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採訪結束，羅子熊還未離去的空檔時間，陳詢主動遞過去一張名片，“羅先生你好，我是‘眾雲科技’的總經理陳詢……”
“不好意思，我現在有事情要先走了，有什麼事情你和我的秘書聯絡。”
沒等他說完，羅子熊接過名片掃了一眼，又看了看陳詢年輕的面孔，略一皺眉，竟然直接轉身離開。
一位年輕的石頭科技的工作人員對陳詢露出一個充滿歉意的目光，也跟著離開。
陳詢的半截話被卡在喉嚨沒能說出來，臉上的笑容慢慢變淡，他看到羅子熊將手裡的名片隨便塞進了垃圾桶裡，然後瀟灑離去，灰色的風衣被空調的風吹動著，很拉風。
“額……搞藝術的人通常都比較傲氣，有這種個性很正常。”夏涵在一邊看了看陳詢的臉色，安慰道：“厲害的設計師又不只有他一個，真正的大師應該懷有一顆學徒的心，這麼高傲……遲早有天要跌個大跟頭。”
原本聽說要拜訪羅子熊，夏涵心裡還小小激動了一下，以為要和偶像見面了，誰知道這個在網上表現的溫文爾雅的人，現實中竟然這麼目中無人，除了失望之外，更多的還是氣憤。
陳詢遭此冷遇，她比本人還要生氣！
等下就取關微薄，從此粉轉黑！
陳詢倒沒有太在乎剛剛的事情，他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況且，之前做兼職發傳單的時候對於這樣的事情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只是沒想到以羅子熊的身份竟然會當面做出這樣的事情。
陳詢奇怪的看了夏涵一眼，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真正的大師應該懷有一顆學徒的心？你從哪聽來的？”
陳詢並沒有太在意剛剛的事情，反而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聽魏怡說過吧，也有可能是我弟弟說的。”夏涵問：“怎麼了？”
陳詢說道：“沒事，遊戲裡面劍聖的臺詞，我以為你也玩LOL。”
“這樣啊，你也玩這個遊戲嗎？我看許清也挺喜歡玩的，她宿舍整宿整宿玩這個遊戲。”
陳詢點了點頭，“我也玩，不過我不玩劍聖，我喜歡玩德邦總管趙信。”
“為什麼？因為這個角色很厲害嗎？”
“不是，因為好男兒當如趙信。”陳詢看著她認真的說。
趙信Q技能是為了捅人，W技能是為了加速捅人，E技能是為了接近了再捅人，R技能是為了掃開所有人專心捅人。
“機票定好了嗎？幾點鐘的飛機？”
從場館出來，羅子熊雙手插兜步履匆匆，一邊走著，一邊問身後的助理。
“已經訂好了，下午兩點半的飛機。”
“嗯，對了，如果再有剛剛那種情況，你幫我擋一下。”羅子熊腳步一頓，側過頭看著助理說道：“不要隨便讓這種垃圾公司湊上來，這這非常影響心情，難道你喜歡有一隻蒼蠅在旁邊嗡嗡嗡個不停嗎？”
“知道了羅總，我以後注意。”
被他這眼神一看，年輕的助理心裡一慌，連忙回答。
設計總監脾氣不是太好，火氣上來的連老總都敢直接罵，他心裡哪能不發怵？
前兩個月羅子熊提交了一版手機UI設計的方案，開會的時候羅勇浩並沒有否認這套設計方案……當然，也沒有同意。
老總只是對羅子熊說：這份方案我只能給七十分，你是一名天才型的設計師，在“石頭科技”，我會儘可能的幫助你發揮出百分之百的天賦，爭取把方案做到一百分。
羅子熊聽了之後只說了一句話：去你媽的，我的天賦不需要任何人幫助。
開會的時候直接對羅勇浩罵娘，整個“石頭科技”上上下下幾百號人沒一個人有這個膽，除了羅子熊。
牛逼的人總是有一些脾氣，這很正常，私底下說剛剛那個年輕人是一隻蒼蠅那就更正常了，雖然現在的“石頭科技”只是一家創業型的公司，但也不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都可以和羅子熊聊事情的。
……
……
正如羅子熊沒有將剛剛的事情放在心上，陳詢也是一樣，他明白，獲得別人的尊重前提，得先展現出讓人敬畏的一面。
所以，他很快就將這番不愉快的拜訪拋諸腦後，繼續自己的展會之旅。
這會兒陳詢和夏涵已經來到了“視覺動漫”展廳，正在參觀當下最先進的CG技術和各類遊戲製作公司展示出來的作品。
來參加“中海設計師展覽會”這種級別展會的，一般只有兩種人：一種是來推銷的，一種是來尋找產品或者合作的。
除了一流的國際大廠，這個展廳的展商大部分都是國內廠家，大家的目的是相同的，都是為了“宣傳”和“成交。”
各大CG製作公司在電子螢幕上展現出自己最優秀的技術，是為了讓更多的人直觀的瞭解到公司的實力，以促進成交，而各個遊戲製作公司同樣如此，一些小的遊戲廠商或者獨立遊戲製作人因為缺乏宣發渠道，會抓緊一切露臉的機會，像“中海設計展”這樣盛大的展會，當然不會有理由放過。
而這也是陳詢這次來中海的目的之一——尋找合適的遊戲廠商進行合作。
逛了一兩個小時，“視覺動漫”展廳差不多逛完了，但陳詢並沒有發現合適的目標，那些大廠展示的CG技術和別出心裁的遊戲玩法雖然令人震撼，但並不是他現在能夠參與的，而許多小型的遊戲廠商又明顯不夠誠意，誠意十足的遊戲廠商已經研發很久了，根本不會放棄現有的專案，更看不起這點小錢。
工作室和獨立遊戲製作人倒是看起來很用心了，然而技術上面又達不到要求。
“陳詢你看，這個還挺漂亮的。”
經過一家小型展覽館的時候，夏涵看到了一個一人高的KT板，特意裁剪出少女的輪廓，上面噴繪出一位白髮藍眼的美少女，身上穿著白色的日系校園風制服，甜美而又英氣。
展覽館裡面的螢幕播放著宣傳片，看來應該是一款二次元2D射擊手遊。
影片左邊有黑色的字幕條——“世界的崩壞，是一種週期性會發生的現象，它每隔幾百年的時間，就會出現一次。
伴隨崩壞而來的是世界規則的扭曲，這種扭曲一方面造成了世界的毀滅，災難的產生。另一方面，如果學會利用這種扭曲，就可以在崩壞發生期間獲得超越常識的能力，得到可以生存下去的強大力量。
被選中的玩家，就是深諳此道的一群人……”
陳詢只看了一小會兒就沒了興趣，換做許原在這裡應該會很喜歡，他最愛二次元的小姐姐，這麼精美的畫風，一定能讓他口水流一地。
倒是裡面的幾個工作人員讓陳詢很意外，他們的穿著打扮十分簡單，羽絨服配牛仔褲和球鞋，三個人鼻子上都戴著厚重的眼鏡，頭髮有些油膩，透露出一股濃濃的屌絲氣息，怎麼看都像是那種大學還沒畢業的死宅。
“製作很精美，大概也是用心了，只是和‘糖豆人’的畫風不搭，不然還可以聊一聊。”
陳詢暗自搖頭，轉身準備離開。
“我覺得這個挺有趣的，要不再看一下？”
夏涵有些依依不捨，當然不是對螢幕上的遊戲不捨，她是喜歡這些動漫角色身上各式各樣的衣服，心裡想著以後穿衣服也可以略微參考一下。
絲襪竟然也可以球鞋？真的不會很土嗎？
“你喜歡這個？”
“沒啊，我又不喜歡動漫，就是看個新鮮。”
“你也可以學一下裡面的穿著打扮。”陳詢笑眯眯的說，夏涵要是一身水手服配絲襪肯定別有一番風味。
“我才不學。”夏涵白了他一眼，
展覽館裡面的工作人員看到了兩人在外面站了好久，於是放下手裡的活，打了個招呼：“兩位是對我們的遊戲感興趣嗎？要不要進來試玩一下？”
陳詢看了一眼他的胸牌，米遊工作室——蔡昊宇。
“不用了，我隨便看看。”
他笑著搖頭，拒絕了對方的邀請，與夏涵一起離開。
國內的動漫市場盤就那麼一丁點大，以二次元作為基本盤去製作遊戲，腦袋絕對是有問題，也不知道這幾個人是怎麼想的。
陳詢漫無目的的閒逛，大部分展會已經逛完了，繼續看下去似乎也沒有什麼意義，他心裡微微嘆息，這次的中海之行算是失敗了一半。
看來自己的想法還是太天真的了，想直接投資或者收購一家遊戲廠商根本不現實，大的玩不起，小的技術不過關，而技術過關，規模合適的工作室又沒有“糖豆人”這類遊戲的製作經驗，很有可能根本把握不到遊戲的精髓，如果立項的話還得重新招一批策劃和主美，還不如自己重新建立一家遊戲製作公司。
夏涵問看陳詢眉頭緊皺，也不吵他，跟在後面亦步亦趨。
“米遊工作室？似乎在哪聽過？”陳詢忽然想到了這家工作室的名字，覺得有些耳熟。
“怎麼了？”
“我似乎在哪見過這家工作室。”陳詢停了下來，開始仔細回想，過了一小會兒，陳詢忽然一個激靈，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我特麼真是一頭豬！連這個都可以忘！”
他想起來了！人生模擬器給出的資料上面有過介紹！
資料上上面只提到一句話，“……而米遊的《源神》在十月份流水達到四十億，證明了全平臺發行的可能性，或許《糖豆人》最後也會走上這條路……”
也就是說……這幾個屌絲創立的米遊工作室將會成為下一個遊戲行業的巨頭？
還是說，只是同一個名字，其實是兩家公司？
……
……
“咱們準備把東西收拾一下，馬上要閉館了。”
“要我說就該早點收了攤子去吃飯，在這裡幹耗著有什麼意義？”
“還是有意義的，上午嗶哩嗶哩遊戲部的人不是來找過我們嗎？他們網站主打的動漫元素與我們的使用者高度重合，我覺得可以考慮一下。”
“中海設計師會展”如火如荼的舉辦中，人潮擁擠、熱鬧非凡。相比之下，位置偏僻的3324號展覽館，米遊工作室的門口就顯得有些落寞，幾名合夥人更是對於參展的意義產生了分歧，作為公司的老闆，蔡浩宇還是得安撫一下。
“老蔡，我明白你的想法。”坐在櫃檯旁邊的劉煒放下手裡的宣傳單，撓了撓雜亂的頭髮，嘆一聲氣，“可是嗶哩嗶哩本身的用戶量就不夠，而且遊戲部剛剛成立沒多久，一款遊戲都沒有發行過，你真的覺得這是一個好的選擇嗎？”
“不然能怎麼辦？還是你覺得我們有得選？”靠在門框旁邊旁邊一直沒說話的羅雨浩回頭看了一眼，語氣有些低沉。
“好了好了，這個先放一邊不談，咱們還是想一下待會兒吃什麼吧？”蔡浩宇眼看著士氣越來越低，強行岔開話題，故作輕鬆道：“想一想待會兒吃什麼，這個咱們還是可以選的。”
“S縣小吃、蘭州拉麵、泡麵、餅乾麵包、醃菜配饅頭……”劉煒望著展廳裡的天花板，在一旁報了幾個菜名，“眼看咱們的伙食是一天不如一天，吃饅頭都吃了快一個星期，我特麼手上都開始脫皮了，要不咱們今天奢侈一回？我看著旁邊有家涮羊肉還不錯……”
“行！那就聽老劉的，今晚吃涮羊肉。”蔡浩宇悄悄捏了捏口袋，一咬牙說道。
“還是算了吧，我也就這麼一說。”劉煒站起來用拍了拍屁股，笑著說：“等咱們賺到錢之後想吃什麼沒有？到時候讓老蔡送個幾十頭羊給我們圈起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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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相視一笑，然而又很快陷入了沉默中。
而沉默之中，幾個人臉上刻意帶著勉強的笑容。
這個小型的創業團隊在大學生時代就聚在了一起，這三年來，做過4399小遊戲，研發flas***引擎，做過開源文學社群，甚至還獲得過“中科院技術創新大賽”的一等獎……
一路走來，成功過，也不止一次失敗過，但從未有過如此頹靡的無力感。
大家心裡隱約有種預感……這一次，大概真的堅持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