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響弓著身子,卑微地站在營帳口說了很多話。
“讓他進來。”
“好吧~”豆芽從防禦陣前讓開,讓鬱響進去。
擦肩而過的時候,她嫌棄地把陣子還給鬱響,“長話短說,不許累著星野!喏,你把這個給他吧,哼,真是塞牙縫都不夠。”
鬱響臉上不動聲色,低頭唯唯諾諾地接過陣子,眼底卻飄過一抹喜色。
他腳步加急,跨入營帳入口的防禦陣。
營帳內極盡奢華。
高床軟枕,桌案碗櫃,這裡還有整個深淵火山彌足珍貴的靈泉。
這裡是深淵火山的底部。
尋常修士要和妖獸廝殺小半月才能抵達,更別說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安營紮寨。
星門上上下下花費了一個半月,死了大半門徒,現在僅剩的一些都快渴死了。
而星野呢?
他居然披著一身灰色衣袍,披散著長髮,在桌案邊用靈泉畫水墨畫。
畫中女子的一顰一笑栩栩如生。水墨畫需要用很多的水,才能用這濃和淡將輪廓五官襯得立體靈動。
他在洗筆缸裡大刀闊斧地洗筆,絲毫不顧珍貴靈泉從洗筆缸裡漸出來。
鬱響攥著拳頭,看得眼紅。
他才不覺得星野浪費水。
他是在嫉妒!
憑什麼這種優渥待遇只有星野才能享受,就因為那虛無縹緲的神祇血統?
修行者都是從煉氣開始才變成可望而不可即的大神仙,憑什麼這種力量就不能落到他的身上?!
鬱響心中的壯志凌雲被點燃了。
星野病了,連他的衣袍都從黑色變成了灰色,這是魔氣不夠的表現!
而自己算準了時機,剛剛吸了兩個修士的精元,又成功騙過了豆芽,孱弱的星野近在咫尺。
他偽裝卑微,對他行了個禮,邁著小碎步,將手中沒有多少魔氣的陣子遞給他:“魔尊大人,外面的修士不多了,妖獸越來越兇猛。時間緊蹙,屬下只能找到這個。”
星野放下筆,接過陣子。
在他的手指觸及到陣子的那一刻,陣子變成一顆透明珠子,魔氣從陣子被抽離,縈繞在他周遭,染上他的衣服。
但魔氣還是不夠,衣服仍是灰色的,並沒有好轉太多。
鬱響假裝焦慮:“這、這可怎麼辦呀?”
星野隨手將透明珠子扔了,黑珍珠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嘲弄,他繼續提筆作畫,抿唇輕聲反問:“你說怎麼辦呢?”
鬱響低下頭,卻露出個陰森笑容:“屬下願意獻祭給魔尊大人!”
星野語氣隨意:“好,把手伸過來。”
鬱響走上前,伸出手,貪婪浮在臉上。
來吃吧,快把他吃掉。
在魔氣連通的那一剎那,他就會全力地反撲,把星野的精元吞噬!
指尖輕觸。
鬱響的魔氣四散開來,像絲綢似的,將星野整個人包裹在裡面,元神從靈臺變成一團黑氣飄出,張開血盆大口,撲向星野。
星野手裡提著那毛筆,抬手朝鬱響的元神輕輕一點。
瞬間,營帳內這一出扮豬吃老虎的戲臺子分崩瓦解。
鬱響朝後重重跌在地上,嚇得血液從臉上褪下,抖如篩糠。他一個撲稜跪在地上,顫聲道:“魔尊大人饒命,小的不是有意的,實在是學藝不精,控制不好!小的餓了太久了。”
星野輕嗤一聲,在硯臺上沾了一點墨,嘲弄地問:“怎麼,是在奇怪我為什麼還比你強嗎?”
鬱響不敢答話。
桌上墨水化作黑氣,一絲一縷地漂浮起來。星野走向他,魔氣飄著回到了他的身邊,將他的衣衫染成墨色。
火山的火靈氣接踵而來,染上了那抹紅。
鬱響全身冰冷地躺在地上,任他平時巧舌如簧,此刻卻驚駭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原來這些水墨畫所用的顏料,竟都是星野的魔氣。
星野根本就沒有病。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請君入甕的戲碼!
不,他或許根本就不在意自己!
星野在鬱響身邊蹲下,臉上帶著嘲諷和輕佻的笑容,語氣桀驁:“你領悟得不夠。我確實是基岩之神,但你覺得,我的本源是什麼?”
水神的本源是水,火神的本源是火。
那星野呢?
“是基岩!”鬱響顫聲求饒,“魔尊大人,神,您一定還缺手下,小的一定改過自新,再也不敢起邪念了!”
星野抬起手,一團土靈氣在他掌心浮現。
“殺掉仙界所有修士,不是我的意志,是融融姐姐的意志,而我只是代她執行而已。”
風中夾帶著深淵火山底部喧囂的火靈氣,將這一團土靈氣漸漸變成了黑色焦煙。
星野緩緩道:“我的本源是這天下間的一切微塵。”
怪不得他不需要別人獻祭。
原來這深淵火山本身就是一個永遠都會裝滿食物的碗。而這魔氣居然是他的本源與火靈氣交融才形成的……
鬱響直到全身都化作了魔氣,還在思考著這件事。
或許從一開始,魔尊大人就不需要手下。
他從一開始就厭惡著整個仙界的生靈,想要將他們全部消滅……
他就像這深淵火山裡的岩漿一樣,折磨著無盡生靈……
豆芽穿過防禦陣,站到星野身邊,語氣輕快:“又死了一個不長眼的……噦~這什麼味道好難聞……”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星野並未在意:“既吃不慣,就去外面,別來打擾我。”
最近他對豆芽一直都很冷淡。
豆芽哼了聲,嘟嘴大跨步地走了出去,想到了什麼,又走了回來。
“星野,如果園長姐姐真的成了融融,你還會喜歡我嗎?”
星野不假思索:“當然。我喜歡你和喜歡融融姐姐並不矛盾。”
“那就好。”豆芽喜上眉梢,展顏撲進他的懷中,環抱住他,“星野,我曾經以你為父,以你為夫,如今以你為神。你一定一定不要拋下我……”
星野一手挽著她,一手執筆,落在宣紙上:“好。”
*
“火咕嚕,你為什麼會選擇在這裡守護火獄?”
火咕嚕的老臉上浮現出困惑。
他並不是在困惑自己應該回答什麼,他只是在困惑趙溪想為什麼會這麼問。
激昂豪邁之情湧入胸腔,蒼老聲音在這溶洞之中隆隆作響:“火神大人,我是火神的子民,我信仰著火!在這個仙界,火焰是至高無上的!”
趙溪想背對著他,凝視著自己的本源:“火焰是這個世界上最通透命令的東西,或許並不需要你來追隨。你守或者不守,都會是這個樣子的。它能灼燒萬物,誰都傷不了它。”
沉默很久之後,火咕嚕似乎是想通了什麼,突然變回了火蛤蟆原形。
火靈氣從他周身瀰漫整個溶洞,凝結成靈火琉璃,灑滿一地。
他的情緒依舊激昂:“那麼火神大人,我願意守在這裡,我守在這裡也是天道命運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