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世之主』，是偉大造物主的尊諱。

即使是眾星之上的神明，依然難以窺見創世之主的真容。

但是，路西法曾親眼目睹，‘毀滅與輪迴之主’降臨於世。

那是在【末日】到來之際。

彼時，中古世代的諸神為了抵抗這場浩劫，擯棄前嫌攜手同盟，卻依舊無濟於事。

鐵灰色的天幕下，火焰與鮮血染紅大地，高高在上的神明，如流星般墜落，黃昏蒼莽，殘陽似血。

路西法與其他魔神，同樣參與了這場戰役。就在她絕望之際，她的眼中倒映出遮蔽天空的黑翼。

那便是‘毀滅與輪迴之主’。她的黑翼掛滿神明的屍體，身軀湧動著地獄之火，咆孝著衝向【末日】。

再後來的畫面，路西法已經記不清……

只知道，在諸神的世界毀滅之後，又開啟全新的輪迴，也就是人類的時代。

而現在。

眼前這位，身披漆黑鎧甲的男人，竟拿出了具有‘毀滅與輪迴之主’氣息的契約！

銀髮魔神仰視著，眼神不斷閃爍，既有著落敗的屈辱，又感到驚駭。

‘明明是個人類，又是怎樣與『創世之主』扯上聯絡！’

路西法思緒複雜，甚至還在猜測，這位人類究竟會提出怎樣的條件。

“條件很簡單。”

林宵明明帶著頭盔，看不見表情，但那語氣神態分明是在“笑”，笑得還相當和善：

“把完整版「傲慢之力」的力量，借給我。”

隨著林宵的話語，羊皮紙般的【黑龍契約】上自動浮現古代文字，繚繞著奧妙的漆黑源力。

彷佛只要魔神答應條款，她的力量就會被林宵分去。

聽到不是「主僕契約」，路西法心情好受了一些。

但當他仔細思考，沉默了片刻，臉色變得難看。

借？

你這分明叫搶！

我的本源之力已經你‘借’走了一半。

你現在還要讓我‘借’你另一半？！

“不可能。”

路西法被壓在巨型隕石下，依舊高昂頭顱，冷冷道：

“先不說你能否承受住原罪之力，我的力量本就尚未恢復，再將原罪之力借予你，那我與螻蟻何異！”

失去原罪之力，路西法光憑劍術與身體素質，能擁有七階水準，相當於人類的極限。

雖然能隨著時間恢復，但對這位‘晨星之子’來說，同樣難以接受。

“不接受條件沒關係。”重劍人掌心燃起一簇漆黑火焰，“可以打到你接受條件為止。”

老實講，林宵也沒有殺死傲慢魔神的信心。

但路西法的領域已經破碎，再打一場，很可能引來聯邦國士。

大不了不要「傲慢之力」，協助聯邦國士再度將路西法封印。

但這樣，會有被聯邦漁翁得利的風險……是林宵做出的最壞打算。

路西法沉默良久，望著重劍人，目光深邃，談不上仇恨，更像是在考慮條件。

她甦醒不久，源力全部用於施展領域，投擲出的聖槍還被林宵用【命運懷錶】躲了。

再遇到人類們的圍剿，很可能再次長眠。

這對傲慢的銀髮魔神來說，就如同被群蟻咬死，既屈辱又難以接受。

反之，答應重劍人的條件，雖同樣屈辱，但至少，比前一種情況要好得多。

更何況…路西法眉頭皺起…他的身上，沾染著的毀滅氣息，令我相當在意！

“我不知道你從何得到這份契約，但我知道，『創世之主』的契約，如同天平，講求公正與交換。”

路西法冷冷道：“你能用什麼，和我的原罪之力‘交換’呢？”

林宵沉吟片刻。

他知道，也不能把路西法逼得太死，要不然狗急跳牆，誰也撈不到好處。

薅魔神的羊毛，講究一個可持續的竭澤而漁。

契約魔神，給自己持續提供原罪之力，比自己滿世界的找魔神祭壇，要方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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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格的資本家就該壓榨魔神，所以還是得畫大餅，講福報！

“我可以給你一個承諾。”林宵認真道：“比如，早晚有一天，讓你和其他魔神團聚之類的……”

喬琳娜在背後聽著林某人的胡扯，抿了抿嘴。

他居然，真的在忽悠魔神？！

所謂的‘讓魔神團聚’，不會是指，你還要招惹其他魔神吧！

銀髮魔神竟在認真思考，喃喃道：“一個承諾嗎……”

“我不需要朋友，自然不需要團聚。”

路西法頓了一下，抬起眼睛：“而那個承諾，我希望你，找到【末日】的真相。”

林宵皺眉道：

“你從剛才就談及過，末日究竟是指什麼？”

銀髮魔神搖頭：“即使是神也瞭解得不多，但你不同。”

“你有著毀滅氣息，更有著‘毀滅與輪迴之主’的信物，因此……”

路西法眼神閃爍，低聲道：“你比我更容易接觸到，『創世之主』，能發掘出更多的真相。”

她說的閃爍其詞，林宵聽得一知半解。

倒是能看出路西法低聲下氣的態度，不僅出於落敗，更受到黑龍信物的影響。

怎麼說呢……

林宵還是更喜歡她桀驁不馴的樣子。

態度這麼誠懇的傲慢魔神，感覺有些不太習慣。

至於所謂的末日。

難道會和‘諸神黃昏’有關？

林宵知道這是中古世代的大事件，那場戰役之後諸神像是從世界銷聲匿跡，隨後人類突然崛起……就像是世界開啟了新的輪迴。

最早，林宵只是想回到中洲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可現在，隨著對七階以上領域的不斷探索，似有旋渦推動著他，做出抉擇。

林宵微微皺眉，道：“你說的調查【末日】，有時間限制嗎？”

路西法深深地凝視著重劍人，反問道：“時間有意義嗎？”

林宵一怔。

“時間就是虛無。”路西法冷笑道：“我不奢望你能找到真相，但如果能，我可以一直等，等到你回來見我，履行契約的那一刻。”

時間就是虛無……

重劍人仰頭望天，腦海中浮現銀龍卡俄斯的名諱，‘時光與虛無之主’。

漫長的時光長河當中，一切都失去意義。

但因為存在著名為【末日】的節點，找出那個節點的真相，便使一切都產生了意義。

“反正我也活不到末日的那一天。”林宵心道：“答應路西法，然後慢慢調查即可。”

“我承諾於你。”重劍人鄭重點頭，“會在能力範圍內，尋找【末日】的真相。”

“文字遊戲嗎？”路西法澹然一笑，閉目嘆息：“無所謂了……吾承諾，將本源「傲慢之力」借與你。”

銀髮魔神咬重‘借’的讀音，接著道：“並為調查【末日】，提供必要的幫助。”

林宵輕蔑一笑。

什麼時候借力量，借了什麼時候還，那還不都是我說了算？

羊皮捲上浮現一行行文字，其他還有種種細節，例如‘魔神不得隨意傷害人類’‘不得干涉林宵行事’等等。

傲慢魔神不屑對條例逐句追究，因此由林宵擬定，當然更是偏向人類和自己的角度。

便宜也沒有佔得太過分，得到了【黑龍契約】的認可。

那張羊皮卷隨著黑焰燒成灰盡，林宵的火種裡則產生些許變化。

火種內多出一張名為【黑龍契約】的神話級卡片。

具體模樣，像是一本漆黑厚重的圖鑑，圖鑑左上角多出一張金燦燦的傳說卡片。

「傲慢魔神·路西法」（已契約）

【契約效果：獲得與源力同等階「傲慢之力」。付出等額代價，可將其召喚。】

林宵微微一愣。

好傢伙，突然變成集換式卡牌手遊！

所以魔神也是《卡師指南》裡能抽出的角色嗎？

所以，卡片對決的時候，人家召喚的卡片，都是小貓小狗啥的。

我找個機會，直接拍一張【傲慢魔神】？

林宵能感到，火種內的「傲慢之力」更為強大。

現在能免疫不超過八階的精神系進攻，並多出一個‘精神威壓’的效果。

可以說，比起虛弱的路西法，此刻的林宵才更像是‘傲慢魔神’。

當然，路西法的「傲慢之力」會隨著時間不斷恢復，慢慢能重回八階領域。

林宵心道，我必須比她更快地成長，才能保持對傲慢魔神的壓制。

有系統外掛在，這並不是難事。

更何況，除了路西法以外，我還有其他魔神的羊毛可以薅。

此外，有需要路西法的地方，還可以用【黑龍契約】召喚這位魔神……注意源力消耗，不被反噬即可。

“契約已成，我不會再向你出手。”

銀髮魔神羞於啟齒，緩緩道：“可以……先將……隕石挪開嗎？”

重劍人點頭，火種湧動黑焰，朝著那塊隕石伸手。

行星般的隕石逐漸飄浮，外殼化作光粒，核心處的隕星劍飛回林宵手中。

“你打算去哪裡？”林宵問。

銀髮魔神起身，冷澹道：“這些無須你來過問，我會照著契約行事。”

老實說，對於人類時代，路西法一無所知。

她也不屑開口向貪婪魔神瑪門求助。

但是不要緊。

即便跌入塵埃，混跡於螻蟻當中，傲慢魔神也有重歸王座的信心。

前提是……路西法瞥了眼重劍人，神情複雜。

盡量少和他來往。

銀髮魔神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傲慢，只是氣息微弱了許多，她睥睨著林宵，冷冷道：

“最後給你個忠告，想要調查【末日】，可以從那根骸骨入手。”

林宵一怔：“骸骨？”

他想起在鬱金香學院見到的那根聖骸骨，擁有彩色神話品質，名為【不朽骸骨】。

路西法眉頭緊鎖，似在回憶，低聲道：

“那不僅僅是聖骸骨，即使是我，也不明白它背後的存在……”

“等一下！”林宵道，“那根骸骨，不就在你手裡？”

鬱金香的聖骸骨失竊，不就是被當成路西法的復活素材了嘛！

路西法深深凝視著林宵，冷澹道：

“誰知道呢……”

倏地，她展開漆黑六翼，消失於晨曦初露的天幕中。

林宵留在原地，若有所思。

【不朽骸骨】並不在傲慢魔神手裡。

我記得，當初盜竊骸骨的，有很大機率是貪婪魔神。

也就是說……路西法指示我去尋找瑪門？

這究竟是有詐，還是魔神之間關係本就不好，亦或者……她真的只是，想要讓我去找尋【末日】真相？

喬琳娜眺望著路西法消失的背影，皺眉道：

“就這麼放她走了，真的沒問題嗎？”

“我們也殺不死她……”林宵道，“我有限制她的手段，能保證她不會在人界亂來，足夠了。”

路西法再狂傲，還是得遵循『創世之主』締造的契約。

此外，能透過【黑龍契約】召喚傲慢魔神，也能算作我的一張底牌了。

“是嗎……”

少女舒出一口氣，臉上露出疲憊，輕聲道：

“所以，這件事了結了？”

“還沒有。”

林宵環顧幾乎成為廢墟的聯邦歷史公園，喃喃道：

“得先找個藉口才行啊……”

*

「昨日，忍冬學院的喬琳娜·瓊斯奪得三校聯賽冠軍，創下新的歷史記錄……」

「為您插播一條早間新聞，卡薩洲聯邦歷史公園突發罕見地震，強度達七級以上，周邊城市震感強烈……」

調查組基地內，楚雲叼著香菸，看著電視上的晨間新聞，回望道：

“聯絡上林宵了嗎？”

“還沒呢。”西格莉德沮喪地說，“那場地震一看就和他有關……”

“他不會，真的遇上魔神，然後和魔神發生衝突了吧？”小秘書望向楚雲，擔憂地說。

隔著煙霧，男人眼神閃爍，緘默不語。

組長判斷出聯邦歷史公園的毀壞痕跡，和強大卡師的對決有關，為了不引起恐慌，對公眾宣稱是由地震引發。

可是，造成地震的卡師，仍未找到……

楚雲猜測是林宵。昨晚，林和青葵一同去追查墮卡師，失聯了一整夜，第二天，便傳來歷史公園坍塌的訊息……

如果他們真的遇上了魔神…楚雲攥緊煙盒，指關節微微泛白。

“渡鴉！”西格莉德目光一亮，“林宵的電話！”

楚雲目光閃動，接過耳麥，聲音沙啞：“喂？”

“楚雲兄——”

聽見熟悉的聲音，楚雲表情安定了許多，緊接著便聽見林宵道：

“聯邦歷史公園坍塌的事情，快幫我找個湖弄組長的藉口！”

地震還真是你引發的？

楚雲發怔片刻，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簡單來說。”

林宵看著眼前巨大的隕石坑，道：“我把傲慢魔神給幹碎了。”

似有晴天霹靂，‘轟’地一聲在腦海炸響。

楚雲沉默良久，見怪不怪，尋找煙盒。

見手機遲遲沒有回應，林宵茫然道：

“喂？喂！”

楚雲從皺巴巴的煙盒裡，摸出一根蔫掉的香菸，點燃後叼在嘴裡，面無表情，道：

“收到。”

林宵：？？？

居然這麼澹定？

你是已經習慣了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