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運籌帷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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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驍如此言行,已經不是單純的冒犯頂撞了。他嘴上說是求取仙果,實則是要讓國主屈從崇玄館,專橫跋扈之態,表露無遺。

張端景也起身言道:“梁首座,你家館廨弟子如此行徑,崇玄館莫非是要行那篡逆之事麼?”

這話一出, 現場氛圍緊張不安,那些崇玄館修士紛紛拔劍而起,其他修士也都趕忙抄出法寶符咒,以防不測。

此時梁韜卻是淡然自若,垂眸捻鬚,做出尊長之態:“梁驍, 不可胡鬧。”

“首座!朝中有小人, 為何還要坐視不管?!”梁驍揚戟大喝, 分別指向朱紫夫人和張端景:“你們這幫人,縮在東勝都安享太平歲月,哪裡知曉我們在邊關險惡?

九黎國幾個探子潛入東勝都,就能把朝堂攪得翻天覆地,要是讓你們見識到有熊國的射聲校尉,豈不是要嚇得哭爹喊娘?”

虛舟子沉聲指斥:“這裡不是拒洪關,還輪不到你來撒野!”

聞聽這話的梁驍回應更為暴烈:“老狗安敢饒舌?你若是有點膽魄,就與我下場鬥上一斗。讓你見識一下,我們憑什麼守住拒洪關!”

張端景則言道:“如此猖狂驕橫、居功自傲,梁首座,你們梁氏子弟仍是這般頑習難改。”

“住口!你這個奸佞小人!”梁驍一揮血戟:“過往早就聽聞你們懷英館矇蔽君上,今日一見,果然全是一群巧言令色的詭詐之徒!”

趙黍看著眼前這幅劍拔弩張的場景,他猜測應該是在梁韜授意下, 梁驍才會有如此猖狂悖逆的言行。只是他也不得不佩服梁驍的膽量, 換做是自己,可不敢當眾頂撞一國之君。

可是轉念一想,好像趙黍也曾經頂撞過樑韜。但那時候趙黍純熟一時衝動, 不足稱道。

“胡鬧!你這小輩知道什麼?”梁韜故作惱怒,朝梁驍呵斥道:“懷英館乃是國之忠良,又豈是你能夠汙衊的?如此御前失儀、冒犯君上,還不趕緊謝罪?”

梁驍聞言強遏怒火,抬手一頓,將血戟插在地上,然後朝國主下跪磕頭,腦袋直接將一塊青石砸碎。

國主見此情形,一言不發。梁韜則拂袖道:“梁驍,還不速速退下?你這副樣子,當真給崇玄館丟臉!”

梁驍冷哼一聲,起身拔戟憤憤走開,另外三名崇玄館修士也隨之離去。

就見梁韜朝眾人拱手,言道:“梁驍乃是一介愚直莽夫,在邊關之地廝殺久了,不通禮數、胸無文質,還請諸位莫要取笑。老夫日後一定對他多加管教。”

這話毫無半點愧疚歉意,十足自家頑童砸了鄰家器物後的敷衍話語, 彷彿悖逆君上根本不是什麼大事。

虛舟子不依不饒:“梁首座!這恐怕根本不是什麼管教能解決的, 你們崇玄館門人目無君上、擅作威褔,早已受朝野官民厭棄。僅憑今日犯上之舉, 便該將這梁驍拿下治罪!”

梁韜隼目一瞪,沒有說話,虛舟子後撤半步,臉色驟然蒼白。

“斷脊之犬,也敢狺狺狂吠?”梁韜冷笑一聲:“我懶得跟你計較……陛下,梁驍犯上之舉,應當如何處置,請降下諭旨。”

國主抬手虛按:“梁翁不必惱怒,瀛洲會盛事,初衷是為解紛挫銳,不應如此劍拔弩張。梁驍也是忠勇之士,或欠缺幾分變通,朕自然不會怪責。”

“陛下寬宏大量,你還不速速拜謝?”梁韜佯怒呵斥梁驍,對方只得朝著國主拱手遙拜,沒有半點恭敬之意。

國主示意眾人各自落座,又說:“今年神柯結果大有富餘,朕也確實應該多加賞賜,先前倒是欠考慮了。就如梁武尉所言,賜下四枚仙果,給鬥法位列前四甲的修士。”

說完這話,國主向鴻雪客拱手揖拜,對方微微頷首,並未多言勸阻,劍指虛劃幾下,四枚仙果先後脫枝飛出,落入各人手中。

崇玄館一下子獲得三枚仙果,旁觀眾人難免心懷嫉恨,但是誰也不敢多言。梁驍方才猖狂言行,絕非無知莽夫,他話裡話外不離拒洪關,就是在向國主和各家館廨彰顯,他們崇玄館仍舊把持著華胥國的命脈。只要崇玄館想要的東西,哪怕是國主也要乖乖讓出來。

而且方才鬥法切磋,也顯露出崇玄館、尤其是永嘉梁氏,具備實打實的強悍戰力。

趙黍清楚,任何爭鬥到最後,還是要靠各自實力來說話。崇玄館不止有梁韜這麼一位撐天巨梁,還有諸如梁豹、梁驍這些據守邊鎮雄關的梁氏子弟,麾下兵馬雄壯,而且久歷戰陣,若真要謀逆犯上,東勝都朝廷恐難抵禦。

方才幾位首座壓了梁韜一頭,現在形勢逆轉,梁韜直接向國主宣示權威,硬生生壓服在場所有人。

趙黍不由得瞧了鴻雪客一眼,發現這位東海劍仙並未流露出絲毫異樣神色,對於梁氏犯上之舉,不曾插手干預。

或許國主他們也希望鴻雪客能出面表態,好讓梁韜知難而退,可惜東海劍仙一直冷眼旁觀。

“晚輩弟子切磋已畢,現在也該輪到兵法推演了。”梁韜打破沉默,他隔空一指,結界內中凝現山川之象:“如今九黎國進犯,邊境時有交兵。

據邸報所言,九黎國已有數萬兵力屯聚武羅鎮,蓄勢待發。而臣屬九黎國的豕喙民在積蔭、壘薪、蝰陘三地遊擊劫掠。各家館廨不妨派門人弟子,前來推演後續用兵策略,也是為前線戰事參謀。”

梁韜說完,瀛洲島上一片安靜。館廨修士日常所學,皆是諸般術法方技,至於兵法軍務,所知不多。

其實這怪不到館廨修士頭上,雖說從古至今也有一些通曉兵法的修仙高人,但這等學問又不是仙道要務,不可能人人都懂。

“首座,我願一試。”

就見梁驍一派自信,主動說道:“我也算粗通兵法,不如讓我向各家同道討教一二?”

“好。”梁韜點頭,環顧周圍:“兵法推演不能獨自一人,哪家館廨要再排弟子下場,相互印證?”

各家館廨修士面面相覷,現在誰不知道梁驍是拒洪關將領之一?人家是親身經歷過戰場廝殺的,若論用兵之道,在場又有誰比得過他呢?於是梁韜發問後,在場無一人回應。

“搬出一個誰也比不過的考校科目,梁國師這是擺明了硬搶……還不如硬搶呢。”趙黍輕輕嘆氣搖頭。

可他還在那裡沉思,便隱約感覺到視線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放眼觀瞧,就見場中的梁驍手持血戟,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而場外各家修士也察覺到梁驍目光,越來越多人望向趙黍。

“等等,這搞什麼鬼?”趙黍心裡暗罵:“我看上去像是會打仗、懂兵法的嗎?我頂多就會弄個紙人紙馬玩過家家啊!你們別盯著我啊!”

“趙黍,身負眾望,你不妨下場一試。”明霞館的丁首座一甩拂塵,朝趙黍投來淡淡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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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黍臉頰抽搐,他先前還隱隱覺得,這位清冷女冠似乎對自己有幾分青睞照拂,怎麼現在要把自己往坑裡推?

別說趙黍不通兵法,現在他連華胥國在南方邊境上有多少兵馬都不清楚。叫他推演兵法?他沒這個能耐啊!

“老師,這……”趙黍有些發懵,只好向張端景求助。

“既然眾人有意推舉你下場,那便去獻醜一番。”張端景言道:“至於推演兵法,盡力而為就是,不必在意成敗。”

這話一出,趙黍無言以對,場外還有一些晚輩弟子雀躍歡呼,彷彿終於有人挺身而出對抗專橫的崇玄館。

“你們光顧著叫好,我待會兒要是輸了,你們可別扔臭雞蛋啊。”趙黍心中不住罵罵咧咧,卻也只能硬著頭皮下場。

等趙黍與梁驍兩人來到結界中,便感覺眼前景物迅速變幻。趙黍一扭頭,梁驍身影消失不見,自己面前忽然出現一張大桌,形如棋盤,正是兩國交界之地。

正當趙黍疑惑之際,他手邊憑空出現一份卷軸,也懶得計較梁韜的術法變化,他直接展開卷軸,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九黎”二字。

“我來當九黎國的將領嗎?”趙黍倒沒有生氣,繼續展開卷軸詳細

卷軸之中寫了趙黍麾下此刻有三萬兵馬,其中步卒弓手佔了巨大多數,九黎國缺乏馬匹,少數輕騎大多用來充當偵騎。

此外,趙黍麾下還有上百名來自九黎國永翠祠、聖兕谷、豐沮洞的巫祝司祭。他們在軍中的作用,與華胥國的館廨修士大體一致。

九黎國位處崑崙洲南土,那裡山陵起伏、蠻族遍地,遠在天夏朝之前就有百蠻之國的別稱。天夏朝征討南土,傳播王化,使百蠻賓服。雖說花了幾百年歲月與各類蠻族交手,卻始終有接連不斷的動亂。

因此當天夏朝衰微,對南土百蠻壓制稍弱,過去臣服天夏的部族紛紛割據自立。

而由於南土鬼神祭祀歷來極盛,部族頭人大多具備巫祝司祭的身份,各部各族信奉鬼神也有不同,一些乾脆就是切實存活於世的大妖,假冒鬼神,享受部族供奉。

跟華胥國玄門仙道昌盛不同,九黎國巫風濃厚,這些巫祝司祭所求不是長生久視之果,而且各部信奉也是駁雜不一。

但這並不妨礙九黎國擁有一批術法精深的巫祝司祭,還有手段奇詭難測的蠱師作為協助。

趙黍仔細翻閱卷軸,自己麾下將士中,還有一批蠻族,除了長著豬頭的豕喙民,還有獠牙暴突、體格剽悍的鑿齒民,以及背生肉翅、面帶鳥喙的歡兜民。

這些蠻族每支大約兩三千,數量不是很多,卻各有用處。比如豕喙民能耐飢餓,可以長途跋涉,歡兜民能夠短暫飛翔,善用梭鏢,而鑿齒民最喜殺戮,一旦上了戰場便捨生忘死,受了傷還會狂性大發。

看到這些記述,趙黍暗中佩服梁韜之餘,也不由得感嘆,真正的戰場不光是自己童年見到的慘狀,還包括大量複雜的佈置與算計。

如今戰場範圍劃定在華胥國與九黎國一段交界地域,東北方便是蒹葭關,西北方是蒼梧嶺的餘脈,連綿起伏的山陵切割出一塊塊破碎的谷地,村莊聚落在這些谷地星羅棋佈,大軍行進幾乎只能依賴山中錯綜複雜的路徑。

現在麻煩的是,趙黍並不清楚敵情狀況。

畢竟戰場不是下棋,不可能清楚看到對方每一步是如何落子的。趙黍根本不知曉梁驍那邊的華胥國兵馬數目,也不知道他會從哪條山中道路衝出,彷彿有一片巨大迷霧籠罩著廣袤山林。

趙黍低頭掃視大桌之上,他能看見自己麾下兵馬屯聚在一座名叫武羅的城鎮,只要心念稍稍凝注,便能如同撥弄棋子般排程他們,輕而易舉,真就如同運籌帷幄的將領。

“既然敵情不明,那就派出斥候外出偵察。”趙黍念頭一動,就看見幾點光毫沿著各條小路發散出去,同時他開始分派大軍,把守住通往武羅鎮的幾處要道。

而在結界之外,相比起趙黍梁驍的互不相知,場外眾人能夠同時看到兩軍動向。

趙黍與梁驍一樣,都是先行派出斥候偵察敵情。雙方斥候曾有幾次接觸,不過梁驍一方的斥候極為主動,輕而易舉地消滅了趙黍的斥候。

“奇怪?都是斥候,難道華胥國的就比九黎國的厲害嗎?”石火光低聲詢問。

張端景言道:“未必,估計是趙黍還不清楚如何運用手上兵馬。他以為斥候派出去就能探聽訊息,而梁驍則直接給斥候下令遇敵則殺。”

“還能夠這樣?”石火光頗感意外。

同樣感到意外的還有國主,他向身旁朱紫夫人詢問道:“梁驍現實如此用兵不足為奇,只是此刻不過推演假設,還能給每支斥候發出如此細緻的命令麼?”

朱紫夫人藉助結界暗中窺測,言道:“梁韜展現的這一手山川圖景,並非簡單的術法變化,而是暗藏了他的推演之功。局中雙方用兵策略只要不超出梁韜對世事領悟,就能夠隨心所欲地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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