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人抱著原來會暖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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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實知道自己病得很嚴重,比那次生理期發燒、以為蘭斯在身邊是做夢那次還要嚴重。她可能撐不下去了,她覺得自己要死。

那次大病時的那種絕望孤寂和淒涼感又籠罩在她的世界。渾身虛弱,撕心裂肺的嘔吐,剝皮拆骨的劇痛。腦袋昏昏沉沉,她感到疲憊不堪。

迷迷糊糊的,她聽到臥室裡嗡嗡的嘈雜聲,娜塔莎尖利的說話聲,怪人醫生在招魂般埋怨個不停,她還聽到韋爾斯先生依然讓人費解的咒罵,有人在走來走去的凌亂的腳步聲

陰森森的霧氣在她四周飄飛,她又回到那個暗無天日、黑暗寒冷的噩夢世界。以前,她奔跑在迷霧當中尋找安全,卻總不知道自己要尋找的安全是什麼。後來,不管黑暗和濃霧有多深沉,她都知道那個安全庇護所是什麼。

斯!

是他!

她傷心絕望地撲倒在陰冷的地上哭。他要她了,可那些從魔迷霧裡伸出來、從地下鑽上來的手、無數的手卻阻擋她回到他身邊。它們拼命地抓她、拉扯她、絆倒她、纏住她,就是不讓她挪動半步。

斯明明就在那兒的,她看得見他,他等著她。只有那麼幾步,她伸出的手馬上就可以觸碰到他;她可以回到他身邊,撲進他懷裡,緊緊地和他擁抱在一起就在眼前而已

她聽到韋爾斯先生溫柔又古怪的聲音在問小小鳥你要什麼。

淚源源不斷地落,她喃喃地一直低語,斯我要斯

她想他在身邊,她想他抱著她。她捂住下腹縮成一團,全是有他在身邊的記憶。每次這個日子,他會擁著她,輕吻她,用世界上最溫柔最憐惜的聲音呵護她。每當她**著說痛,他會立刻應答:安安,我在

可她再也得不到回答了。一陣沉寂後,她聽到輕微的衣衫窸窣音,韋爾斯先生離開了床邊。

後來,她累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腦袋好沉重,意識一點一點地沒入黑暗。到最後,她連喃喃地叫蘭斯的名字也做不到了,她連微微地撐開薄薄的唇瓣的力氣也沒有了。她想,等她永遠沉入黑暗的那一刻,她連在心裡叫蘭斯的名字也做不到了。

多麼殘忍的事!她感到自己的淚再也不會停止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放佛一輩子也不願意停止的絞痛逐漸平緩下來。她猛然意識到是不是她馬上就要死了所以才會這樣。一種心驚肉跳的恐怖襲上心頭,她害怕,無邊無際的害怕。

她要死了!她再也見不到蘭斯了!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尖狂淒厲地叫起來。她不能!她不要!她想見蘭斯!她要見蘭斯!

她不知道,她拼命的掙扎和吶喊是那麼的微弱無力,沒有人聽得到。他們看見的,只是一個小臉蠟黃、血氣枯竭、氣若游絲的瀕死之人。

她期間有點輕微發燒,韋爾斯讓人用最好的藥強行控制住,不讓她的情況再繼續惡化。她的小命已經快折磨完了。生理期的劇痛過去後,她卻沒有好轉的跡象。依然神志不清,絕望的喃喃低語越來越少了,眼淚卻是沒停止過。

到第四天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耗盡了所有的精氣力,她虛弱得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也不哭了。她雙眼緊閉,面容死白枯槁,徹底沉入昏迷。要不是醫生確定她還有微弱的心跳,任誰都會把她當死人。

她躺在床上,像個小姑娘一樣瘦小乾癟。一隻柔軟的小手擱在被單外,輸營養液的針管插在她青筋暴露的小血管裡。

白色的臥室,和床上像死人的那副光景倒是十分相稱。

死亡都一樣,韋爾斯見過無數。對夏實卻放佛要研究一番似的打量著。他架腿坐在邊上的扶手椅。

她在睡著,安詳的面容卻露出一種痛苦的東西。

他看到那些瀕死掙扎、表情扭曲、眼神裡全是恐懼的人時,總會感到無比快樂,然後他會愉悅**靜地笑。

你確定她沒有病?

怪醫生把吊完的透明輸液袋換下,掛上新的輸液袋。

少爺,公爵夫人沒有病,她的疼痛也過去了。

你看她的樣子分明就是快死的人。

少爺,公爵夫人應該太想蘭斯公爵了,她一直叫著蘭斯公爵呢嗯?喔,對了,就像想媽媽一樣。哎呀,小鬼都這樣,見不到就哭個沒完真是麻煩啊

他知道她的模樣代表著什麼結局。

就在一天前,她還是痛苦地捂著肚腹,**,整個身子像浸在水裡一樣。她只懂哭,只懂叫蘭斯·利萊的名字,她只要那個人。

只要那個人就能讓她不痛苦?

見到蘭斯公爵她就會好?

醫生為難且困惑地撓著腦袋:啊?這個?少爺,我也不清楚啊也許吧。您看啊,小鬼見到媽媽通常就會不再哭了。嗯,應該是這樣的

你這個白痴不是說她的痛做什麼都沒有用的嗎?怎麼她現在又不痛了?不是既沒有給她打針也沒有給她吃藥嗎?

變態主子似乎超乎意外地比正常時還正常上幾分,他一次都沒有打人哎。醫生覺得世界出了岔子。

少爺,這個女人病到時間就會痛,又到時間了就又會不痛的哇。

韋爾斯似乎覺得莫名其妙,認真地想了半天,得出結論:蘭斯公爵原來真的是笨蛋。

他皺眉,因為自己似乎也有點笨,好端端的弄了這麼個麻煩鬼到身邊。

夏實在突然間緩緩地轉醒的。細長的睫毛低斂著,只睜開一條縫。她眼神迷離,目光依舊清澈。

好一會兒,她靜靜地看著床邊椅子上那個人。

失望,但沒有任何抱怨。

那個人坐在那裡,那麼的像。可不是斯,不是不是,依然不是

當劇痛隱去,她希望在死前至少能在夢裡見他。

連夢裡也沒有連做夢也不行了

韋爾斯看她的神態並不是真正清醒,她似在現實又不在現實。

你要死了?

夏實聽到有個聲音在問,她看到韋爾斯先生抱著一袋棉花糖在吃,她明白過來是他在說話。

她覺得自己的悲傷蟄一下刺痛著心,並非因為韋爾斯先生的口吻毫無憐憫同情,而是他直白的話更教她認清自己不能活著見到蘭斯的絕望事實。

我想是的。她氣息微弱而平靜地答,聲音水一樣的憂傷。

沉默的寂靜,片刻。

你想見蘭斯公爵?

嗯。

半響停頓。

這是你最想做的事,在死前?

嗯。她的聲音輕得虛無縹緲了。

然後又是一會兒的停頓。

你就這麼愛他?他對你就這麼重要?你見到他就會好?

嗯。

你為什麼愛蘭斯公爵?

夏實想了想:斯對我好。

對方皺眉認真地想了半天:他對你好你便愛他你愛我吧,我對你好。

夏實看著他虛弱地搖頭,卻說:謝謝。

為什麼會說謝謝?

因為韋爾斯先生說要對我好。對不起,但是謝謝。

韋爾斯看了她許久。

你進過精神病院。

夏實昏昏沉沉地又要睡去,她的聲音更微弱了:嗯。疲倦使她必須拼盡力氣才能弄出點兒聲音。我是非常麻煩的人韋爾斯先生,對不起,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

兩個聰明又白痴的極品,無法解釋得通交談之時的那種默契。她知道他那句話的意思是在說她不正常還很麻煩。

似是想起了什麼,夏實又說:韋爾斯先生,你非常喜歡甜的食物。

韋爾斯低頭看了看抱著的一袋棉花糖。他第一次給她吃的時候她溫婉地說:好吃是好吃的,但是我覺得稍微有點太甜了

他的棉花糖是特別製作的,含糖量超高。甜得就像純吃白糖。

夏實的唇角露出一絲微不可見的微笑:我想韋爾斯先生一定會喜歡湯圓的。因為韋爾斯先生那麼喜歡甜的食物

看到那人困惑的神色,夏實恍悟那是中國的食物,便努力撐著向他解釋清楚什麼是湯圓還有元宵節這個節日。

還有一個多月就是元旦了,我們在元旦也會吃湯圓的。我第一次吃的時候就是接近元旦,是天愛和我一起吃的圓圓的,滑滑的,暖暖的,吃起來又甜又軟

湯圓有很好的寓意,它指代團團圓圓,幸福美滿

說到這個,夏實便陡然黯沉下去。她收了聲,再也沒有往下了。

韋爾斯安靜看她半日,見她低斂的睫毛緩緩地完全闔上,細微地喚著斯之後,再次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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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起身,坐落床沿。

擱在被單外的小手冰涼一片,他摸了摸臉蛋,也是冰涼一片,他伸手探進被窩裡,瘦小的身子也是冰涼一片。

他沒有任何表情地認真看著她,目光古怪地變換,終恢復平靜。他忽然將她抱進懷裡。

冰涼傳過來,身子還是那麼柔軟。

從第一次抱她的時候就這樣,他難以理解,人抱著原來會暖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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