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心，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抓著。
他們中，有人期盼，四寶被帶回來。
而張小蓮卻害怕，四寶被帶回來。
人影走近，卻只有李大石撫著趙一回來。
“四寶！”王氏嘶吼一聲，昏倒在地。
“三水，快看看你娘。”
李老三眼裡的淚，終是沒有控制住，滑落下來。
李家人手忙腳亂的時候，趙家人已經過去，把李大石和趙一給扶了回來。
趙一虛脫得癱軟在木架上。
而李大石就如一尊石雕般，木楞的坐在地上，看著昏迷不醒的阿孃。
一口氣灌了一碗水的趙一，緩過勁來，說起他們這一路的經歷。
“我們走得很遠，遠到差點找不到回來的路。一路上，我們儘可能的仔細察看四周，就害怕錯過四寶行動的蹤跡。”
“有發現嗎？”趙家老太太等不了趙一慢慢說，直接問出口。
趙一看了眼李大石，搖了搖頭。
“大石不想回來，還想走得再遠些去找。是我勸大石，或許四寶已經被帶回營地，他才願意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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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沒有找到四寶嗎？”
眾人不語。
自責就像一道枷鎖，封住了他們的喉嚨，明明有許多話想說，最後卻一個字也沒有吐出來。
趙家老太太搖了搖頭，打量過頹廢的眾人，猛的站起身。
“好了！既然一個早上沒有找到四寶，那咱們就按剛才商量的辦！小娃們，都跟著趙二繼續走！大人們，留下來，等日頭小些，繼續分開出去找！”
“奶！我不走！我要留下來，幫著找四寶！”趙小六每一個站起來反對。
“不行！你必須走！”
她不是為了護著自家孫兒，才這樣說。
而是考慮到，只要有一個小娃不走，其他人即便是想走，也不好意思走。
她也是為了保全兩家血脈有後，才讓娃娃們都離開。
沒有人比她心裡更清楚，留在這片沙地尋找四寶，最後結果，很可能是誰也走不出去了。
“奶！我說了，我不走！多一個人在這兒，不就能多一份力嗎？咱們只要齊心協力的找，肯定能找到四寶的！我不……”
“啪！”一記耳光，打斷了趙小六。
捂著臉的趙小六，瞪著雙大眼睛，就那麼楞楞的看著自家阿孃。
趙大嬸手還不停，接連往趙小六的屁股上招呼。
以往趙小六被打，叫得那叫一個慘。
通常不超過三巴掌，趙小六就會求饒。
而現在，趙大嬸已經接連十幾個巴掌下去了，趙小六連吭都不吭一聲。
直到趙大嬸自己都打不下去了，拽著趙小六的後脖頸說：“你懂什麼！阿奶怎麼說，你就得怎麼做！”
“不！”
趙小六以行動表示了自己的堅決。
趙大嬸深吸了口氣，把趙小六拉離李家人遠些。
壓低聲音說：“你以為，阿奶這是在保護你們，保護咱自己家人嗎？”
“在你眼裡，阿奶就這麼自私嗎？”
趙大嬸說紅了眼眶。
“還說什麼要留下來找四寶。你留下來，四寶的三個哥哥，能願意走嗎？李大哥和王嫂子，已經沒有四寶了！難道還要連三個兒子，都陪葬在這裡嗎？小六，娘……”
說到最後，趙大嬸聲音硬嚥得無法出聲。
她只是緊緊抱著這個，平日裡叫她又氣又愛的么兒。
許久後，趙大嬸鬆開手，平生頭一回，親過趙小六的額頭、眉眼、甚至頭髮和髒兮兮的手。
她要把孩子的氣味，刻進骨髓。
“娘。”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娘這樣，趙小六心裡酸酸的。
“好了！聽阿奶的，你和哥哥們，叫上李家哥哥們，一起跟二叔離開。記住了，以後，李家哥哥們，就是你二叔的親兒子，你們的兄弟。你替娘告訴你阿哥們，以後無論什麼，都對李家哥哥，多謙讓。”
趙小六腦子裡盡是阿孃剛才說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阿孃就像是在交待遺言。
趙家小娃們，都按爹孃說的，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而年紀較大的趙一，拒絕了阿奶和爹孃的安排。
“我二十一了！我是大人，我不會離開的！”
這邊，趙家人還在忙著說服趙一的時候，李家那邊的三個兒子，也同樣拒絕了阿爹的安排。
“我不走。”李大石來不來，就這麼一句話。
無論李老三說什麼，回答他的，也就這句：“我不走。”
李二木就更拗了，直接連話都沒，頂著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坐在大哥身旁。
看到阿爹生氣的李三水，小聲道：“爹，咱家死在一塊，比分開活著強。”
“我們不會離開你和阿孃，更不會離開么妹。死，也要死在一個地方。”
張小蓮神色一震。
為什麼？明明都知道李四寶活下來的機率不大，明明都知道，留下來找李四寶，無外呼死路一條。
他們為什麼寧願死在這，也不願意離開？
張小蓮的眼中，圍成一圈的李家人，就像一個沒有一點縫隙的堅硬石頭，沒有一絲縫隙，能讓她擠入其中。
李大石三兄弟不走，趙家那些娃娃們，也叫囂著不離開。
片刻後，大家就答成了共識，沒有人要離開。
趙家老太太長嘆一聲，心裡也難過，卻多出一分欣慰。
她趙家的後代，都不是怕死的孬種！
“小何，小蓮，你們過來。”趙老太太把兩人叫過去。
分出兩個餅，和一水袋的水。
“我們決定留下來繼續找四寶。你們向著南方繼續走吧。”
何氏想都不想，直接搖頭表示拒絕。
她“啊啊”的比劃著，意思是，她也可以出力找四寶。
還說，她是他們大家救下來的，如果能用自己的命換四寶回來，她也願意。
而張小蓮看著餅子和水，一言不發。
她要走嗎？可她不甘心啊！明明自己想要的家就在那裡。
如若不走，自己不就得陪著他們一塊，死在這了嗎？
從小到大，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傷，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的。
難道就這麼心甘情願的，死在這裡嗎？
她不甘心！她想活下去！
手顫抖伸出，將趙老太手裡的餅和水，接進手裡。
既然這個世上，能有一個李家，那就肯定還有第二個，第三個。
她只要好好活著，就一定能找到一個，只屬於她的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