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門，看不到夜凌風的華巖，畫風突變，他恭恭敬敬的站在門外，直到凌玄和虎子走出門去，他才唯唯諾諾的跟在後面。低眉順眼的姿態好像一個姑娘，昔日的霸氣蕩然無存。

走著走著，虎子感覺好像哪裡不對勁，回頭一瞧，幾丈之外一個模糊的身影即將失去蹤跡。

“哎，我說你這是怎麼了，照這樣走下去，別說沐浴了，咱倆先餓死了！”虎子大喊著，急不可耐的跑過去，拉起華巖的手就要走。

華巖急忙甩開他，雙手下意識的護在胸前，眼神閃爍：“你……你看過兩個大男人這樣牽手走的嗎？你……你先走，我自會跟……跟來。”

“嘿，我說你怎麼把我的話全給學來了，這話應該我對你說還差不多。”虎子越發感到奇怪，這小子說話變得吞吞吐吐不說，還在意起禮義廉恥了，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你們兩個說完了沒有？再晚就要錯過用膳時辰了，餓肚子可別怪我。”凌玄看著這兩個新來的師弟，說傻不傻，可咋看都覺得腦子缺了一根弦，完全和這仙境格格不入，不由得無奈的搖搖頭。

虎子一聽到“吃”這個字，兩眼頓時發散出奇異的光彩，早把華巖拋在一邊，三步並兩步跑過去，對著凌玄“嘿嘿”一笑：“師兄，請帶路，我們絕對不敢再有一絲怠慢。”說完，不忘回頭給華巖使個眼色，喜滋滋的跟在凌玄身後，走路的步伐都顯得輕盈起來。

這是天要絕我啊！華巖唉嘆著，可實在抵不過肚子的響動。至少從上古至今，還從沒聽說哪個人因為沐浴而絕食餓死的，就算輪也輪不到可以和吃貨相提並論的他。

死都不怕還怕洗？目光閃過天不怕地不怕的決絕，牙齒一咬，抬腳便走。

沒走多久，“嘩嘩”的流水聲入耳畔。華巖抬頭望去，虎子早已不見了蹤影，想必此刻已經撲進溫泉，忘乎所以了。

正思索間，卻見凌玄迎面走來。華巖趕忙裝出疾步前行的樣子，老遠招呼道：“師兄這是要回去嗎？”

凌玄疑惑的看著華巖：“你怎麼走這麼慢，顏滄溟都洗一會兒了，你還不快去！”

“是，是是，師兄，我這……這就去。”憋足一口氣朝溫泉衝去，眼下已被逼上梁山，沒有退路了

蓬萊仙山的溫泉確實名不虛傳，股股泉水從半山的玉龍口中傾洩而出，濺到水氣朦朧的溫泉中，激起朵朵浪花。不斷有五顏六色的花朵從天空飄來，落入這霧氣氤氳的泉水中，將這眼溫泉水變成了一個天然的鮮花浴，讓沉浸其中的人深深陶醉。

只是這樣美好的仙境，生生被溫泉中那個一絲不掛的男人壞了景緻，以致於他根本無心欣賞下去，踮起腳就要快速逃走。

“華巖，快進來，這溫泉真是讓人神清氣爽，連肚子都不覺得那麼餓了。”虎子看到華巖岸邊猶豫徘徊的樣子，心中一急，竟然站起身來，揮手朝他大喊。

“啊！你……你……你耍流氓……”華巖驚呼著回過頭去，心跳瘋狂加速，手心直冒冷汗，渾身顫抖著快要說不出話來。

“耍流氓？”虎子目光一扯，盯著華巖的背影，半天沒回過神來。

“不，不不，我是說我不喜歡和別人一起沐浴，我喜歡一個人。”

“你有潔癖？”

聽到“潔癖”二字，華巖的心頓時充滿了無限感激。自己想了許久都沒想出來的藉口，就這樣被她的好兄弟一語命中。

“對對，太對了，哈哈，我從小就有潔癖。”華巖高興的一蹦三尺高，若不是虎子泡在溫泉裡，他真想上去親他一口。

“不對啊！你在幻洞不是連屎一樣的東西都吃了？”虎子傻眼了，還有人對自己有潔癖感到這麼自豪的。

華巖不由得翻了個白眼：“那能一樣嗎？人都快死了，你說是要命還是要潔癖？洗你的，洗完趕緊走，給我騰地。”

虎子擔心華巖餓太久，又低頭看看自己已經乾淨的身子，趕緊爬上岸：“我洗好了，你快來，莫耽擱了吃飯，就虧大了。”

“你先走，我……我對別人赤 裸的身體也有潔癖，看到會嘔吐不止的。你快走，我隨後便到。”

“你確定你一人可以？”虎子有些不放心，畢竟這二愣子不是第一次闖禍了。

“我又不是三歲孩童，放心去吧！”

“那我真走了。”

“走吧走吧！”華巖不耐煩的擺擺手。這傻大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真受不了。

過了一會兒，確定身後不再有動靜，華巖捂著眼睛露出一絲餘光，轉身看去。

偌大的溫泉已空無一人，除了泉水流淌的聲音，完全是一片愜意平靜的天地，誰也無法再阻止他享受這裡美好的一切。

三下五去二脫去外褂裡衫，直到裡面僅剩下一件乳白色的銀蠶絲甲，他的目光竟浮上一絲憂鬱。

小心翼翼的脫去蠶絲甲，將它如寶貝般安放在岸邊，確定周圍沒人會來偷，才放心的進入溫泉。

泉水好暖，絲絲沁人心脾，讓他全身的每個毛孔都愜意的忘乎所以。隨手拔下髮髻中的木簪，任瀑布般的黑髮披散下來，一點點沒入溫泉中，用手輕輕梳洗。

洗著洗著，極困的睡意襲來，上下眼皮不住打架，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整個身子都不聽使喚的滑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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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只覺得水底有什麼東西抓住了他的腳，死命的將他往水底拉。

他瞬間清醒過來，拼命掙扎著想要擺脫腳上的束縛，可那東西的力氣完全不是他這個凡人可以匹敵的，

幾個回合下來，他已精疲力盡，卻又不敢呼救，因為這一喊，來的絕對是男人。

眼看著鼻子就要被淹沒，他無助的看向空無一人的遠方，在喊人和不喊人之間做出了艱難的抉擇：喊人，來的是男人不錯，自己的真身也會無所遁形，最終被趕出蓬萊山，但，命還在；不喊人，命沒了，什麼都沒了，一切都成空談。

憋足力氣在沉沒的瞬間放聲大喊：“救……”可救字剛出口，水下的東西加了一把勁，直接讓他和“命”這個字一起沉入水底。

天呢！那是一個怎樣恐怖的東西，蜥蜴的身子人的腦袋，體積比一般蜥蜴大幾倍，長長的舌頭正包裹著他的腳，詭異的笑著，等待他的到來。

人在死亡將要到來時，往往會激發出幾倍於自身的力量。在他看到這怪物的瞬間，求生的慾望徹底迸發心底，使出吃奶的勁死命蹬腳，硬是將怪物的舌頭拉長一丈多，直到他頭再次伸出水面。

可“救”字還沒喊出，已被激怒的怪物又將他拽了進去。

剛才那迴光返照般的力量完全消失，此刻的他再也沒有任何力氣，精疲力竭的任由怪物拉扯著。

呼吸越來越困難，他在心裡安慰著自己，或許這是另一個幻境，就算死了，也不會真死吧！

突然，浪花濺起的水聲近在咫尺，一個白色的身影如箭般衝進水中，抱緊了他驚厥的身體。緊接著一道劍光閃過，蜥蜴的舌頭連帶整個身體被劈成兩半，血腥頃刻瀰漫在周圍。

白衣抱著他浮出水面，在離開溫泉的瞬間，岸邊的新衣也騰空而起，直向他的周身包裹而來。

他一時恍惚了，這溫暖的懷抱是那樣熟悉，卻又恍如隔世，讓他想要靠在這溫暖中永遠不要醒來。

“歇夠了沒有？”

“大……大……大師兄？”熟悉的聲音猶如炸雷驚醒了他的美夢，迅速脫離那個人的懷抱，低著的頭再也不敢抬起來。

手不自覺的抓緊衣襟揉搓著，他猛然想到自己的頭髮還披散著，慌亂的抬起頭想要找到髮簪，卻不想正對上大師兄有些炙熱的目光。

“你是女人？”邪魅的笑掛在嘴角，夜凌天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絲玩味。

“不……不是的，大師兄，我……我只是長的像女人，其實，其實我是男人。”在她說出自己是男人的那刻，她已經不知道在心裡扇了自己多少嘴巴子。如果對方不是白痴，那麼自己就是個貨真價實的白痴。

“你以為我是瞎子嗎？”夜凌天說著，目光已不再侷限於她的臉龐，而是轉移到全身。

她慌忙拉緊衣服，緋紅的臉頰，白皙的皮膚竟也讓她平庸無奇的臉顯得清麗起來。

凝視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子，夜凌天平靜的表情下是翻湧如海的心。

她究竟是誰？神情、性格完全和自己尋找的人差了很遠，可在她身上總有一種東西在吸引著他，等他想要仔細去看的時候，卻又看不清究竟是什麼。

突然，一種淡淡的花香隨著輕風飄然來到鼻尖，夜凌天平靜的目光頃刻充滿了驚異，不過這種驚異很快閃過，繼而又是沒有波瀾的平靜。

雖說這香是從此女身上發出的，可與自己心海深處的那抹香相隔了十萬八千裡，她不可能是她。

“穿好衣服，速去用膳。”夜凌天轉過身去，提起寶劍便要離開。

“大師兄，你.....你讓我去用膳？”華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以為這個冰塊臉會落井下石，將這件事公佈於眾，把自己趕出蓬萊山，卻沒想到他還讓她去用膳？

“蓬萊素來律法嚴明，雖說也有招收過女弟子，但資質必是地仙以上。何況你不但是凡人女子，而且喬裝男子，欺騙仙尊，若被發現後果你是知道的。找個時機，速速離開。”夜凌天說完，飛身而去，很快消失在眼前。

“讓我離開，想都別想，不修煉成仙，我絕不會離開！”她向著夜凌天消失的地方大喊著，不管他有沒有聽到，這就是她華巖活在這個世上唯一的信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