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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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喬治總裁接見過葉子農之後,那個場面像刻在奧布萊恩腦子裡讓他揮之不去,他陷人了一種情緒裡,心情不是一般的不好,是很不好。他是總裁的高級顧問,高級顧問是什麼角色?就是高階智囊。作為總裁最信任的人,這讓他感到失職,也感到羞辱。喬治對布蘭迪去柏林的結果都在意了,怎麼可能對這個結果不在意呢?只是不說罷了畢竟這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

終於,這種情緒演化成了一個決定:他要做點什麼。

這天,他在辦公室裡把布蘭迪寫的《去柏林與葉子農見面的情況》重新看了一遍,葉子農讓布蘭迪看豆子的情形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反覆看這一段,布蘭迪寫道:他問我連出了多少字母,我說所有的。他說不管你連出什麼都是有根據的,都是真實的。他把這堆豆子畫了一個圈,說這是一個“場”的世界,有多少立場就會有多少觀點。他說眾生是立場的、利益的、好惡的,眾生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他說出離立場的觀點在立場的圈子裡是無法立足的,因為沒有“場”可以讓你立……

奧布萊恩似乎有所觸動,他想了一會兒,拿上車鑰匙下樓了,他要去買豆子。這一帶是商務區,附近沒有針對居民生活的超市,需要開車到居民住宅集中的地段或鬧市區。很快他找到了一家超市,在停車場找了個空位停好車。

這是一座大型的超市,空間開闊而有序,購物環境舒適,顧客很多,上上下下的電梯將幾層營業區連在一起。奧布萊恩站在人處四處觀望著,一時不知該去什麼地方找自己需要的東西,因為平日的生活都是家人操持,所以他對購物這樣的事情並不熟悉。

一個身穿超市制服、胸前佩戴胸卡的工作人員注意到了奧布萊恩的神情,馬上走過來禮貌地問:“先生,需要幫忙嗎?”

奧布萊恩說:“我需要買一些豆子,各種顏色的豆子。”

工作人員明白了,說:“您需要的東西在食品區,請跟我來。”

奧布萊恩跟隨工作人員來到食品區,看到了一排貨架上整齊擺放著各種豆子,大小包裝的都有。他按布蘭迪的描述同樣是綠豆、紅豆和黃豆各買了一小包,然後匆匆回去了。

回到辦公室,他也用水杯搖豆子,搖均勻了倒在辦公桌上,靜靜地看這堆豆子。起初他是坐在椅子上看,後來又站起身換著角度看,一邊看一邊沉思,偶爾還會抽上一支煙。同樣是看豆子,葉子農看的是:出離立場的觀點在“場”的圈裡無“場”可立。既然奧布萊恩已經知道了,他為什麼還要看呢?他要看的是什麼呢?

奧布萊恩是在延續葉子農的思維,而這種延續有他自己的特定目的。他認同關於“眾生是立場的、利益的、好惡的,眾生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這個認識,他也認同“出離立場的觀點在場的圈裡無場可立”這個觀點。假定可以把這些認識或觀點作為原理來使用,那麼基於這個原理,如果面對一個“出離立場”的事物,眾生有多少立場和好惡就也應該有多少視角和解釋,也就應該有多少反感和排斥。

1萬美元是什麼概念?在奧布萊恩看來這是一個能把紳士變成魔鬼的的價碼,況且葉子農還不是紳士。如果這個價碼對他不起作用,那就說明一定還有比這個價碼對他更重要的東西。那是什麼呢?自由!那麼什麼是葉子農的自由呢?就是你不在公眾視野裡,沒有公眾評價,沒有公眾要求,沒人知道也沒人在意你是誰。

一條思路正在他腦海裡遊蕩,由遠到近,由朦朧到清晰。

他拿出電話號碼本,查到一個叫“鮑爾森”的電話,鮑爾森是他的朋友,曾在美國中央情報局一起工作過11年,是位亞洲問題專家,對中國的歷史、文化非常瞭解。

撥通電話,奧布萊恩說:“是鮑爾森嗎?你好”

電話那頭的鮑爾森說:“噢,是奧布萊恩,你好!你好”

奧布萊恩說:“你是中國問題專家,向你請教個問題。”

鮑爾森說:“你說。”

奧布萊恩說:“中國的老百姓這個稱呼可不可以這樣理解:就是對軍人和官員以外的普通民眾的通俗叫法,就是平民的意思。”

鮑爾森說:“是的:是這個意思,很準確。”

奧布萊恩說:“哦,那我就知道了。打擾你了,謝謝”

掛了電話,他接著又往公司公共關係部打了一個電話:接電話的是一個女士。

奧布萊恩說:“請幫我查一下,迪拉諾公司有史以來都對哪些社會團體有過次以上的大額捐助,是次以上的:大額。把這些名單統計出來,列印一份馬上送來。”

女士回答:“好的:請您稍等。”

放下電話,他把桌上的豆子收起來,從筆筒裡拿出一支鉛筆在紙上停頓,顯然是想寫點什麼,想了想寫下一行字:這個人只要一不是老百姓,就了。

剛剛寫下這行字,他馬上把這張紙塞進旁邊的碎紙機裡銷燬了。

奧布萊恩索要的捐助資料都在公共關係部的計算機裡,只需輸人相關指令就可按指定分類調取,這份列印好的資料很快就送來了,共有4頁紙,迪拉諾公司自1951年至今捐助過次以上的社會團體名單都在上面了,涉及宗教、政治、教育、慈善、公益等領域,對捐助的時間、金額、經辦人、程式都有。

粗略看了一遍:他把目光停留在一個政治組織的名字上:況世界民主聯盟。這是一個國際性組織:資料顯示,迪拉諾公司在4年裡曾11次資助過該組織:平均4年就有一次捐助,捐助總額超過6萬美元:其中最近的一次捐助就發生在個月之前:也就是今年8月:捐助額度是1萬美元。在對況世界民主聯盟的11次捐助中,時機大多與美國大選或重大國際事件有關,例如今年8月正是莫斯科政局嚴重動盪時期:這從一個側面反映了迪拉諾公司的政治表態與經濟利益的關係。

奧布萊恩對況世界民主聯盟是比較瞭解的:他在美國中央情報局工作的幾十年裡與該聯盟的歷屆時任首腦都曾有過接觸。世界民主聯盟在聯合國非政府組織的年度大會上連續多次提出針對中國的人權提案:被中國政府斥為反華人權提案。中國政府視況世界民主聯盟為反華政治勢力,也屢次挫敗該聯盟針對中國的人權提案。

奧布萊恩用鉛筆在“!”世界民主聯盟”這個名字後面打了一個問號,考慮了一會兒又在問號上打了一個叉,隨後把這4頁紙也塞進碎紙機銷燬了。

聯盟的條件符合奧布萊恩對規定角色的需要:1聯盟與中國政府之間高度敵對、敏感和不信任。在可以幫忙的範圍內,聯盟不可以拒絕他。

長時間的連續思考讓他感到腦子很疲勞,甚至有些頭痛,思維也變得遲緩了。畢竟是在腦子裡推演,各種條件與各種因果關係紛紛雜雜攬在一起,想著這個就漏掉了那個。他把這種現象歸咎為自己老了,腦子不好使了。這讓他想到了多米諾骨牌,用骨牌做沙盤推演形象直觀,條件設定不會混淆,比較容易把各種因果梳理清晰。

於是他再次下樓,再次去了買豆子的那家超市。這次他直接去了導購服務檯,詢問買多米諾骨牌和不乾膠貼紙在什麼地方,導購小姐告訴他多米諾骨牌在兒童玩具區,不乾膠標籤貼紙在文具區,並且詳細告訴他物品所在的樓層、方位。多米諾骨牌的種類很多,他挑了一種高階純木的買了一盒,因為服務員說這種木質的聲音好聽。不乾膠標籤貼紙他選的是可以寫字的那種,每片貼紙的尺寸比骨牌小一點。

奧布萊恩回到總部大樓的時候正值公司下班時間,大家都往外走,他往裡去。進了辦公室他先在桌上擺了多張骨牌,骨牌約6釐米高、4釐米寬、1釐米厚,比國際比賽常用的骨牌尺寸大一些,原木色的,黑裡透紅,手感很滑潤。他輕輕推倒第一張,後面的“譁啦啦”都倒了,聲音果然好聽,這讓他很愉快。

他在不乾膠貼紙上寫了一個公告,葉擔任德國!“高層職務”的標籤,揭下貼到一張骨牌上。

他分析:葉子農來自革命家庭,是將軍的兒子,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專家,這樣身份的人如果被公告擔任反華組織的高層職務,無疑會有對中國不利的政治影響,北京方面一定不會坐視不理。因為在國家利益可能受到損害這個問題上,不管你是美國的、中國的、法國的,任何國家的反應都一樣。那麼北京方面會做出什麼反應呢?最直接、最有效、也是最穩妥的方法就是以布達佩斯勞務涉嫌特大偷渡刑事傳喚葉子農,然後靜觀事態發展,無論葉子農是否回國應訊,也無論出現什麼變數,都保留較大的進退餘地。

於是奧布萊恩又在不乾膠貼紙上寫了一個“涉嫌特大偷渡一刑事傳喚”

的標籤,揭下來貼了第二張骨牌。

如果將刑事傳喚看做是一個節點,那麼節點後面的變化就複雜了。葉子農可以選擇回國應訊,也可以就勢加人!“聯盟,也可以選擇被迪拉諾公司接受。回國應訊可能被限制出境或定罪,也可能公開揭露所謂“真相”。拒不回國應訊可能會被德國政府出於外交壓力驅逐出境,也可能被!“聯盟調動職務進人紐約總部……每個選擇裡都有變數,每一個變數又會引發一連串的變數,都會帶來不一樣的後果。

無論有多少變數,有一條是不可改變了:葉子農再想過“沒人在意你是誰”的日子是不可能了,他將成為“知名”人物,必須選擇,必須表態。既然出離立場的觀點在場的圈裡無場可立,那麼奧布萊恩要做的,就是將葉子農一把扔進“場”的圈子。

之後他又寫了第三張:聯盟道歉。第四張:北京方面的表態。第五張:媒體猜測版本。第六張:被德國移民局驅逐出境。第七張:迪拉諾公司提供幫助……奧布萊恩一共貼了多張骨牌,推斷了種可能的結果,其中他最希望看到的是葉子農屈服了,從世界民主聯盟過渡到迪拉諾公司。他把多張骨牌按因果關係和不同走向依次碼好,輕輕推倒寫著公告,葉擔任德國!“高層職務”的第一張,後面的骨牌從點到面譁啦啦倒了一片,聲音因為貼紙比剛才沉悶了點,但依然不失清脆,還是那麼好聽。一張,只需小小的一張,就啟動了一條社會能量的因果鏈。

奧布萊恩拿起第一張骨牌看了看,心裡自嘲了一句:原來如此簡單!

凱勒,世界民主聯盟主席,5歲,美國人。

尺世界民主聯盟建立於1941年,由個分別來自蘇聯、德國、奧地利的反戰人士在紐約發起成立,是這個發起人名字的第一個英文字母的組合,以區別其他名稱相近的社會團體。聯盟發展很快,對世界反法西斯運動起到了積極作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後美蘇進人冷戰時期,聯盟也隨之出現分化,蘇聯、南斯拉夫、保加利亞、捷克斯洛伐克、波蘭、民主德國等國家退出聯盟,更名世界民主聯合大會”,總部設在莫斯科。世界民主聯盟的分支機構遍佈很多國家,哪個分部就以哪個國家的名字做字首,比如設在德國的分部,就叫“德國!”世界民主聯盟”。!尺聯盟有自己的報紙和廣播電視,主張民主、自由,在國際社會有一定影響。

凱勒原定週末去紐約北郊釣魚,他在哈德遜河岸邊有一幢老房子,平時住在曼哈頓,一有時間他就獨自去老房子釣魚,與其說他喜歡獨自釣魚,不如說他喜歡一個人思考。接到奧布萊恩約談的電話之後,考慮到奧布萊恩提出的“私人談話”的要求,凱勒把這次談話安排在週末,地點就在他北郊的老房子。假期在老房子會客,這在凱勒是不多見的,這不僅因為奧布萊恩是特殊人物,也是因為奧布萊恩的迪拉諾公司背景。其實他們兩人並不熟悉,只是相互知道對方而已。迪拉諾公司與!“聯盟雖有接觸,甚至剛剛發生在幾個月前的大額資金捐助,但是這些都屬於迪拉諾公司的職能事務,而奧布萊恩只對具有決策性和方向性的重大事項對總裁一人提出意見,不像在中央報時與星期六上午,奧布萊恩如約駛往紐約北郊,凱勒在約定的路迎接,車子拐進路沒多遠就到了那幢老房子。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透過紅彤彤的樹葉斑斑點點灑落在草地上,寒冷的氣溫也明顯升高了幾度。一幢還不能稱之為別墅的老房子豎立在一片樹叢中,房前幾十米就是緩緩流淌的哈德遜河,河水在陽光照射下泛著幽幽的金光。

房子裡暖融融的,牆上的電子溫度計顯示是11,暖氣管裡發出輕微的流水聲。這裡的房子很分散,沒有集中供暖設施,都是各家各戶自己供暖。凱勒請客人落座,然後從廚房端來兩杯咖啡,這場談話就從這裡開始了。

凱勒客氣地問:“我能幫您做什麼呢”

奧布萊恩開啟公文包,拿出所有與葉子農有關的材料遞給凱勒,說:“你先把這些材料看看,內容不是很多,一會兒就看完了。我去釣魚,你看完了我們再談。”

凱勒說:“好的,你稍等。”凱勒拿來一堆漁具,釣竿抄網、水桶、摺疊凳子一應俱全,還有釣魚帽子、手套和一件加厚的半大風衣,說:“你就在門釣吧,別走太遠,這個季節不容易釣到魚了。”

奧布萊恩問:“有炭嗎?”

凱勒說:“有,什麼都有。”

奧布萊恩笑笑說:“那你就等著吃烤魚吧,釣魚我可是老手。”

奧布萊恩全副武裝去了河邊,凱勒留在屋裡看資料。

奧布萊恩選了一處向陽背風的水域下了支釣竿,然後點上一支煙悠然地等魚上鉤。釣了一個多小時,他還真釣上來了兩條魚。

凱勒拎著一個摺疊凳走過來,笑著問:“釣到了嗎”

奧布萊恩得意地說:“兩條。”

凱勒看了看水桶裡的魚說:“太小,不夠吃的。”

奧布萊恩的心思不在釣魚上,站起身說:“看完了?那我們回屋裡談吧。”凱勒放下凳子說:“在這裡談不是很好嗎?你看,多好的天氣。再釣一會兒,運氣好的話就可以吃烤魚了。”

奧布萊恩又坐回去,問:“看完材料什麼感覺”

凱勒說:“是個人才。”

奧布萊恩把喬治接見葉子農的經過大致講了一遍。

凱勒聽完後沉思了一會兒,說:“還沒出題葉子農就已經斷定喬治錯了,也就是說凡是以推導葉子農應該簽字的任何出題都是錯的。這個……我要相相”

奧布萊恩說:“他完全可以先看題後拿錢的,但是他沒有,這對喬治很不禮貌。”

凱勒說:“喬治的開價已經很高了,這種人的思維也不是誰能輕易說服誰的,只能是各自觀點的存在。我想,我幫不了你什麼。”

奧布萊恩說:“我想知道,分部主席對所轄機構的人事任免都有哪些權力?”凱勒回答:“對副主席以下的部長、幹事可以直接任免,報送總部備案。”奧布萊恩點了點頭說:“幹事小了點,部長合適。”

凱勒問:“你指誰?葉子農嗎”

奧布萊恩說:“我有個故事希望你有興趣聽聽。”

凱勒說:“不必客氣,你說。”

奧布萊恩說:“有一天,凱勒在一個偶然的場合遇見了奧布萊恩,可能是個酒會,也可能是個生日聚會,一切都是偶然的。奧布萊恩在閒聊時提到了一個叫葉子農的人,說那是個人才。凱勒很感興趣,就向奧布萊恩索要這個人的資料,發現果然是個人才,德國分部就去考察、爭取,答應給他一個部長職位,請他考慮。但這時出了一點瑕疵,分部以為葉子農一定會願意投身民主事業,就隨其他人事任免一起報請總部備案了,認為只是個補辦手續的問題。紐約總部不知道任命程式有瑕疵,隨即當普通新聞登報了。中共也隨即做出反應,以布達佩斯勞務涉嫌特大偷渡對葉子農發出刑事傳喚。紐約總部調查事件真相需要時間,葉子農在這期間有可能回國應訊,聯盟在葉子農抵達北京之前公開發表致歉宣告,說明事件真相,對德國分部的工作瑕疵提出批評,對葉子農先生表示道歉。”

凱勒問:“完了?”

奧布萊恩說:“完了,就這些。我認為這對!”聯盟不構成太大損失,網羅人才是很正常的事,只是工作上有一點瑕疵。我指的這是真相,而事實上外界是不會這麼看的,會有很多解釋的版本,真瑕疵也會被讀成美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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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勒問:“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奧布萊恩說:“我也給他出道題,看看這道題他怎麼答。”

凱勒說:“不明白,這算什麼題呢”

奧布萊恩隨手檢了一根幹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圓圈,在圓圈的邊上畫了一條線,用樹枝比劃著說:“這是一個界,過了這個界就是立場的圈子。我同意葉子農的觀點,眾生是立場的、利益的、好惡的,眾生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出離立場的觀點在立場的圈裡是沒地方立足的。這個事件將把他推到立場的圈裡,讓他必須出名,必須表態。當名利對他不起作用的時候,說明一定還有比名利對他更重要的東西,就是自由。不同的人,價值觀是不一樣的,沒人在意,就是他的自由。他很明白,眾生的水天生就是用來淹死人的。那就讓我們看看吧,那時候支配他的是真理?還是迪拉諾給他準備的自由?”

凱勒在思考,什麼也沒說。

奧布萊恩說:“葉子農喜歡用眾生這個詞,我也喜歡這個詞。發明這個詞的人真了不起,他把人民、民眾這些惹不起的稱呼全過濾掉了,用覺者和眾生來劃分。”

凱勒考慮了一會兒,問:“我該怎麼理解現在的談話呢”是迪拉諾公司?還是喬治總裁的意思?或者是你個人?該怎麼理解迪拉諾給葉子農準備的自由呢”“

奧布萊恩說:“這個人的腦子是夠使的,只要!”聯盟一跟他接觸,他就知道後面要發生什麼了。美國與中國的國情是不一樣的,中國人的風俗、

觀念是他們在那塊土地上生活了幾千年積澱出來的,幾乎是一統文化。美國是移民國家,只有兩百年歷史,紐約更是一座移民大都會,各種膚色、信仰彙集一起,同樣是公眾人物,它的包容性要比古老的中國寬容得多。再者,政論片會讓他在美國受歡迎,刑事傳喚會讓他在中國受非議。葉子農最明智的選擇,就是根本不讓任命部長的事件發生,他知道誰要跟他交朋友。至於你怎麼理解現在的談話,這取決於將來的結果,如果是樂觀的結果,現在就是公司行為,否則就是我個人擅自倚仗公司背景的不當行為。僅我個人,我是沒資格以這樣的事由來找你的。”

凱勒說:“也就是說,喬治不知道。”

奧布萊恩說:“接見葉子農這件事對於喬治已經過去了,這是總裁的分寸。我拿了總裁顧問的薪水,就要盡總裁顧問的職責,這是我的分寸。”

說話間水面上的魚漂動了。凱勒非常嫻熟地提起釣竿,釣上來一條一斤多重的魚,但是並沒有喜悅,只是把魚放進了桶裡,顯然談話內容對他的心情有影響。

奧布萊恩見凱勒已經沒有釣魚的興致了,就說:“收吧,去弄點吃的。”凱勒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不對,馬上調整狀態,笑著說:“好的,該吃飯了。”

兩人收了漁具回到屋子,奧布萊恩洗魚,凱勒則去準備木炭、爐子、調料,在院子裡生起火來,氣氛逐漸變得輕鬆,不像剛才那麼肅然了。魚顯然是不夠吃的,凱勒還準備了一些火腿腸、麵包片之類的熟食,都堆在一張圓桌上。凱勒把魚烤上,去屋裡拿來一瓶紅酒和兩個杯子,兩人就站在烤爐旁邊一邊烤魚一邊喝酒。

凱勒問:“你肯定北京方面一定會採取刑事傳喚的方式嗎”

奧布萊恩說:“不能肯定,也許會先找他談話,但不恰當。如果我是處置這個事件的中共官員,我一定會選擇刑事傳喚。”

凱勒問:“為什麼?”

奧布萊恩說:“紅川警方立案在先,有沒有政治事件都要查的,急辦緩辦是由警力和個案情況決定的,並無不當。根據假想有利的原則,假想葉子農是自願加人比假想他不知情要有利,如果先找他談話,一旦談話無效,再刑事傳喚就有政治迫害之嫌了。傳喚本來就是由他自己的行為造成的,況且傳喚不是逮捕,更不是定罪,只要到案說明事實就可以了,警方還能因此獲得對他採取限制出境的選擇餘地。如果他拒不回國應訊,那他就得一直揹著涉嫌犯罪的名聲,也就昭示聯盟任命的是涉嫌特大偷渡案的犯罪嫌疑人,就降低了該事件的政治公信力,在這個基礎上再透過外交途徑爭取引渡,是最穩妥的程式。”

凱勒說:“如果他真有犯罪,聯盟居然任命一個刑事罪犯任部長,國際社會將會怎麼評價?雖然中德沒有簽訂引渡條約,但北京方面透過外交途徑引渡是完全可能的……總之會有很多種可能,你知道,聯盟是不願意給分部所在國找麻煩的。”

奧布萊恩說:“柏林當局不必引渡,也不必立即驅逐,只要不再給他簽證就行了,談不上麻煩。要說找麻煩,聯盟在各國設立分部本身就是給所在國找麻煩,你要擴大政治影響,甚至能左右一部分選票,怎麼會沒麻煩呢?至於葉子農有沒有罪,從布蘭迪提供的資料上看他是無罪的,如果他不回國應訊也最多就是個懸案,但這些都不重要,只要!”聯盟發表個道歉宣告就完事了,是道歉?還是營救?在政治問題上,人們已經習慣了沒那麼簡單的固化思維。相信吧,民眾是有無限想象力的,你會看到很多版本,比如營救說、政治蓄謀說、價碼太低說……中共說中共的,你們說你們的,民眾說民眾的,各說其說。眾生是什麼?是起鬨的、群動的,是羊。牧師是幹什麼的?是放羊的。宗教有宗教的牧師,政治有政治的牧師,牧師不管你是綿羊還是山羊,也不管你是站在上帝的右邊還是左邊。”

凱勒看著奧布萊恩的眼睛,沉靜地說:“奧布萊恩,你讓我覺得可怕。”奧布萊恩說:“我不可怕,我只是遵守群居社會的規則。”

凱勒說:“你蔑視民主,你讓我有一種被脅迫的感覺。你把政治當牌打了,確切地說你把我1聯盟當牌打了。”

奧布萊恩說:“我要糾正一下,我是來求助的,你可以拒絕,只要你不告訴別人,就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我跟你談過什麼,絲毫不影響你與喬治或迪拉諾與!”聯盟的交往。我對主義沒興趣,什麼主義能讓美國人賺錢就上什麼主義。政治是什麼?政治就是你打算讓一部分人舉左手還是舉右手,所以別跟我談民主。什麼時候你牙疼了,不是由牙醫而是由投票來決定你拔哪顆牙,那時候我們再來談民主。”

凱勒沉默了好久,說:“你這麼費心思,可也許這個人已經失蹤了,他應該想到這事可能還沒完,可以先回中國找個地方躲起來,不必非要留在柏林。”

奧布萊恩說:“1那就不是他了。那他也就不過如此了,也就不值得為這種貨色費心思了。其實我理解他,那不是講不講禮貌的問題,是他認為的那個真理讓他沒選擇。但我還是想讓他知道,要懂禮貌。”

凱勒無語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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