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人周全？

聽到她的話語，我感到有些困惑。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我講出了實話，“我不是保鏢，只是單純因為有能力自保，才順手救了他……”

但她卻不依不饒地往前走了一步。

“那說明你的確擁有能救他的力量吧？”在她弱不禁風的外表下，似乎潛藏著很有主見的性格，“部下告訴我，你懂得劍法，也有很高的靈力。”

我已經有點猜到她所說的請託指的是什麼了。但是我不能馬上答應。我還不至於對自己的實力一無所知。

“若論靈力，我自知不如靜靈廷內的死神大人。”我說。

如果這位主母希望我做她兒子的護衛，那就真是太傻了。或許在這貴族區裡發生了什麼，令她被重重不安包圍，出於對兒子的安全的考慮，她決定委託靜靈廷外的人——也就是與貴族沒有瓜葛的我保護這名孩童。

我的思維十分簡單：對於她而言，我就像是一枚新的棋子。遠離塵世、深居內院的她想必覺得，敢在那種情況下躍入激流、出手救人的俠義之士一定身懷絕技、神乎其神、且有一副熱心腸吧。於是，她一廂情願地認為我應該能保護好她的兒子。我必須讓她明白，這只是一個幻想。我僅僅是個實力不足以抗爭數字是個位數的席官的滅卻師，對靜靈廷內部的貴族鬥爭毫無辦法。

然而，年輕女人說出的話，卻大大超出了我的猜想。

“不，我並不需要你具備那麼高強的靈力，只要能在有不懷好意的人接近的時候，迅速逃走就可以了。”

“什麼意思？”我眯起了眼。

“我做好了心理準備，決定今晚與這孩子訣別。”

她的話太讓人驚訝了，我條件反射似的抬起頭。她一點也沒有避開我質問的目光。

“……”

相反，她繼續凝視著我：“有人想要這孩子的性命。昨天，牛在橋上突然發狂，還正好是在水流最湍急的位置，那絕非偶然。之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這孩子不慎落單時，遭遇了強盜的襲擊，但是那天恰好碰到流魂街出現了虛，這孩子才被趕往現場的死神救了一命。”

“有人想殺他？”

我理所當然地得出了這個結論。

難道是我讀陰謀小說太少，才會覺得這種事十分不真實嗎？

事實上，我現在就是在一個不真實的世界裡。

年輕女人點了點頭：“現在還只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招數，要是再失敗個一兩次，怕是就會直接派刺客來了吧？片桐先生有所不知，這孩子雖然名義上是綱彌代家下任家主，但我們不過是個分家的旁支，若非本家直系後繼無人，也輪不到他來繼承這個位置。與他一同競爭家主之位的，還有數人，他們都有刺殺這孩子的動機。”

燭臺上的蠟燭發出“吱吱”的聲音。

“就不能退出這場競爭麼。”我試探著問。

我心想她可能會動怒，可她只是疲憊地嘆了口氣。

“綱彌代的血統裡藏著別的秘密。那是無法被消除的東西。即使我們遠離家主的紛爭，他們也不會就此放過這孩子。”

結果居然還牽涉到這麼機密的事啊……

我對這個孩子越來越感興趣了。從我記得的原作的劇情來看，直到決戰的前一刻，他都沒有登場，這就說明，在我不曾干涉的那條世界線上，這個孩子已經被暗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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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救下他的話……也許就能改變什麼。

“沒有其他可以制衡他們的勢力麼？”我還是決定先問清楚。

年輕女人的雙唇顫抖起來：

“制衡？綱彌代家的鼎盛和衰落都被看在眼裡，其他貴族巴不得看著我們一步步內鬥到家破人亡，又怎會出手相助？”

這時，被她牽在手裡的男孩也從迷迷糊糊的睡夢裡醒了過來，他直勾勾地盯著我，就好像我對他媽媽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然後他轉過了頭，看著年輕女人。

“母親大人……”

“結弦，你仔細聽我說。”年輕女人示意他安靜下來，以免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從今天起，你就跟著這位先生一起去流魂街生活了，永遠不要再回來。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堅強地活下去，好嗎？”

我感到，自己正在捲入一場意想不到的糾紛。想到這裡，我的後背還出了一身冷汗。

“請稍等，主母大……”

“不，我不要離開這裡，母親大人！”

那孩子吃驚地拉著年輕女人的衣角，似乎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母親會拋棄自己。他本來只是剛睡醒，還處於意識模糊的狀態，但是任誰聽到剛才那番話、都會被嚇得立刻清醒過來吧。

年輕女人哀傷地看著他。

“結弦，你還小，這樣做實在太委屈你。但是你好好聽著。這對你來說太重要了，我不得不告訴你，有人覬覦你的性命，你不能繼續在靜靈廷裡待下去。”

她聲音發顫，一時無語，四周寂然。

年輕女人喉頭哽咽，極力忍住悲傷，注視著我。

“片桐先生。”她慢慢地說，“我想好了，也下定了決心，就在昨天看見死裡逃生的這孩子的臉時……我希望他能活下去，就算再也享受不到錦衣玉食的生活，就算無法接受高雅的貴族教育，就算要為了生計奔波……只要想到他還活著，就算難相見，我也能夠撐下去。與其看見孩子的屍骨空後悔，還不如……還不如永不相見的好。現在，就是難得的機會。我會給你一個平民一輩子也賺不來的錢，我只要一個要求，請你替我保護好這個孩子，帶他在流魂街隱姓埋名地生活，讓他度過幸福的一生。雖然你看上去很年輕，但我相信你能做到這一點。”

說罷，她輕柔地扶起男孩，從懷中掏出兩個錦袋，並解開拴錦袋的細繩。一個錦袋裡滿是金子，一個錦袋裡是珍珠和金玉的首飾。搖曳的燭光下，這些價值連城的東西發出了璀璨的光芒。

“怎麼樣？”她看起來很有把握。

然而，看著這些寶貝，我卻沒有任何表情。

“主母大人。我無法答應您的請求。”我直截了當地說。

她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臉霎時變得更加蒼白，緊跟著，身體也因擔憂而顫抖起來：

“……為什麼？”

“因為我會成為死神。”

我直視著她的眼睛，說。

年輕女人有點驚訝。她似乎在覺得我不可理喻。

“……誒？”

“在不遠的將來，我會成為死神，回到這個地方。所以，我沒辦法帶著他在流魂街定居。”

儘管知道男孩此時正盯著我，但我只是看著那個女人。我才不管拒絕她的請求是否禮貌，因為這的確不是我的本心。

“這麼多財寶還不夠嗎？”

年輕女人看上去走投無路了。

她的無助也並不能改變我的想法。

“我的理想和財寶無關。”我笑了，“而且，一旦把這些貴族用的東西拿去賣了，就會被知道我們的蹤跡。您還是太不諳世事了。”

金子還好說，但那些珠寶，一看做工就知道不是普通市民能擁有的。就算拿去黑市賣，也很保證店主不會出賣我們的行蹤。這可是宮鬥劇裡就玩剩了的招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