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藤網蔽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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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能否進入城中?”

夜色漸深,趙黍站在河岸旁,頭頂朱符的元無角說道:“不行呀!我試了好幾條水脈,藤木長得到處都是,根本無路可走。”

“那是什麼藤木,你可識得?”趙黍問。

元無角晃了晃腦袋:“弟子以前不曾見過,那藤木有虛有實,除了堵塞水脈,也在汲取地脈氣機,交織成密密麻麻的大網。弟子試著靠近,便覺得氣血浮動。”

“我也發現了。”趙黍望向遠處的丹塗縣,城頭上隱約可見火光,映出森然光影。

借英玄照景術望去,整座丹塗縣城好似被無數藤蔓攀附交纏,藤蔓形成網罩護住城廓,使得籙壇吏兵無法進入內中查探。元無角嘗試借地底水脈遁行而入,也被攔阻在外。

“這些日子你多勞苦一些,替我看好上下游水路,若有來路不明的兵馬、修士巫祝,速速報知於我。”趙黍順便送出一枚杏黃丹藥。

元無角張嘴吞下丹藥,興致大漲:“弟子一定不辱使命!”

說完這話,元無角一個蹦躂跳入河中,身後有魚群跟隨,轉眼遠去。

元無角身為水族妖物,如今修煉略有小成,可以驅使其他不具靈智的水族生靈,比過去威風不少。

而趙黍行法召遣元無角,也能借他操御河水,先前便是憑此讓運糧船無槳自行,救出一群丹塗縣百姓。

“現在丹塗縣已經被九黎國巫祝佈下陣式所籠罩,籙壇吏兵、鬼神精怪皆無法進入。”趙黍回到營中大帳,環顧隨行修士,問道:“諸位可有其他辦法?”

“我們試過用法鏡施展照物移景術,可是鏡中浮現的景物一片錯雜模湖。”有懷英館修士說:“至於紙鶴代目,只能遠遠探望,若是飛抵丹塗縣上空,立刻就被虛實不定的藤蔓打落。”

“法鏡……”趙黍望向同行的梁晦:“梁道友,貴館除卻煉丹,祭造法鏡也是一絕。不知是否能探明城中敵軍佈置?”

梁晦面露難色:“我白天時便已一試,但鏡中所見並非城中景物,而是嬰孩啼叫、婦女嚎哭之象,血汙盈野,隔絕了法鏡洞照之功。”

趙黍沉吟道:“難不成九黎國這陣式,乃是血祭嬰孩婦女布成?”

在場修士大多變色,有人驚怒、有人嫌惡,其中一名明霞館女修憤然起身:“九黎南蠻暴虐無道,還請貞明侯下令,早日攻城!”

“丁道友,稍安勿躁。”

趙黍望向這位容貌秀麗、鷹眉鳳目的女子,其他明霞館弟子大多羅裙曼妙、輕紗披帛,這位丁沐秋偏是衣著箭袖勁裝、腳踏長靴,長髮隨便扎了一個高馬尾甩在腦後,十足江湖女俠的颯爽英姿,言行舉止風風火火,唯有一條束腰紫綾顯露出她的幾分女子氣。

丁沐秋據說是明霞館首座丁飛綾的遠房族親,修為不俗,顯然是被當成未來首座培養。這回丁首座順便將她帶來,在支援韋將軍之前,讓丁沐秋留在蒹葭關協助趙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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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論歷練和建功立業,顯然是韋將軍所在前線更為適合。可估計丁首座知曉這位弟子衝動易怒,容易壞事,於是讓丁沐秋留在蒹葭關之餘,臨行前還囑託趙黍對她多加照顧。

趙黍自己都快忙破頭了,哪來心思照顧這麼一位大小姐?丁首座對自己莫名其妙的關心,趙黍隱約猜到對方用意,現在讓族親晚輩前來,用意再明顯不過。

“貞明侯,難道您要坐視城中百姓喪命於邪巫妖人之手嗎?”丁沐秋鷹眉倒豎,正氣凜然。

不知為何,趙黍覺得她的五官形容有些熟悉。撇去雜念,趙黍正色說:“我何嘗不想儘快救出城中百姓?可如今九黎國巫祝數量多寡、實力高低尚不明朗。從逃離出城的百姓口中得知,目前丹塗縣蠻兵數目雖然不過三千,但全是驍勇善戰之輩,能一晝夜奔襲兩百多裡,我等與之正面交鋒起來,勝算難料。”

那幾名與赤雲都有聯絡的老兵不愧是久歷戰事,在逃離丹塗縣之前,就將此次奇襲奪城的九黎國兵馬數量摸出個大概。

“目前我們軍中有七八千人。”陳校尉說道:“而且除了刑徒兵,其餘都是近來徵募的新兵,雖有操練,但要強行攻城,恐怕尚有不足。”

趙黍則說:“我已經向周邊郡縣官長發信,調集丁壯鄉勇前來支援,湊出萬人兵馬不成問題。而且我軍沿河結寨、扼守水道,上游糧草轉運不絕,後勤給養也不必顧慮。”

梁晦問:“貞明侯是打算圍而不攻?”

趙黍還沒開口,丁沐秋打斷道:“貞明侯怎能如此冷殘?圍城不攻,豈不是放任邪巫蠻兵戮害城中百姓麼?”

“丹塗縣乃是糧草轉運重鎮,若能成功奪還自是最好,何況現在我們數千兵馬也被牽制於此,蒹葭關內兵力薄弱,這才是大患!”趙黍說:

“但眼下城中受陣式庇護,術法攻城效驗大減,只靠將士強攻,死傷慘重,且未必能成功。我其實更希望逼迫九黎國兵馬主動出城與我們決戰。”

梁晦微微搖頭:“可如今敵軍分明抱持堅守不出之意,除非山窮水盡,怕是不會冒險突圍。”

陳校尉也說:“九黎國今番奇襲,恐怕也是為了將我們兵馬調離蒹葭關,若是不能儘快奪還丹塗縣,只怕又有另外一支敵軍要殺向蒹葭關。”

梁晦不解:“九黎國真能抽調這麼多兵力?韋將軍可還在前線與他們交戰。”

趙黍提醒道:“別忘了,此次九黎國還有積屍教的邪修助陣,韋將軍在前線已經跟屍**過手了。”

“貞明侯不是已經做足了應對行屍的準備麼?”丁沐秋單手叉腰:“積屍教終究左道邪修,難成大事。”

“成不了事,卻能壞事。”趙黍撓了撓頭:“現在首要之事,還是嘗試打破陣式,如此才好攻城。哪怕是本人親自帶上諸位同道,一塊飛入城中、斬殺敵軍統帥,也要先破陣。”

趙黍頗感無奈,其實他今天已經再次登壇降下雷霆箭煞,可是僅憑籙壇吏兵運轉雷霆,其威力仍不足以擊破陣式,天降雷火被藤網陣式化解消散,見功淺薄。

只能說,經過五國大戰的磨礪,哪怕是被視為不受王化的南土巫祝,也有著足堪誇耀的本事。趙黍的科儀法事,還遠未到能讓他橫行無忌的程度。

“陳校尉,攻城器械幾時才能完工?”趙黍問道。

“今晚加快修造,明日應能完成。”

趙黍聞言頷首,此時張裡尉快步進帳:“稟告趙長史,營寨附近有蛇蟲出沒。”

“哦?”趙黍露出警惕神色,起身說:“前頭帶路!”

來到營寨外圍,趙黍見到十幾條百足蜈蚣,此刻都蜷縮成團。

“我們按照吩咐,提著香爐繞寨巡視,偶然發現這堆死去的蜈蚣。”張裡尉說。

趙黍俯身檢視一番,那些蜈蚣蜷縮起來都有水盆大小,顯然不是尋常蛇蟲。背上甲殼堅硬非常,手持刀劍也要費些力氣才能割開。

“莫非是九黎國的蠱師?”梁晦驚疑道。

丁沐秋冷哼一聲:“眼見難以突圍,就要靠蠱蟲來毒害兵士麼?”

“南土蠱術雖非大道,卻是不可小覷。”趙黍面色凝重:“蠱蟲有大有小,大者如牛馬,能載人馱物,小者鑽入七竅、侵附五藏,難以察覺。我之所以讓營寨中晝夜焚香、四處懸符,便是為了防備蠱蟲之害。”

梁晦問:“貞明侯似乎對蠱術頗為瞭解?”

趙黍有些尷尬,只好說:“我……童年時偶然遇到過一位蠱師,也算是吃過虧,所以才會花心思去應對。”

張裡尉在旁詢問:“這些蠱蟲要如何處置?”

趙黍取出青玄筆,虛劃幾筆,引來熊熊烈焰,轉眼將十幾條蜈蚣燒成灰盡。

“這些蠱蟲都是經過秘法豢養,說不定還會蟄藏生機。”趙黍說:“如果你們胡亂觸碰,蠱蟲乍然醒轉,咬上一口,怕是連跑回營中稟告都來不及。”

“話雖如此,但蠱毒對於修煉有成之人,想來效果平平。”丁沐秋不掩自信之意:“而且蠱師不擅正面鬥法,如果在戰場上見到了,我們有的是應對之策。”

趙黍很不喜歡這番話,眉頭直皺:“修煉有成?眼下營中這種人能有幾個?人家蠱師又為何偏要與你我正面鬥法?人家放出蠱蟲前來,用意便在於窺探營寨。”

丁沐秋嘴唇微微撅起,雖然沒有出言反駁,但顯然不太服氣。

“貞明侯,現在營中雖然不缺糧草,但用來驅除蠱蟲和瘟毒邪氣的香藥卻不太夠了。”梁晦提醒說:“按照您的吩咐,每日繞營焚香,這樣下去,三五日後香藥就要見底了。”

“我明白。”趙黍望向丹塗縣,下定決心:“明日,攻城!”

……

聽著城牆外接連傳來的轟鳴聲,丹塗縣城之內,就連大地也在微微顫動。

妙娑羅立身院落空庭中,對著一個形制古樸的黑釉陶壺施術作法,片刻之後,無數蝗蟲如滾滾黑煙般衝出陶壺,振翅之聲刺耳擾神,轉眼朝著激戰城頭飛去。

城牆外的轟鳴爆炸立刻減緩,妙娑羅輕輕一躍來到房頂上,遠遠可見城外半空有幾名華胥國修士,祭出法寶抵禦無數蝗蟲。

其中最為顯眼之人,乃是一名英姿颯爽的女子,手中紫綾舞動盤旋,好似招出一片氤氳紫氣雲霞,輕盈中卻含凌厲攻勢,密密麻麻的蝗蟲稍稍靠近,立刻被碾成飛灰。

“嘖,哪來的母老虎。”妙娑羅面露不悅。

正當漫天飛蝗牽制住幾名修士,舍羅魈跳落城牆,背上野豬皮覆體裹身,立刻化為一頭健碩兇悍的大野豬,隆起的背嵴足有一丈高,兩根雪白獠牙鋒芒逼人,就見他四腿邁動,朝著華胥國軍陣狂奔而來。

如今華胥國兵馬正在用各種拋石機、弩炮車攻擊城牆,這些攻城器械一旦固定就不便移動,而在攻城器械周圍則是有大軍列陣。

舍羅魈如此舉動,並非是要突圍,而是要趁機搗毀攻城器械,靠著那近乎小山的體型、快逾奔馬的馳速,別說是凡胎肉體,哪怕是城牆也能撞出一個窟窿!

眼見這頭健碩如象的野豬衝陣襲來,大軍陣腳也不由得漸見散亂,再勇敢的將士也不敢正面對上如此兇物。

“放肆!”

軍陣後方一聲高喝,隨後虎嘯生金風,掠過如林矛鋒,一頭大小相彷的黑鐵勐虎直撲而來,與白獠野豬狠狠撞在一塊。

神虎真形撲剪並用,每一下都堪比萬鈞鐵錘砸落地面,激起塵土飛揚四濺。白獠巨豬皮堅肉實、筋骨強悍,換作尋常野豬早已被拍成肉泥,他卻不見傷損,還能晃動兩根雪白獠牙,架起神虎真形一拱一甩,險些將其挑飛。

此時陣後鼓聲連催、旗號揮動,軍陣迅速讓開,弩炮調整角度,同時幾名修士揚手飛符,使得白獠巨豬腳下地面頓時變成泥沼一般,難以抽提四肢。

“放!”

一聲令下,弩炮射出一線烏光,神虎真形恰如其分地變成虎符大小飛走,讓梭鏢大小的弩箭正中白獠巨豬之軀。

就見那巨豬身形趔趄,跌倒在泥潭中,同時發出一聲嘶吼,吼聲中竟然交疊著男子痛呼之聲。但那跟通體精鐵鑄成的弩箭竟只是釘入一小截,剩下大半還在體外亂晃。

“媽的,這豬是鐵打的不成?”操使弩炮的兵士也嚇住了,華胥國這種弩炮一箭射出,足可釘入城牆,配上金鼎司祭造的符箭,已經快要把丹塗縣的城牆轟開一個口子了。結果對上這大野豬,居然只是插入一小截?

“拿下!”

陣後趙黍高聲一喝,幾名修士各祭法寶符咒,一股禁制封鎮之力罩住了白獠巨豬。

眼看無處可躲,舍羅魈再奮神威,一輪圖騰圓光在陣前綻放,將諸般術法盡數破去,釘入體內的弩箭也被寸寸逼出。

趙黍沒有給他機會,令牌一拍,壇上符咒亂飛,化作道道劍光。同時一道雪白身影來到戰場半空,正是鷺忘機橫琴而飛、仙袂飄颻,撫弦奏樂。

一時琴劍併發,凝就絕大威力,壓頂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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