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力琦在安達化工廠唯我獨尊，誰敢這麼對他說話？要不是看在甦醒面子上，他早發脾氣了，可閻渡不依不饒，那就不能忍了。

他兩條粗短的眉毛慢慢豎起，眼神凌厲，氣場全開，沉聲道：“老閻，你這麼說話我不愛聽。拿得出幾千萬又怎樣，你有工廠嗎？”

閻渡沒有。

他的祖母是前朝格格，從小古董當玩具。八十年代初，春風吹遍大地，他便往返HK販賣古董。在帝都收幾千元的古董，拿到HK能賣十幾萬甚至幾十萬，利潤這麼豐厚，誰會辛辛苦苦辦工廠？

當年，他投資新潮軟體，是因為王建國對他的脾氣。

新潮軟體借殼上市，他身家過億，第一次嚐到資本的甜頭。誰知沒資格上財富榜，而只有兩面之緣的甦醒卻輕鬆上榜，排第十一名。

原來炒股不僅合法，來錢比做古董生意更快。

這件事對他打擊極大，不僅抹除他大半輩子的優越感，也讓他削尖腦袋往資本市場鑽。在炒股虧損五十萬，迷茫消沉時，接到李力琦的電話，他覺得機會來了，要是化工廠順利借殼上市，自己一定能上財富榜。

要不是甦醒一語道破，他看不出李力琦利用他。

誰要礦山？他一個外地人跑去甘南開礦，不是找死嗎？

他越想越生氣，突然伸腿趿拉鞋子站起來，道：“這事沒法談。甦醒，我們走。”

甦醒道：“這是我家。你讓我去哪？”

“瞧我，氣湖塗了。”閻渡說完，轉身怒視李力琦，道：“這裡不歡迎你，哪裡涼快你哪裡呆著去。”

李力琦道：“別墅是蘇先生的，對吧？我們在談合作的事，哪裡涼快哪裡呆著去的應該是你。”

最後一句，他加重語氣。

閻渡氣得臉色鐵青，偏偏無話可說，只能重新在沙發盤腿坐下。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啊。甦醒笑道：“兩位，有話好好說。李總，你打算花多少錢拿殼？礦山打包大甩賣，開價多少？”

閻渡道：“這世道，騙子滿街走。甦醒，你可要擦亮眼睛。”

甦醒很想看李力琦有什麼本事讓閻渡這只老狐狸陰溝裡翻船，道：“隨便聽聽沒有壞處。”

李力琦從褲兜裡掏出一張名片，雙手遞過去，道：“蘇先生，我不是騙子。我的化工廠員工3715人，管理人員8人，全國各地都有我的經銷商。”

甦醒接過他的名片，放在茶几上，道：“資料帶來了嗎？”

“帶來了。”李力琦進來時，腋下夾一個半新不舊的小巧公文包，坐下後，公文包一直放在腿上，這時開啟，從裡面拿出幾張對摺的A4紙，道：“來得匆忙，隨手在辦公室拿的。”

意思是沒有刻意準備，資料很真實。

A4紙是梅市安達化工廠的簡介，業務員跑業務用的，確實真實。

甦醒一目十行看完，和他的名片放一起，道：“我能找一個比安達更好的企業出面買ST富貴的殼，你信不信？”

李力琦說不出話。

閻渡暢快大笑。

甦醒道：“我還能隨時拿出五億元。”

李力琦臉色大變，放在公文包上的手微微發抖。

閻渡道：“甦醒，我們合作拿下ST富貴吧。”

“蘇先生……”李力琦艱難道：“我很有誠意和您合作，要不然我不會接到老閻的電話馬上訂機票飛來帝都。”

“我這媒人你用完就扔！”閻渡冷哼。他真的氣壞了。

李力琦沒理他，道：“蘇先生，我花一億元拿殼，你們拿四億元，礦歸你們。全！部！”

“門都沒有。”閻渡直接白眼。

一把年紀還像小孩似的鬧彆扭，像話嗎？甦醒道“閻老，這是生意，要有談生意的態度。”

閻渡不吱聲。

甦醒道：“孫建軍不肯拆分嗎？”

“是。好說歹說就是不肯。”

“如果加價呢？比如多給一億元。”

閻渡和李力琦面面相覷。五億元已經讓他們焦頭爛額，恨不得給銀行的支行行長跪下，再加一億？他們拿得出來嗎？

甦醒道：“李總，你告訴孫建軍，可以加一億元，不要礦山。實在不行，那就花五億元勉為其難一攬子買了吧。殼和礦按出資比例分。

礦現在開採不了，說不定十年後你們想買都沒地方買呢。拿在手裡，慢慢賣，虧不了。”

“不開採，轉手賣？”閻渡眼前一亮，甦醒的話像開啟一扇門，讓他看到光。

李力琦遲疑道：“化工廠名下有礦山，行嗎？”

他堅決不要礦，倒不是擔心當地民風彪悍，無法開採，而是要把ST富貴改為安達化工，只做化工，別的資產一概不要。

“多元化經營，有什麼不好？礦山是優質資產，你們不要可以私下轉讓給我。”甦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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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這小子年紀輕輕便能上財富榜，真貪。他這是殼也要，礦也要啊。閻渡總算聽明白了。

李力琦道：“我們是家族企業，不希望外人參股。”

“那就別借殼上市，專心做你們的化工。對了，你們的產品是什麼？”甦醒道。

“消毒水。”李力琦眉頭皺得緊緊的，低頭想一會兒，道：“蘇先生，財富榜我看過，排名第十一那位，就是您吧？”

從機場來牡丹園的路上，閻渡告訴他，等會兒要見的是財富榜上的富豪。見到甦醒，他很緊張，不敢東張西望。

甦醒道：“是我。”

“我去打幾個電話。”李力琦站起來。

甦醒示意他可以去旁邊的房間打。

一樓進門是超級大的客廳，旁邊還有兩個房間。

李力琦走進左邊的房間，關上門。

閻渡邊喝茶邊埋汰他，甦醒隨便聽聽。

半小時後，房門開啟，李力琦走出來，道：“蘇先生，按您說的方法辦。但有一點，錢要及時到帳。”

甦醒道：“可以。”

“我們必須儘快去甘南市。”李力琦道。

“後天我才有空。先去安達看看，再去ST富貴吧。”

李力琦很快明白甦醒的意思，兩人素昧平生，不實地考察安達的情況，他怎麼肯掏錢呢？他道：“好的。”

甦醒道：“我要帶幾個會計去安達，順便看看最近三年的帳。”

如果安達不能保證最近三年盈利，甦醒一毛錢也不會投。

李力琦臉色頓變，道：“你要查帳？我得和幾個兄弟商量。”

甦醒伸手做請，他又去房間打電話。

閻渡心悅誠服，道：“不愧是炒股專家，內行。”

甦醒拿起手機按撥打鍵：“老鄭，找幾個會計，後天去梅市。”

電話那邊，鄭辰安邊泡澡邊聽歌，聽說找會計，奇道：“老大，你要幹什麼？”

“查帳。”甦醒三言兩語把買殼的事說了。

還有這種好事？鄭辰安心裡滴咕，不知這次借殼上市算老大自己的，還是算投資公司的？壞了，投資公司還在走註冊流程。

他腦子轉得飛快，道：“老大，我這就讓會計幫忙找人。”

十分鐘後，李力琦出來借充電器，這次進房間有點久，久到閻渡在沙發上差點睡著。

甦醒看完兩集電視劇，肚子有點餓，道：“要不要吃宵夜？”

老年人睡得早，閻渡張著嘴打盹，聽到“吃宵夜”三個字，眼睛一下睜開，道：“我晚飯還沒吃呢。早知道他這副德性，鬼才去機場接他。”

他接到李力琦直接開車來牡丹園，進門兩人便鬧翻，誰也沒提吃飯的事。

甦醒從冰箱裡翻出半筒掛麵，幾個雞蛋，煮了一鍋麵。閻渡一口氣吃三碗，飽得直打嗝，道：“富豪親手做的面味道就是不一樣，好吃。”

李力琦開啟房門，腳步沉重，一臉疲憊，道：“蘇先生，我三弟死活不同意。”

甦醒道：“先吃面吧。”

鍋裡還有坨成一團的掛麵和一個水煮蛋，李力琦狼吞虎嚥很快吃完，放下碗快，長吁一口氣，道：“您看？”

“沒事。大不了你們另找人投資。”

李力琦：“……”

閻渡道：“手機拿來，我給他電話。”接過李力琦的手機撥了過去，大聲道：“你拿得出1.3億元就行，帳查不查無所謂。”

一毛錢難倒英雄漢哪。李力琦嘆氣。

甦醒道：“你訂酒店沒有？要住這裡還是住酒店？”

李力琦想也沒想道：“那就打擾蘇先生了。”

“不打擾。”甦醒道：“你自己挑一間客房吧。”

閻渡睏得不行，開車回去很危險，也住在這裡，兩人一住二樓一住三樓。

甦醒回主臥。

陸思盈躺在被窩裡看電視，見他推門進來，從被裡伸出兩隻雪白手臂摟住他的脖子，道：“他們走了？”

“沒有。”甦醒摸摸她的臉蛋，去洗澡。

甦醒從浴室出來，陸思盈告訴他，手機響了三四次。他一看，鄭辰安打來的，他沒接便改發短信，說會計找好了，要不要提前訂機票？

甦醒回：“明天再說。”

他放下手機的同時，陸思盈關電視。

半夜，甦醒摟著已經入睡的陸思盈沒有半點睡意，心想，自己真是勞碌命，難得過一次二人世界，還得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