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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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別墅的正門前,停著一輛月光銀的加長林肯橋車。

蘭斯這次帶了隨行保鏢,反倒是那位貼身的美籍華裔保鏢穆辰沒在身邊。六名隨行保鏢守護在車的兩側,前後還有四輛防彈保鏢車。這讓夏彥華越發猜不透他腦子裡在想些什麼。而看見蘭斯閒庭信步從夏實住所那邊過來,他幾乎沒被刺激得一口氣嗆死。

一個人!他居然一個人就敢在夏家別墅裡旁若無人地走動!

再自負也該有個限度。

縱然在暗處安置了狙擊手,也難以保證不可預測的意外情況不是嗎?地下世界令人聞風喪膽的頭領也不會把自己置身於一人的環境中。相反,越是橫行的惡徒心眼越是謹慎,無時無刻都要確保不讓自己處於絲毫的危險中。

蘭斯護目鏡下的視線把夏彥華的表情變動盡收眼底。他唇角一勾,迎面走向站在門廊下的夏彥華。

夏董的臉色有點差,看來心情不太好。

面對蘭斯禮貌的平淡問候,夏彥華惱火低哼一下。他可禮貌不起來。

不勞你操心。他語氣一點不客氣。倒是你,非要這樣絕情嗎?你是存心要實兒驚慌害怕。

出賣,暗殺,違反規則,所有的事情他都無話可說,妻子打了夏實這件事令他顏面掃地,可是蘭斯非要不留餘地嗎?

夏董認為我該有感情嗎?蘭斯優雅從容地欣賞著這棟別墅的景色。

夏彥華吃了閉口羹。他這是問了這個魔鬼什麼可笑的鬼話。感情這個東西對遊走在犯罪世界的人來說是最可笑無用的!自取其辱的愚蠢讓他滿臉漲紅。

夏董的疑問我很樂意解釋一下,蘭斯慢悠悠的接著說,我只是很不喜歡三番四次到這來而已,而且我個人也認為還是不要過於頻繁地來訪比較好,因為我每次身處這裡就只考慮一個問題:用什麼方式夷平這來才不會太無味再說,我不希望她遠離我的視線。她要是再掉根頭髮,我也會心情不好的。

夏彥華聽得寒氣侵體,渾身汗毛倒豎地攝入從蘭斯身上源源不斷散發的驚駭氣息。他一刻也不想和這個男人打交道,最好再也不用和他說話。真是和這個魔鬼呆在一起,就是不嚇破膽也得折壽十來年。

夏彥華連個話兒都無法反擊只有怒瞪的份。

無懈可擊的完美魔鬼!他對面前的男人做出這樣的評價。談吐優雅,舉止有禮,卻又不失威嚴。與生俱來的身份血統以及後天薰陶的貴族教養,這個男人混雜著禮貌和冷淡的言行之中甚少能聽出諷刺或蔑視,然而正是那股只是平淡地敘述事實的從容優雅讓聽者有被羞辱的感覺大幅度提升,毫無條件地折服在他屹立不搖的自負和穿透人心的殘酷當中。

夏實走出客廳,來到花園的草坪空地。等候她的柏希端端正正地向她略彎下腰行禮。他一手筆直地放在身側和身體保持平衡,一手曲直地呈」狀置於腹部前,是以這個無可挑剔的恭敬姿勢向夏實致意的。

夏實沉默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芳姨跟在她身側,露出擔憂的神色,但又不知還能說什麼安慰的話,能說的都被拿來用完了。

那時候大小姐心裡在想些什麼呢?是什麼樣的心情?

芳姨悄悄看了一眼夏實的側臉,不禁想。

上樓的時候,面對幾乎搬空的房子,夏實一句話也沒有說。安靜地穿行在她每天走動的房間之中,步子緩慢,卻也沒有停頓過。奇怪的地方在於她似乎也沒有表現出特別的失落或者傷感,蒼白幾近透明的臉上只是一種難以言狀的古怪情緒。不相同的情緒充斥的與往常反差極大的安靜中,只有芳姨絮絮叨叨的聲音。

大小姐不用擔心,結婚是我們女人人生的大事,就像生孩子也是我們女人人生的大事一樣,這都是我們追求幸福的一部分利萊先生是好人,他擔心大小姐不適應所以才來接大小姐走,說在結婚之前先和大小姐相處一段時間,等大小姐熟悉了就不會害怕了利萊先生真是貼心,我想大小姐和利萊先生一定會相處得很好

做為一個盡職的傭人,在照顧夏實這位特殊大小姐的時候芳姨時刻兢兢業業,但是她也從來沒有真正猜得透這位大小姐的心思。就在她碎碎念的操心因為再也想不到其他能說的詞而不得不暫停時,這位大小姐用那雙一直如此清澈澄淨的娃娃眼神無聲地深深看著她,然後認真禮貌地對她說了一句謝謝,模樣安靜乖巧一如平常。

芳姨突然就愣了神,她蠕動兩扇嘴唇,感受得到自己的感情是顫抖的。

夏實安靜地越過她走下樓。

為配合夏實的步調,芳姨和柏希都刻意放慢腳步。

三人往別墅主樓走去。不經意的抬眼一瞥,遠遠地就看見叔叔和蘭斯站在一處,兩人似乎在交談。夏實不在意,也不關心。她重新垂下視線,專心走路。整體速度不算快,但也沒費多少時間就走到蘭斯和夏彥華面前。

柏希含笑向蘭斯行禮。蘭斯不動聲色地離場,柏希也主動退開幾米開外靜候。

自夏實出現在視線內,夏彥華的臉色就灰澀不自在。一瞬不動地注視著夏實半響,他輕咳一聲收回自己散亂的思緒。

太安靜了啊。她這副乖巧的模樣令他更加無地自容,內心難安。

實兒他艱澀地開口,之後的話卻是再也無法接上。最後,他尷尬地撇開視線。

芳姨一陣納悶,不過沒吭聲。但是她怎麼也想不到片刻之後夏彥華竟草草留下一句好好保重,那個人會照顧你的就離開了。她口瞪目呆眼見他離場的驚訝大半天沒能緩回來。

芳姨總以為,夏彥華是存著待夏實好的心意的。當她臉色驚詫地回眼看見只是安靜站著不會發表意見的夏實時,頓時心下一片撥涼。這位大小姐的處境竟是可憐至此麼?!

在夏家,老太爺早不理事,二夫人自不必提,二小姐是光鮮照人的大明星,她甚至不知道夏實今天要離開唯一會為她做主的叔叔卻似乎不太關心

夏彥華轉身之時,夏實突然抬起臉,看著他離開,之後久久沒有移動過目光。她這個舉動令芳姨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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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姐,我們該走了。柏希走過來有禮地提醒。

夏實默聲收回視線,以眼神對芳姨道別之後跟隨柏希的引領走向停在中庭的轎車。

也沒有感覺傷心難過或者生氣,和這個家所有人的感情都是模糊的。長年累月的疏離令神經系統發育障礙的她對親情一詞幾乎沒有實感。

真奇怪,也許人常說的血濃於水很多時候都是對的。夏實看著夏彥華離開的時候,忽然產生一種很奇妙的,從未曾有過的感覺。她忽然意識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離開是不同的,它似乎有些沉重了。放佛離開了,就意味著永遠的離開。再也不會回來了

驀然之間有這樣的認知的夏實開始心慌,同時也很茫然。她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她毫無自覺地跟著本能意識坐進後車座。

蘭斯閉著眼小憩,他的樣子就像是特地如此貼心等候她。車門關上的時候放佛也關上了外面的一切。夏實側臉看著窗外。

難過嗎?蘭斯突然轉過頭,目光如流水般溫柔地凝視著夏實的側臉。

夏實聞聲回頭,蘭斯的表情像是在關切她。不過她不太懂他所說的難過,因為她也不清楚自己胸口那股不舒服是不是他所說的難過。

我不知道。也許感覺再也不會回來有點可怕。她擰起眉。我還會回來嗎?她問。

看來我很不討喜歡,蘭斯淡淡地笑著,安安還沒跟我走就想著回來的事情了。

對不起。夏實輕聲道歉,之後便噤聲。她聽出他語氣裡的淡淡失落。

蘭斯看向前方。她最大的特點就是太老實。一個不懂社交的女人責任感居然意外的強,這點真令他刮目相看。

不用太緊張,握住她置於膝上的手,他也說起俏皮話,我很可怕嗎?

聽到這麼驚人的一句話,夏實下意識想抽出被握住的手的動作停頓了。她詫異地盯上他的臉。這個問題她當然不會思考過。

從學到的知識而形成的認知裡,夏實對人的概括分為兩類:好人和壞人。至於兩種人的判定她卻是不太確定的,大概給人造成的痛苦就是壞人,而不會給人造成痛苦的就是好人了吧。畢竟她接觸的人實在是少得可憐。二十二年,她連走出夏家大門的次數雙手十個手指一個來回也能夠數完。

不。很長一段時間之後,夏實這麼回答。

他們見面的次數有三次,他給她的印象很好。談吐溫柔親切,舉止優雅有禮。雖然對她做了她不喜歡的肌膚觸碰,可是其實問題只是出在自己身上而已。想到兩人本有婚約,夏實更感到自己才是失禮的那個。

真是讓人意外的回答。蘭斯的話有雙關意義,夏實當然聽不出。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即便此時坐在蘭斯身邊的是個正常人也未必聽得出他話中透著一絲揶揄。

國際世界的蘭斯·利萊閣下,是個風雅端莊的紳士美男,擁有無人可比的貴族教養。然而在黑手黨世界裡面,在可以的條件下他們全都一點不想和他打交道。現在卻有一個女子對他評判為不可怕,真不知道那幫殺人不眨眼的黑道頭頭聽見這番論斷時會是一副什麼樣光景。

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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