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放懷聞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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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劍?除了地肺山上打斷梁韜飛昇那一劍,其餘兩劍是幾時用出的?”趙黍見識過鴻雪客的劍術,此等仙家高人所發之劍,絕非凡間修士劍客能比。

“第一劍是接引瀛洲島下界,第二劍便是在斬龍一役誅殺玄矩。”兆伯言道。

“接引瀛洲島下界?”

趙黍想起當初望見瀛洲島拔地飛昇,狀況與地肺山頂峰隨梁韜升舉類似。再想到那株琅玕神柯,也許整座瀛洲島從一開始就是蒼華天君所開洞天的一部分。

瀛洲島現世之時,崇玄館還遠沒有後來的權勢地位,儘管梁韜初露頭角,但蒼華天君顯然已經開始佈局謀劃。

“那為何第二劍是對付玄矩?”趙黍問:“莫非這位玄冥國主也有什麼不凡來歷?”

兆伯冷笑幾聲:“具體有何來歷我也不清楚,只是聽大師兄說,玄矩乃是謫仙下界,所圖不小。可後來惹得天怒人怨,招致各方合力圍攻。他麾下那條孽龍,傳說也是仙家坐騎,法力高深。”

“又是謫仙。”趙黍皺眉。

“對,就跟華胥國主楊景羲一樣。”兆伯不掩譏諷之意:“這些天上仙家啊,汲汲營營插手塵世,下界臨凡還偏要人君國主之位,此等不知饜足的醜態,當真可笑!”

“偏執自恃,妄擬蒼生,古今之禍,大體由此。”靈簫也同時言道。

趙黍置身其中,沒法如此豁達超然,只好轉而問道:“那如今華胥國狀況如何了?我聽說石老成為懷英館首座了?”

兆伯冷笑兩聲:“大師兄死後,懷英館也無人做主,幾位執教一開始還想爭奪首座之位,結果羅希賢出面,力挺石火光繼任首座之位,徹底壓服其他人。”

“是他?”趙黍大概明白了。

“你這位好兄弟如今可是大權在握,畢竟大司馬羅翼手握重兵,就連朝廷都要禮讓三分,威權之重,較之當初永嘉梁氏也不遑多讓了。”兆伯陰陽怪氣道:“如果你回去華胥國,說不定還會得到賞識重用呢!”

“兆伯說笑了。”趙黍如今身心俱疲,無意捲入華胥國的爭權奪利:“如今在世人眼中,趙黍已死,我又何必再去自惹麻煩。”

兆伯點頭:“你能明白這點最好,當初東勝都劇變過後,懷英館為圖自保,竭力擺脫與你的關聯,堅稱你是梁韜安插進來的奸細。”

“這不像是羅希賢的手段。”趙黍轉念即明:“是辛舜英?”

“這小娘皮挺陰險的,不過也正是因為有她,懷英館在後續混亂中得以保全。”兆伯言道:“東勝都劇變過後,華胥國各地災變不斷,加上新君登基、太后攝政,朝廷內外人心惶惶。因為你在地肺山大興殺伐,有人上奏要清算懷英館。”

趙黍無言以對,這種情況下,懷英館肯定要與趙黍斷絕關系,將他視為叛徒、奸細,是唯一出路。

“不過現在好了,大師兄成了手刃逆徒、斬殺國賊的英雄烈士,加上朝廷有意扶植,懷英館聲望日隆,門人弟子比起當年翻了好幾倍。”兆伯笑道。

趙黍問道:“那兆伯您……”

“我?”兆伯渾不在意:“我當年守在懷英館,只是因為大師兄。我與他是雲巖峰僅存的門人,如今連他也死了,懷英館便與我再無牽連。再說了,懷英館也沒幾個人熟知我。”

趙黍看得出來,相比起老師的嚴肅莊重,兆伯是閒雲野鶴般的性子,言行甚至頗為疏狂恣意。離開懷英館,對他來說反倒更為自在。

“白龍洞府是大師兄早年間偶然發現的。”兆伯繼續說:“只是他身份特殊,又受蒼華天君所制,過去便是我替他打理雜務。他預料到誅仙之後,華胥國必定大亂,所以提前安排好出路,讓你能夠稍避風頭。”

趙黍心生悔恨,自己到最後都沒能領會老師的心意,更沒法向老師致歉。此等愧疚將伴隨自己一生,無法忘懷。

“對了,老師鑄煉的那柄神劍如今在何處?”趙黍此時才想起這事。

“丟了唄。”兆伯十分乾脆地聳肩攤手:“你也看到當初情形了吧?蒼華天君殞落,他那個洞天連帶著無數仙官將吏,全數被捲入地底。

如今東勝都南郊裂開了一個大口子,後來又有江海之水倒灌而入。水下深處清濁之氣混雜,到處都是旋渦暗湧、地火毒煞,誰也不敢貿然深入內中。”

“這個情況也在老師預料之中麼?”趙黍問道。

“他沒跟我說。”兆伯言道:“你也別真的認定他能算無遺策,無論是梁韜飛昇還是神劍誅仙,將各方高人裹挾進來,彼此都在互相算計,原先許多推演都變得混亂不堪。”

趙黍望著遠方渺茫煙波、凋殘景象,災變如斯,定然不是老師願意見到的。也許插足此事的各方高人,都沒有預料到這種結果。

“那梁韜與崇玄館弟子呢?”趙黍問道:“我記得赤雲二老當時也在地肺山。”

“梁韜形神俱滅,這沒得說。”兆伯說:“至於其他人,呵呵,他們從風火窟之下的密道逃離地肺山了。”

“風火窟?”趙黍心中困惑終於得以解開:“難怪瞻明先生被囚禁在地肺山,卻一直未被梁韜所殺,看來他一直試圖拉攏赤雲都。”

“赤雲都又豈是這樣容易被拉攏的?”兆伯搖頭道:“梁韜在楊景羲手中保住瞻明先生的性命,無非是給自己與門人弟子留一條後路罷了。崇玄館弟子自有去處,我沒有多管,反正他們如今也不敢冒頭了。”

“沒有訊息就是好消息。”趙黍言道。

“怎麼?你很看重崇玄館?”兆伯問。

趙黍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如今得到青崖真君與崇玄館的傳承,剩下的門人弟子總不能置之不理。

“也罷,我空閒時會幫你打聽一二。”兆伯說。

趙黍連忙拱手:“多謝兆伯了。”

“不必。”兆伯言道:“我原本以為你醒來之後打算殺回華胥國,所以指點洪尚武在白龍寨召聚流民,不過看你現在這樣,似乎沒有這個打算?”

趙黍搖頭:“我已無心於此了。”

兆伯笑道:“但是你對付洪尚武時卻是毫不容情,而且一路追殺過來。”

“是他先要殺我。”趙黍臉色微沉:“我剛剛甦醒出棺,就見他驟下殺手,若非修為進境,只怕便要死在當場。這種人一見有機可乘就痛下殺手,放任他存活於世,只怕是給自己招惹禍端。”

“你確實變了。”兆伯點頭道:“以前的你可不會這麼殺伐果斷。”

趙黍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經歷了這麼多之後,心性言行變化甚大,算得上是面目全非。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兆伯問。

“我……”趙黍不禁言道:“我想去祭拜母親和老師。”

“大師兄形神俱滅,我按照雲巖峰的傳統,刻簡埋山,並未修築墳墓。懷英館倒是有他的牌位香火,但你恐怕不方便去祭拜。”兆伯收起笑意:“至於你母親,我已經安葬妥善,且隨我來。”

兩人都是修為高深之輩,憑虛御風、飛遁甚速,重重山川不成阻礙,日影西斜之時便來到一處煙嵐迷茫的谷地,腳下湖沼連綿。

“你可知此處是什麼地方?”兆伯邊走邊說。

趙黍運起英玄照景術,望見煙嵐之中有異樣氣機聚散,能夠擾動常人五感知覺。

“煙瘴惑人,不似術法之功,倒像是天成蜃氣。”趙黍忽生靈思:“難不成此地是伏蜃谷?”

兆伯微微點頭,引著趙黍來到附近一座山丘密林之中,穿過一重迷陣,遠遠可見數十座墳丘連綿起伏,各豎碑銘。

“子良葬身伏蜃谷,並未找到屍首,隻立了一座衣冠冢。”兆伯指著一座墳丘:“至於凝真,我將她與子良合葬一處,她當年便有這打算。”

趙黍來到父母合葬墓前跪下,含淚磕了幾個頭,隨後還是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兆伯沒有打擾,默立一旁,直到趙黍哭聲稍歇,問道:“兆伯見過母親?”

“你或許不知,自星落郡鑄劍完成,大師兄便將她藏匿於懷英館。”兆伯說:“最初便是將她安頓在書庫之中,由我負責看顧……你母親其實離你很近。”

聽到這話的趙黍又止不住流淚,兆伯繼續說:“其實你母親與大師兄對於誅仙一事,早已心懷死志。大師兄不準她與你相認,便是不希望你因為得而復失大損心境。

大師兄會准許你協助梁韜廣佈壇場,一來此舉恰是順應蒼華天君的安排,二來便是將你置於梁韜保護之下,反倒能阻止蒼華天君主動對你下手。”

趙黍本欲振作,可是當他回憶起母親臨終之際的話語,心中悲痛難以自抑。

“我要報仇。”趙黍淚流滿面:“害死母親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

兆伯言道:“有仇報仇,天經地義。我不是大師兄,不會勸你委曲求全,只是提醒你,如果能力不足,就不要冒險。人要活著,才能成事。”

“是。”趙黍跪在父母墳前,再度叩首,臉面埋進泥土裡,放任淚水流出。

……

兆伯等到次日清晨,才見趙黍下山。

“法事做完了?”兆伯問。

趙黍微微點頭:“伏蜃谷經歷大戰,此間山野沼澤間有亡魂徘迴,我已為其鍊度。”

同在山上的,不止有趙黍父母的墳墓,還有當初追隨父親趙子良的多位館廨修士,他們同樣葬身此地,早已尋不到屍骨,只是一座座空墳而已。

“是否感應到你父母魂靈?”兆伯問道。

趙黍沉默片刻,回答說:“若依法事而言,我並未召來父母魂靈,但不知為何,我感覺他們就在身邊。”

“如此……也好。”兆伯眉頭微抬,隨後問:“你接下來是要去雲巖峰麼?鷺忘機這些年守在那裡,帶著一幫小妖,也算打理得不錯。”

“不急。”趙黍說:“我之前出棺時,遇到一位上景宗門人,以前曾跟他打過交道。”

兆伯問道:“他認出你了?”

趙黍默默點頭,兆伯問道:“要不我去殺了他?”

“此事我自有打算。”趙黍說:“如今我在外人面前以徐懷玉的身份行事,便是打算隱藏過往。”

兆伯提醒說:“光是換個名字可不夠,你的修為根基才是要緊。”

“我明白。”趙黍很清楚,如今的崇玄館深受世人厭惡,而自己《九天紫文丹章》的修為法力若是隨意顯露,難免惹來猜疑。

趙黍思量間,回頭望向山上,又正好看見兆伯手中長杖,此刻如同尋常木杖,不見青銅色澤。

“怎麼?看上我這根掃雲杖了?”兆伯笑著一頓長杖,表面木紋消散,顯露出原本青銅篆文的模樣:“這可是雲巖峰的鎮山法寶,能夠掃雲策霧、呼風喚雨,我為你們師徒倆累死累活這麼多年,總不能連最後這點看家貨色也被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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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伯說笑了,我怎會圖謀您的法寶?”趙黍說:“我是想到母親出身的玄圃堂,而我也有玄圃玉冊的傳承……我日後或許會以玄圃堂門人的身份行走世間。”

“玄圃堂?也行吧,反正這年頭弟子流散的宗門多得是。”兆伯說:“就是你這張臉,若是回到華胥國遇見故人,只怕會惹來麻煩。”

趙黍轉念細想,他默默感應隨身護體的九天雲臺,原地轉身拂袖,雲氣覆面,立刻變成一名容貌俊逸清秀的男子。

兆伯打量幾眼,表情古怪:“怎麼看著有點像梁韜?就是沒那麼鋒芒畢露。”

“地肺山一役,我終究沾染了梁韜的法力氣數,心念一起,變化形貌也免不得有些相近。”趙黍輕撫唇頜,立刻變出一圈短鬚,顯得成熟許多:“這樣就好了,男子淨面無須是華胥國風尚。”

“如今可不是了。”兆伯笑道:“算了,隨你怎麼弄吧。那我先回雲巖峰一趟,告知鷺忘機他們你已出關之事。你自己小心,我可沒心思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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