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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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扶搖挑起一筷子麵條迎著光看了一眼,麵條抻得很細,在碗裡還不覺得,挑出來看就像是人的頭發絲,興許還要更細一點。配著蔥花紅油,羊肉切得又薄又大片碼的整整齊齊。

他正要往嘴裡送,忽然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角。低頭看是個灰撲撲的髒糰子。說是糰子也不算,哪有糰子那麼瘦。亂蓬蓬的頭髮看起來倒是毛絨絨的,還沒有打成結,身上也沒有那麼重的臭味......

那小二看見了,一把把那髒手從江扶搖身上拽開,道:“對不起了您!一不小心讓街上的小乞丐進來了!要不跟您送碟花生米什麼的,當做賠償!”

江扶搖皺了皺眉頭,這孩子才多大,他爹孃呢?

給攆出去的小乞丐死死的摳著門檻,喊了一聲娘。有個同樣髒兮兮的婦人把他抱住了。一邊抹眼淚一邊哄。可是那小乞丐怎麼哄也哄不住,一邊喊著餓一邊使勁哭嚎。聲音尖銳,彷彿要穿透人的頭蓋骨,很難想象這是一個餓了很多天的孩子。

桌上三人面露不惹,扔了五兩銀子給那小二,道:“遞過去,再給她們倆一碗麵吃,算我們的!”

那小二照做是照做了,卻一邊跟他們道:“您幾位心善,您是不知道,那個女人其實是來賣孩子的,她原本有家來著,那個小的是她閨女,也就五六歲吧!唉!可憐可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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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有八卦的地方就有人,那小二天天看著南來北往的人,早聽了一肚子的八卦,見那幾人臉上沒有不耐煩的神色,又繼續說道:“說可憐那一家子也是可憐。本來過得好好的,有兒有女有田地的。誰知道那一村子遭了災,也不算是遭災吧!您幾位的打扮是修仙人吧!您幾位聽說過天女娘娘嗎?”

幾人都搖搖頭,他們雖然修仙,但是沒法管民間究竟信什麼,也從未收過香火,對這些也從沒管過。江扶搖丟了一串錢給他,小二樂顛顛的收下了。

小二顛了顛懷裡的賞錢,道:“那個天女娘娘,說靈起來十分的靈,說不靈起來,那也是一點作用都沒有,但是他們鄉下人,說不靈也只會說是誠意不夠,大把大把的貢品砸過去,整隻整隻的燒豬燒羊,供完了也不敢吃,只能等它腐爛掉......那一家人就是,本來只是求財,都流落到賣兒賣女的份上了。聽說其他幾個閨女嫁出去的都不跟他們來往了。前兩天還聽見那男的在互加門口罵呢!哦!最有錢那個是嫁去胡家了!”

陸乘風道:“那個村,是不是在李家莊?離著平君山西邊六十多裡路那個!”

“誒!對對對,就是那個!前陣子還傳他們那鬧鬼來著。那邊人一驚一乍的,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

那三人被這事一鬧也沒了胃口,草草結了賬。

常行之道:“走,馬車放著,咱們先去胡家,問問他那個女兒!”這事蹊蹺,不是簡單點一個“啖精氣鬼”可以圓的過去了。

胡家說大不大,就是連續出了兩個秀才。一個是那胡老爺本人,一個是他小兒子。

胡家老爺讀過書,得知幾人來意也沒有多麼排斥,只是讓常行之多送了幾張辟邪的黃符紙。

胡老爺把他大兒媳叫出來,幾個人坐在正堂裡。那大兒媳看著倒像是個爽利人,雖然粗眉大眼的,皮膚卻很白,看著一副好生養的樣子。

胡老爺道:“這是我大兒媳胡張氏,也就是那村裡的人。說來也是,我那親家就跟著了魔似的,我前些天送了五十多兩銀子過去......聽說現在都賣兒賣女了。唉!”

江扶搖也跟著嘆了口氣,張氏眼睛裡有幾滴眼淚,裡面忽然跑出來一個小男孩,撲著張氏叫娘。

胡張氏抱著那孩子回了內室。胡老爺臉上倒是起來笑,道:“這是我那孫兒,請問道長可有什麼開過光能保平安的物件,我可以大價錢買下來!”

看著那胡老爺盯著自己,江扶搖覺得怪怪的。過了一會才明白人家盯著的是自己身上的長命鎖,道:“這個倒是沒有,強身健體的丸藥倒是有一些!”說完掏出一盒狸花丸來,這東西平時沒什麼用,本就是強身健體的,味道還甜,簡直就是糖!

胡老爺卻是很滿意,白送的啊!江扶搖不明白,這些東西對於凡人來說簡直就是仙藥,雖然對於在場的三位“仙人”來說跟糖似的。

忽然,那管家進來報:“老爺老爺,親家又來了!”

胡老爺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正好省了去叫人的功夫,“來得巧!直接請進來!”

那管家又道:“不不不,不是親家公,是親家母還帶著個小的!”

“一樣一樣!趕緊的!客氣點!”

江扶搖心裡頓時明白,這是剛剛那一對母女了。

許是吃飽了飯,那個小的也不再嚎哭了,乖乖的趴在她娘懷裡吮手指。

那婦人一身衣服還算是整齊,只是破爛,沒有多髒。她四下裡看了一眼,看見江扶搖三人,有點露怯,在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胡老爺道:“親家母有什麼直說!”

張氏兩行眼淚滾出來,一邊哽咽一邊斷斷續續的說:“我家……孩子他爹是魔瘋了……信那什麼天女娘娘,旁的什麼都沒得到,反而賠了個精光。親家您也是知道的,我不敢多求,就求您收留我這小女兒。看在她姐姐給您家生兒育女的分上,給她一口飯吃,當丫頭也好,您拿去當妾也好……”

本來安安靜靜在她懷裡吮手指的女孩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那婦人一邊哄她一邊給胡老爺磕頭,看起來滑稽可笑又可憐。

她給人扶起來,又斷斷續續的說道:“幸虧我家幾個大的都嫁出去了,不然可不得給作賤成什麼樣。她爹就成天的去人家家門口鬧,除了她二姐嫁的遠,其他三個姐妹一個個的都鬧過了。鬧完了他連這小的也不放過。說是留著也費米糧……

那些人牙子看我們這樣子就知道是苦人家的,在人家家裡做活的正經丫頭輪不上,這孩子太小了,只有那些髒地方,我又怎麼捨得!您看看,這孩子好養活,給口飯吃就行!”

胡老爺沉吟片刻,偷偷瞄了常行之一眼,若他是面露不忍也好,義憤填膺也好,自己也好拿捏個度,如今這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要怎麼著呢?

常行之卻是在想,從來人們拜神,要麼是求財求物。反正總落不下一個利字,像這般把自家家當全部賠光了的,該是個什麼神?

胡老爺道:“算了算了,你先在我家住下,等親家公這勁頭什麼時候過去了,什麼時候再回去。反正我家也不少你一口飯吃!”

那婦人磕頭道了謝,又唯唯諾諾的抬起頭來,偷偷看了常行之三人一眼。

胡老爺道:“你家,還有你村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詳細些跟這幾位小道長說!”

底下的人給張氏搬了張靠椅,可上面的靠墊都是半新不舊的,繡著可笑的大紅花。

胡老爺皺了皺眉,但是也沒說什麼。

張氏倒是很感激的坐下了,一邊道:“大半年前,也就是去年冬天,我們村裡發了疫病。發作起來就跟風寒差不多。起初只是雞鴨鵝之類的牲畜,後來就慢慢傳到了人身上。

請大夫也不管用,報去縣裡也只當是傷寒之類的。只給派了兩個大夫,外加一堆什麼什麼藥。

大半個月過去,幾乎家家戶戶都有染上病的人,不過那時候還沒有人死,只是有些老的或者是小的開始下不了床。”

張氏伸手一指,道:“我那小的也是,成天成天的發燒咳嗽,吐黃水。什麼東西也吃不下。但是看著就沒死。”

陸乘風稍微一閉眼,啖精氣鬼和別的不同,雖然是寄生,但是一般都不會危及宿主性命,凡人也看不太出來,要是有也是可能出現像是暴飲暴食或者是嗜睡的症狀。像這般直接發病的,少見

張氏繼續道:“等開了年,就開始有人不行了。有些老人,身上開始起一塊一塊的黑斑,起在背上像是什麼東西的皮子,又疼又癢蟲咬一樣難受。後面還有人黑斑裡面出了水,那味道臭的……有人說是蛤蟆精作祟,春氣動了蛤蟆精就醒過來了……

老的人先遭了罪,然後是那年輕的,小的反倒這回是沒什麼事。

本來以為死了就算完了,我家鄰居七叔躺在床上嗷嗷叫了一夜,也不知道最後是病死的還是疼死的。死了以後滿屋子的臭味,他們不敢埋,只敢遠遠的丟開,讓鎮上過來的官兵火化……

忽然有天夜裡,離著村頭二里多路的破廟塌了,本來塌就塌了,平時也沒有人從那裡經過。可是廟一塌下來,背後的東西就露出來了。是一尊娘娘像,描眉畫眼的,比真人還好看。底下還有字呢,什麼什麼天女像!

然後我村裡的人就去拜,沒活路的人嘛,看見什麼就信什麼。結果第二天所有的人病都好了。再去看那娘娘像,腳底下多了一隻蛤蟆,正好給她踩著……

然後這事就傳出去了,越來越多的人說這天女娘娘靈驗,來拜她的人也越來越多。開始只是求病求福壽的,後面什麼求財求子求高中的全都來了。

她要是都靈也好,都不靈也好,偏偏有人靈有人不靈。

我家那個也是,本來只是求一求田地裡面的收成。”

她又嗚咽了幾聲,最終還是沒有哭出來,一雙眼睛水汲汲的,不知道是給哭壞了還是怎麼的。

常行之道:“若是發的怪病......你把你女兒抱來讓我看看,我懂一些醫術。”

那小女孩還有一點掙扎,江扶搖趁機往她嘴裡塞了一顆糖,她就不哭了。睜著大眼睛盯著他們的衣服看,簡直要看出一朵花來。

江扶搖給她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沒有任何靈氣流淌過的跡象。她身上沒有經歷過任何治療性的法術甚至是符術,更不要說丹藥了。

但是小女孩,甚至她孃親身上都有一點紫黑色霧氣殘留,已經不多,但是依舊看得見。

常行之把了一會脈,道:“身體沒什麼大問題,就是這幾天餓的,腸胃還要多調理調理,主要是虛。忌口的東西就是那些辛辣刺激的,還有生冷之類的。多給她喂點米糊什麼好消化的......”

聽見這話,那婦人終於哭了出來,小小聲,但是人一直在抖。似乎習慣了把哭聲憋住,不能給人聽見。

過了好一會,那婦人漸漸止住了。胡老爺道:“親家母在西廂房住下如何?挨著我大兒媳一家,找人說話也方便的多!”

她點點頭,起身給胡老爺道了謝,被底下人帶去換衣服了。

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想加更。手指頭有一點疼,一定不是我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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