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很少有賓客來訪，程荊此時口若懸河，連香茶都換了一盞，大有徹夜長談的表態。
“程師兄，時候不早，我們該去做事了。”
待程荊說的起勁時，沈峻忽然語氣生硬的開口。
“啊……哦，沈師弟說的也對，諸位道友，程某也不過多叨擾了，還請隨著侍女去選用廂房。”
他略帶遺憾的回覆著，實在是此城太過偏僻，除了宗門弟子及其家屬親眷外，就是一些流落至此的孤魂野鬼之流，像他們這種駐守陰世的鬼修，很少能見到那些元神出遊的陽間修士。
“梅蘭荷菊，快帶貴客去上房，好生伺候了。”
程荊轉身叮囑著四位侍女，她們具是那類姿色俏麗，長相可人的年輕香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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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
她們恭敬應下後，又朝四人襝衽一禮，齊聲說來：“請貴客隨我們來。”
幾人又客套了一番，便緩慢跟了上去。
寶閣內部頗大，這一層似乎施展了須臾芥子之法，面積極為寬廣，他們穿過走廊，已是行了半炷香，才終於到了一處廂房所在。
此處為專門招待貴客所用，進入房內，孟德環視一圈，桌椅皆是檀木雕成，四周牆壁全用錦緞遮住，不時飄來一陣淡淡的薰香，教他尤為滿意。
陰世的白晝黑夜並不明顯，通常都是單調的灰暗天色，按陽間時刻來算，此時大約是亥時了。
服侍孟德的是四女中的小梅，她先是鋪床疊被，再點燃香燭，將室內照的通亮，隨後聲若蚊吶的說道：“公子可要小梅貼身伺候。”
只見她雙頰浮現兩團腮紅，低眉順眼的在一旁等候，像她們四位侍女，都是很早就香消玉殞的可憐女子，可惜身無長物，只剩一身姿色，就盼著能有哪位老爺入眼，得以服侍左右，不至於落個孤苦伶仃的結局。
孟德見此女較為規矩，舉止文雅優美，恐怕在陽間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心中就有些感嘆，凡人終究羸弱無比，或許一場小病就會英年早逝。
“不必了。”
他搖了搖頭，隨手點出一道玄光，遁入小梅的魂體。
這縷青光凝而不散，片刻就縈繞全身，最後在其眉心留下一點淡淡的印跡，小梅只覺渾身一顫，立刻心懷感激的屈膝跪地：“小梅多謝公子賜下大恩。”
此玄光只是孟德分出的一縷神魂之力，呼吸間便可恢復，但對此女而言，就能護佑其靈覺不失，陰魂穩固，便是不得的大恩情。
見此，孟德內心一動，問道：“我倒有事問你，那李岐一直以那副臉色對人麼。”
這四女生得花容月貌，也算上的了廳堂，而且作為侍女，最擅鑑貌辨色，或許無意間會聽到些許特別的訊息。
“這……”
許是受了那道玄光的好處，小梅抿了抿嘴，沉吟片刻，最後深吸一口氣，才小聲的說道：“公子有所不知，自從李大人兩年前受了傷，此後與人來往，就變了模樣。”
見有意外收穫，孟德也低聲問道：“哦，竟是如此，小梅可否說的詳細點。”
“嗯。”
她輕聲應了一聲，道：“大約在兩年前，聽說程大人和李大人一同去了某處險地，回來後兩位大人都身負重傷，尤其是李大人，聽小荷說，光是調養就有一年之久。”
“李大人之前一直很喜歡她，每日都指派小荷給他端茶倒水，可自那之後，不僅性格大變，還狠狠訓斥了小荷一番，叫她不要隨便進自己的房間，就像……”
小梅頓了頓，小心翼翼的開口：“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聽完這番話，孟德不禁暗自思索，若是她沒有胡謅，這位李岐或許在兩年前就被替換了，而且還表現的相當粗糙，是自信不會被發現麼。
等等，孟德驟然心神一動，發覺自己好像遺漏了某處。
他眉頭皺起，仔細思索著來到此城的一路經過。
輝嶽城、熱絡的程荊、面癱的沈峻，寶閣廂房……
作為一名擅長察顏觀色的侍女，小梅極為懂事的不吭一聲，腦海中思緒萬千，將孟德所問之事盡數記在了心底。
“聽你說來，程道友之前也受了傷，他沒有變化麼。”
孟德面色平靜，發現了一處疑點。
“回公子話，程大人向來如此待人，從未有過變化。”
小梅不假思索的回道。
“也罷，你退下吧。”
孟德拂袖揮去，讓她離開這處。
“是。”
話畢，小梅眼底掠過一絲黯然，輕聲行了一禮，便退去了。
孟德盤坐於榻，眼眸微閉，心緒卻有些繁瑣。
假設沈峻只是單純的掩藏面容，並無任何目的，在生死危機後，性格發生改變，也不是那般難以接受的事情。
都已過去了兩年，孟德可不相信程荊對此一無所知，也許他對沈峻的變化很理解。
還有一種最壞的假設，那就是……兩人都有問題。
程荊或許替換的十分完美，連孟德的照神鏡都無法看破，或許他本人就有問題，所以才對沈峻的改變視而不見。
方才詳談時，程荊曾提起，輝嶽城總共駐守了三名出竅期修士，除去他們兩人，還有一位宗門長老，不過卻是個苦修士，常年閉門不出。
如此看來，即便程荊沈峻二人都出了問題，最後一人肯定難以察覺，而最終管事的只有他們兩人，很輕鬆就能控制城內的一切。
不過，孟德終究只是假設，何況他們兩天內就會離開，這輝嶽城究竟會發生何等變故，又與他有什麼關係呢。
……
“沈師弟，我提醒過多少次，不要用這幅難看的面孔待人，別忘了我們有主上的任務在身，出不得一點差錯。”
書房內，程荊眉頭緊鎖，面對沈峻這不以為然的態度，很是頭痛。
沈峻嗤笑一聲：“有什麼不好的，我敢肯定，那幾人看著我這張臭臉，明天絕對會提出辭行之事，這不正好能將他們趕走麼。”
程荊無奈的嘆息道：“你可是在頂替這個沈客卿的身份，多少裝的像一點，只是受了點傷，一般不會有這麼大變化的。”
“放心，吾自有分寸，等我將那個苦修士陰死，再安排凌雲派內的間諜來此駐守，這座城池就能完全掌握了。”
沈峻面露陰鷙之色，渾身更是湧現強橫靈壓，完全不遜於出竅中期。
見狀，程荊神色凝重，沉聲說道：“最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