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故人不再,偶遇紅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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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我只當自己是一個漂泊他鄉的背包客,信馬由韁地走在貴州A市的街道上。我不去選擇目的地,只想憑藉手裡一張多年前的地圖,沿著曾經帶團走過的路線,獨自再回味一遍曾經的回憶。

我帶團來這裡只有一次,比起家鄉的城市建設進度,A市的發展慢得許多。多年前走過的路,還是那個樣子。在這條路上,我和客人下車買過路邊的水果。因為客人飲食不調而陪他們找過藥店。趕上雨天,我們一起打傘而行。在森林公園裡,我們各花五元錢買來細竹杖,一同在溼滑的山路上前行。因為一個客人遲遲不能歸隊,我和地陪四處尋找,最終在臨近出口的山路邊上發現他在專注地用單反相機給昆蟲拍著微距照片。

我此行的目的,並非要把曾經走這的所有線路一一再走一遍。能找到一些值得回憶的片段和情境足已。我不想在走過的路上再留下身影的紀念,因為那時的我和此時的我已不再是同一個人。再見那一面面晃動的導遊旗,我已感覺不到自己還是他們中的一員,聽到那些熟悉的聲音,我已不再感覺到親切和想要投身其中。我已不是此中人,無意再沾此中塵。

當感覺已經看夠回憶後,我在下一處路口,折反而行。沿著大街向西南方向走去。在這條大街另一端的路口左轉約三百米處,有一家旅行社,這是一家在當地普普通通的旅遊企業,但有一個人對我來說,卻是特殊的存在。

我慢慢走著,走著,直到走到下一個路口,我感覺到心中既有快點見到她的衝動,又有不知如何解釋自己到來原因的尷尬。我希望馬上看到她,卻又只想在馬路對面遠遠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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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我走到地圖指示的所在時,卻意外地發現,那家旅行社的放下了防盜門,其上的“XXXX旅行社”的牌匾已然掉了兩個字,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已有多日不曾開門,此處正在招租。

我有些不知所措了。這和我心中所想所盼的完全兩樣。好比我一心想要求佛,臨到佛門腳下,卻發現山門破敗,早已人去廟空,令我不知何去何從。

我本不想打那個號碼,但看到此情此景,我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我拔出了白麗麗的電話,但那邊始終無人接聽,只有拔號音機械地響著。我連著拔了五次,每一次都只能等到電話自動結束通話。

她去哪兒了?為什麼手機是通的,人卻不在呢?

我硬著頭皮走上前,輕輕地敲響了那防盜門的面板,滿心期待裡面能有一聲應答,能有一人說話。然而,接應的人只是旁邊珠寶店的老闆。從此人口中,我才得知,這家旅行社早在一個月前就因為違規經營問題,被查封至今,老闆不知所蹤,僱傭人員早已各奔東西,只有個別幾人為了討要工資而不時過來尋人。此人以為我也是那些討薪的人,勸我不要傻等了,要我別報什麼希望,趕緊另尋生濟為妙。我苦笑一聲,忙解釋到此的目的。可惜這老闆並不知旅行社中僱傭人員的名字,也不無從知曉白麗麗是何許人也。

我轉身走向路旁,看看遠處的天,瞅瞅近處的地,一時心中悵然若失。

當一個人確信能見到某人時,或許他不一定真的想見到此人。當他預感到與此人難以相見時,反而心中真的很想見到。而當他費盡心思尋找某人時,他是對此人產生日思夜想的強烈期盼。人就是這麼下賤,有條件擁有時,從不懂得珍惜,將本可以屬於自己的美好和幸福拒之門外,一旦某天一無所有時,才反而要找回身後拋棄掉的所有。不懂珍惜,就是許多遺憾的悔恨的所產生的根源。

得知白麗麗所在公司被關停的訊息,我一路以來的計劃全部被打亂。或者說,我此行唯一的目標丟失了。長久以來,我早已習慣有計劃做事、無目標不行動,這種習慣甚至發展到接近帶有強迫症特徵的職業病。我無法適應沒有目標、沒有任務、沒有計劃的狀態下的獨處和盲目行動。

我就近找了一家旅館住了下來。經過幾翻打聽,也未知那家公司關停的具體內情。我在網咖裡泡了大半天,看遍了官網、同業網站上的新聞,也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資訊。這家社的對外官網已經關閉,搜尋當地旅行社黑名單也沒有看到該社的名字。

或許這就是天意——不該見的,永遠見不到。我覺得自己理想化的此行很愚蠢,以至於老天爺都在嘲笑和作弄我。而我自己見越看越像堂吉訶德,只是我身邊沒有那個忠實的桑丘?潘沙。

“回吧!”我心中暗勸自己。

“回吧!來就是個錯誤,找下去或許更是個錯誤,再等下去則會是錯上加錯。你的到來。本就可能要打擾人家的安穩節奏,這裡本就不是你該出現的時空。你何必非要證明自己的存在?再說,你來為何?續緣?結緣?了緣?你自己都沒搞清目的為何,何必要冒失相見?即便見著了,人家終會問你一個你無法回答的問題——這緣是續,還是斷?續是怎麼個續法?斷又是怎麼個斷法?或者人家又會問:本就是平水相逢,誰會動情?大老遠跑來談什麼感情?異地戀有這麼好玩?

正當我失落而漫無目的地翻看著網頁時,一則當時新聞令我吃驚不已。在半個月前,本地某景區發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輛超期未年檢的旅遊客車在山道會車時因躲避對向車輛而撞上山體,二名遊客受傷,一名導遊重傷入院救治。新聞中並未提及出事車輛是哪家旅行社的,但文中附圖的一部分似乎能看到幾個名稱字樣,我摳下了那張事故現場圖,用軟體增強畫面後,勉強看清了車身上旅行社的名稱,居然正是白麗麗看在的旅行社。頓時,我呆坐在電腦前,一切恐怖的念頭一起湧上心頭。我害怕受傷的是她,又可惡地希望是她。因為那樣我就有可能找到她。

這條新聞的出現並沒有解決任何問題,反而給我平添了更多困擾。

我結賬下機,走出網咖,心灰意冷地走回賓館。

在房間裡,我站在窗前久久凝望著街對角那扇封閉的大門。一遍又一遍告自己:她沒有事!

看來,我必須走,也只能走了。可是,回去後,我又該如何?我的支點在哪裡?我的方向去在哪裡?對於曾經的職業,我去意已絕,但前路未開,我正陷入進無可進,退無可退的荒漠之中。

正在我胡思亂想之際,我發現一輛紅色奧迪停在捲簾門前。車上下來一位身著西裝的男人和一位穿著卡其色風衣的女的。男人顯然是司機,女人顯然是乘客兼老闆。兩人在門前停留片刻,門竟然開了,從裡面出來一位中年男人,將二人迎近門去。

裡面竟然有人!我這幾天怎麼沒想到去叫門呢?我連忙衝到街上守在門口等著,等著。

一個小時後,門再次升起,先前進去的兩人走了出來。開門的中年男人像是與他倆達成了什麼協議,將一摞賬本似的東西交給了男司機,女人冷漠地叮囑了幾聲便轉身準備上車。當她轉過身時,我吃驚地認出,居然是紅姐。我驚呀地想,怎麼會是她?這中間到底怎麼回事?

眼看車子就要啟動了,我顧不得太多,一邊衝向街對面,一邊大聲喊著:“紅姐!紅姐!”

我一連喊了三聲,才叫信了那即將隱沒於車中的女的。她站起身,摘下墨鏡,向我這邊望來。從她不解的表情和眼神中可以猜出,她對在此時此地,以此種方式與我相遇是何等的詫異。男司機搶先擋在了我倆之間,以一種犯我者必殊之的戒備姿勢相對。或許,在我在他眼中就是一個意欲行兇的歹徒。當我走到離紅姐不到五米的地方時,她認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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