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日。

劉豔走進了加圖。

此時的加圖已經被夷為平地了，放眼望去，盡是斷垣殘避，盡是堆積如山的瓦礫，幾乎第一堵牆壁上都佈滿了彈孔，牆上，地面上，是大灘大灘的血跡，不難想象這場巷戰有多殘酷。

她低聲說：“可算是結束了。”

鬱成甕聲甕氣的說：“嗯，結束了。”

此時的鬱成顯得格外的疲憊，這一個多月來，他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到巷戰中，但各種作戰任務就沒停過，鐵打的都受不了。現在的他，比起以前來瘦了一圈，眼睛裡佈滿了血絲，如果能讓他安靜的躺上三分鐘，他馬上就能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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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一個月裡，扎伊爾同盟軍與以法軍為首的反扎伊爾聯盟爆發了好幾輪驚天動地的惡戰，光是加圖小城的巷戰就持續了四周之久，盧安達志願軍九個營全部輪換了一遍，每個營換下來的時候都是死傷累累，沒有一個營還是完整的。而法軍及他們的走狗損失也同樣慘重，在過去一個月裡，法軍一直在秘密往扎伊爾增兵，一開始進攻加圖的只有外籍軍團兩個營，到最後換成了一個旅，總兵力多達六千餘人，攻勢凌厲，壓得盧安達志願軍喘不過氣來！

但盧安達志願軍最終還是以死傷七百餘人的代價守住了加圖，法軍及他們的走狗在這座小城付出了傷亡一千五百餘人的代價，還是拿不下來。

對於法軍來說，戰事膠著、傷亡慘重都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隨著時間推移，大量扎伊爾平民傷亡的文字、圖片源源不斷地出現在全世界的報紙、電視新聞頻道上，在全世界範圍內激起了強大的反戰浪潮。就連法國國內，也爆發了聲勢浩大的遊行示威，大批民眾走上街頭，高呼口號要求政府停止這場骯髒的戰爭，不要再把法國士兵派到那片苦難深重的土地去屠殺手無寸鐵的扎伊爾平民。而大批政客見狀也紛紛給自己打上了反戰的標籤，以聖母的姿態對政府捲入扎伊爾內戰的舉動橫加指責……

法國政府面臨著巨大的壓力。

八月二十一日，東方禿鷹傭兵團出動六架蘇-25攻擊機，轟炸了一支停泊在扎伊爾港口的、沒有國籍的船隊，一舉炸沉了三艘貨輪。這次轟炸對反扎伊爾同盟的打擊是致命的，因為船上有數千噸彈藥物資，而此時反扎伊爾同盟軍由於曠日持久的消耗，已經陷入彈藥緊缺的地步了。現在那六架蘇-25一輪瘋狂的轟炸，將這批彈藥物資全送進了海底，他們的處境更加艱難。

八月二十二日，一直在堅守金沙薩的坦尚尼亞兩個團和東方禿鷹傭兵團主力突然傾巢出動，向馬寧巴方向發動大規模反擊。這輪反擊來得異常兇猛，同盟軍投入了兩個130加農炮營，一個152榴彈炮營，一個155榴彈炮營，以及一個火箭炮營，同時還有十二輛T-80坦克、三十六輛85式主戰坦克，攻勢異常凌厲。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將辛巴威人趕出了馬寧巴，正在城中休整的外籍軍團傘兵團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團團包圍了，讓四個重型火炮營懟著臉猛轟，炸得血肉橫飛。

仍然在啃穆希這塊硬骨頭的外籍軍團第3工兵團見狀緊急過來支援，結果不出意料的，在距離馬寧巴僅四公裡遠的時候，大批坦克和裝甲車四下裡衝了出來，對著正在公路上行軍的法軍就是一頓暴揍，這個工兵團見勢不妙，趕緊開溜，但已經晚了：東方禿鷹傭兵團兩個步兵連出現在他們身後，切斷了他們的退路！

這是典型的圍點打援。

一下子就有兩個團被人包了餃子，曼努埃爾將軍一個頭兩個大，只能放棄繼續在加圖方向與盧安達人纏鬥，於八月二十六日以外籍軍團第1騎兵團為先鋒，調集三千多人向馬寧巴方向殺去，試圖解兄弟部隊之圍。

然而，扎伊爾同盟軍張開的口袋還遠遠沒有裝滿，這支援軍依舊沒能逃脫被圍點打援的命運。

八月二十七日下午，第1騎兵團先頭部隊一個裝甲營沿著一條林間土路向馬寧巴推進的時候，一枚威力巨大的路邊炸彈突然爆炸，將打頭的那輛勒克萊爾坦克給掀翻。緊接著，三枚紅箭-8反坦克導彈接連射出，猛擊最後一輛勒克萊爾。那輛勒克萊爾坦克連挨三枚紅箭-8，立即就被掀飛了炮塔，癱在原地動彈不得，把整條公路都給堵死了。遭到伏擊的法軍裝甲部隊亂作一團，而伏者他們的東方禿鷹傭兵團的步兵們趁機紛紛掀掉偽裝，用紅箭-8反坦克導彈瞄準勒克萊爾坦克的薄弱位置猛烈開火。在過去一個月裡，他們數次與勒克萊爾坦克交手，很清楚這款坦克的弱點在哪，在他們的攻擊之下，那些坦克和裝甲車一輛接一輛爆炸、起火，熊熊燃燒，渾身是火的士兵尖叫著從已經變成熔爐的車內逃出來，滿地打滾，然後轉眼間就被子彈擊倒……

營長指揮僥倖還沒有被擊中的坦克緊急釋放煙霧，以避免繼續遭到攻擊，同時用車載重機槍和裝甲車上的鏈式機關炮朝著反坦克導彈射來的方向瘋狂掃射，甚至直接用勒克萊爾的120毫米口徑主炮發射榴霰彈，壓制對方的火車。他親指駕駛指揮坦克對著已經被擊毀的坦克和裝甲車殘骸瘋狂的撞擊，試圖將這些殘骸撞開，撞出一條生路來。鋼鐵巨獸相撞，戰場地動山搖，正在發射反坦克導彈的東方禿鷹僱傭兵們都為之心驚。

最終，數架武裝直升機緊急殺到，一輪瘋狂的火箭彈覆蓋外加機炮掃射壓制住了東方禿鷹傭兵團的攻勢，這個裝甲營這才僥倖逃出了生天。作為代價，這個營有十一輛坦克和十四輛裝甲車被擊毀，死傷士兵多達一百一十三人，算得上是自開戰以來法軍死傷最為慘重的一次，這個裝甲營被徹底打殘廢了。

慘敗的訊息傳來，法軍增援部隊直接停止前進，甚至在沒有上頭命令的情況下紛紛後撤。對於他們而言，這個戰場實在太過危險了，他們的一舉一動反扎伊爾同盟軍似乎都瞭如指掌，而他們卻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麼時候遭到扎伊爾同盟軍的伏擊！

這還怎麼打？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在當天晚上，東方禿鷹傭兵團一支特種部隊滲透到他們的防空導彈陣地附近，指引炮兵一口氣朝防空導彈陣地發射了十二枚激光制導炮彈，一舉摧毀了一套防空雷達和兩部“紫菀”防空導彈發射車，將法軍的防空網撕開了一個大口子。東方禿鷹傭兵團的蘇-25攻擊機和辛巴威空軍的攻擊機乘虛而入，對著法軍狂轟濫炸！

仗打到這個份上，曼努埃爾知道，法軍怕是打不下去了。如果巴黎願意繼續增兵，他們倒是不難反敗為勝，可問題是，現在法國國內反戰浪潮此起彼伏，誰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悍然向扎伊爾增兵？那是政治自殺，沒有一個政客願意冒這個險。

沒得選了，只能選擇談判了。

劉豔用照相機咔嚓咔嚓拍下了一大堆照片，嘴裡唸叨著：“這下這仗總該打完了吧？這下這仗總該打完了吧？”

鬱成苦笑：“打完了？還早著呢。”

劉豔愕然：“現在法國佬都認栽了啊，不是應該天下太平了嗎？”

鬱成說：“像扎伊爾這種資源極為豐富卻又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國家，談什麼天下太平實在太過奢侈了，打完這一仗能有幾年和平日子過就很好了！”

劉豔不滿：“死了這麼多人才打贏這一仗，結果還是沒法換來和平，那這仗不是白打了麼？”

鬱成說：“這就是扎伊爾人的命運。”

他的話雖然不中聽，卻是不爭的事實。小卡比拉領導的扎伊爾同盟軍雖然打贏了這場戰爭，但扎伊爾內部的問題依舊沒有得到解決。這個國家依舊是派系林立，軍閥多如牛毛，小卡比拉能夠控制的，也就金沙薩及金沙薩周邊地區，還有一些比較重要的礦山、港口，至於廣袤的內陸地區，在掃平那些軍閥之前他是沒有辦法控制的。

而小卡比拉，能掃平各路軍閥，將這個鬆散的國家捏合成一個整體嗎？

鬱成對此可不樂觀。

想要將一個一盤散沙、軍閥割據、派系林立的國家捏合成一個整體，不僅需要領導人有著強大的人格魅力、超強的政治手腕、堅定的意志，能夠得到大多數國民的擁護，還需要擁有一支訓練有素、紀律嚴明，願意為整個國家和民族的未來去拼殺的軍隊，同時還得有較好的國際環境，能得到最強大的幾個國家的支援，至少是不反對……

最後還得有一點運氣，領導人不能在統一大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噶了，得有強壯的身體……如果能有一兩個同樣能力超群、志同道合的繼承人，隨時可以頂上來，那就更加完美了。

而這些，小卡比拉一樣都不具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