溼了,冰冰涼涼貼在身上。

在大街上,兩軍交戰、廝殺的聲音聽得更加清晰。大街上的行人都匆匆忙忙的,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恐懼擔憂的神色。那些家有資產的,早就像郭羽一樣張羅著逃難,搬到別處去,而那些沒錢的窮苦人把自己的性命託付到了守城士兵的身上,城破之日,就是他們的身死之時。

一個三四歲的小童坐在臨街的一家店鋪的廊簷下哇哇大哭,看樣子是跟父母走散了。弄玉走過去,看到他渾身都溼透了,蒼白的小臉被凍得發青,想到星河倘若有一天跟她走散,也是這般無助又可憐的模樣,忍不住心疼,將頭上的斗笠摘下來,給小童戴上,柔聲問道:“你爹孃呢?”

小童只管哭,並不說話。

“夫人,我來抱吧。”身邊人見弄玉抱著那小童,急忙伸手要去接。

弄玉想了想,把孩子遞給他,吩咐道:“你先把他抱回家,交給阿璟,換身幹衣裳,再去找找這孩子的爹孃。”

“是。”那人答應著,把自己頭上的斗笠摘下來替小童戴好,把弄玉的斗笠還給了她。

弄玉摘掉斗笠後,頭髮和上身淋了雨早就溼透了,她捋捋被雨水淋溼的頭髮,重新戴上斗笠,看著那人抱著孩子離開,這才轉頭對這些人的領隊問道:“趙無傷在哪裡,我要去見他。”

那人面露難色,為難地回道:“夫人,大王他……”

“我知道現在他來到敦煌,自然是想把這城拿下來。我也知道,你們在城中有接應的細作,現在帶我去見他。”弄玉的目光如刀,盯得那人渾身難受,芒刺在背。

“夫人,大王的脾氣您不是不知道。您就不要為難屬下了。”那人硬著頭皮拒絕道。

“好。”弄玉看著那人為難的模樣,自嘲地笑了一聲,不再逼迫他,繼續沿著大街往前走。

那人見弄玉去的方向正是城門的方向,心中越發不安,心一橫,乾脆攔住了她:“夫人,再往前走就是城門了,現在兩軍正在那裡交戰,太危險了,你別過去。”

弄玉看著那人,神色瞭然:“趙無傷在那裡吧?”那人低頭不語。

弄玉輕輕嘆了口氣,早就明白了趙無傷此次來敦煌的目的,他對敦煌城是勢在必得的!既然他能安然潛入敦煌而不被人發現,那就說明敦煌城中早就有細作接應他了。如果他聯合那些細作們,與外面攻城的李陵來一個裡應外合,敦煌的這些守軍怎麼可能抵擋得住呢?

弄玉站在原地,雨水順著斗笠的帽簷滾落,把她和整個茫茫世界隔開了。

可是真的能隔開嗎?她強迫自己不去管外界發生的是是非非,強迫自己跟著趙無傷往下走,可她真的能走下去嗎?到底能堅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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