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不辭鏡裡朱顏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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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鏡珂走後,適才緩了神。門尚大敞,寒風凜冽直哆嗦,月色冷清如霜,庭院竹影斑駁搖曳。安好一揮袖,門扉合了上。昨兒才染的風寒,這般單薄衣裳又遭了寒,又流了涕,尋了繡帕擦拭著,惱道:“近來可真災禍多。”

安好託腮思忖道:“姐姐,你便是過於仁慈,那戲子求你推辭了便好,給李鏡珂送暖玉之事,差遣他人便好,何必親力親為,倒讓那鬼盯上。”她長嘆一聲,又道:“你這般行善,他人未必記好,反之怪罪於你,你倒成了倒黴的主兒。你如今身為周王爺的侄女,秉性再頑劣,也多得人巴結,何必又受罪不討好。”

道理雖是知曉幾分,往昔居住竹林,鮮少與人相交,父親教導不過言行端正,至於人情世故,盡數話本子裡學的,並未通透。火爐將熄,添了炭,腹中早已空空,尋思著烤個地瓜也罷,能飽腹,偏又覺寡淡無味。思量再三,不過披了外衣,往灶廚瞧瞧,安好亦是隨了來。

庭院石階清明,甚好,不必掌燈。月梅已是鼾聲起,料她也未留飯菜,果真如此,只好自個生個火,一瓢清水,一株青菜,一把細面,些許鹽,一碗清水煮麵,食之亦是寡淡了些,頗是想念蝦肉雲吞,皮薄肉嫩,入口即融,如此想著,一碗清水細面只餘了幾口清湯,既已飽,蝦肉雲吞便不再惦記了。

半晌,安好嗔道:“你算是飽了,李鏡珂該如何?”我道:“如何?可不好救,你方才可不是說,我少趟些渾水。”這手如今還不可沾水,這碗邊擱置,等明兒月梅清洗。安好嘆道:“我瞧那鬼,可向著竹玉來的,今日未得手,指不準哪日再來,可得小心防著。”熄了燭火,穿了庭院回屋,飽腹了也便周身暖和,寒風也未覺徹骨。

我道:”這竹玉大抵認主,那日言姝險些傷我,便是竹玉護了我,李鏡珂才觸到便灼傷了,認主的物,怕是不好搶奪。”安好眉目輕蹙,道:“我們對竹玉且尚不瞭解,若她尋了法子搶了去,那我指不準魂飛魄散了。”

瞧她楚楚可憐模樣,我寬慰道:“她這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尋得法子。我們明日詢問孃親,說不準也可打探個一二分。對了,你大可去鬼市打探一遭,能人異士多,指不準有人知曉竹玉的用處。”安好適才寬了心,道:“待你病好些了,一同去趟鬼市。我這鬼,倒是不好打探。”我遂是應承下,解了白紗,傷口結痂得厚實,大抵不需著白紗,好生護著便可。倒是這風寒才染,不時擦涕,可是惱人,也不知何時才好。

映著燭光翻閱雜談集,餘個數十頁,今兒便可讀完。安好便隨一旁添茶倒水,周到體貼。一書閱盡,有幾分倦意,合了書便擁衾入眠。

許是睡了多的緣故,次日倒是起早。月梅正喂著雲兒,見我倒是訝異,道:“我怕不是眼花了?清歌倒起這般早,平日可日曬三竿才起的。”都賴安好,若非日日夜裡叨擾我,哪會白日裡貪睡,這倒好,被人恥笑了。安好倒是聽到,巴巴道:“這可又賴我,也罷,次次賴我,我承著便是。”

喂罷了貓,月梅端了飯菜,置於庭院桌几,道:“清粥小菜,湊合湊合。我今兒早起去了集市,正巧趕上獵戶宰了野山羊,我便宰了條羊腿,給你燉湯,補補身子。”我執著夾了株青菜,道:“多放些姜,去去羶味。”

正此時,門外有小廝至,月梅嘆息一聲,且擱置碗筷迎客,些個小廝不時打量我,低聲絮叨,罷了,月梅才坐下,惱道:“吃飯也不得踏實,也不瞧瞧何身份,便只管送禮,先巴結了好。方才送禮的,不過從商,官家的便罷,這商賈之輩也來湊這番熱鬧。送了幾株骨裡紅梅,你若喜歡,大可栽下,說是有些嬌貴,不知可不可活。”

我已飽腹,道:“東牆角空了幾分地,倒可栽種。”月梅道:“可別差使我栽種,我這兩日怕是積勞成疾,你早些添幾個家丁,我今兒就把東面的屋清掃一番,來了便可住下。教他們規矩之事,我來便可,準給訓得服服帖帖。”瞧她些許得意之色,凡事交予她自是放心。

月梅添了壺新茶,我便倚闌干,膝上團著雲兒,雲兒素愛乾淨,也無個跳蚤可捉,日頭不驕不躁,可是柔和,月梅正浣衣,這天兒水有些涼,倒是凍得手通紅。

良久,門頭正逢車馬聲,大抵又是奉承之人,抬眼一瞧,卻是相宜,粉鳳仙羅裙,美目流盼,聘聘婷婷,身後隨了四個小廝丫鬟,我喚道:“相宜姐姐,瞧你今兒氣色紅潤,可是近日有喜事?”相宜粲然道:“何來的喜事,不過今日見著你,歡喜罷了。姑姑挑了幾個手腳利索的下人,差我帶來。你瞧瞧,可喜歡?”

我打量其後的小廝丫鬟,男子瞧著身強力壯,這粗重活倒好分擔,女子靈巧羞怯,也好,我道:“成,就他們了。”相宜盈盈道:“這便好,他們年紀尚小,不大懂規矩,你那浣衣的丫鬟瞧著機靈,且讓她管管。”她將一沓賣身契遞與我,又道,“這賣身契可得好生保管,他們祖上不過白丁,取得名自是低俗,你可得再給他們起個名,順口的便是。”

我思忖一番,道:“起名也得討個吉利,不如便喚富貴、安康、團圓、如意。”相宜樂不可支,道:“可是喜慶,回頭與姑姑說,定會樂許久。姑姑說你性子雖溫和,但也不可與他們過於親近,怕他們沒了分寸。姑姑還說……”頓了少頃,她忍俊不禁,又道,“來時姑姑囉嗦了許久,我倒未記全,這下倒好,忘了精光。”

我瞧著相宜倒是氣色紅潤,準是有喜事,又道:“可不是,人逢喜事多健忘。”相宜有些羞赧,掩帕輕笑,嗔道:“偷偷與你說,他昨兒竟向姑姑贖我,姑姑不捨得便未同意。”我打趣道:“姑姑可真壞,壞了相宜姐姐的好事。那公子是哪家的?待你如何?”相宜愈發嬌嗔,道:“莫打聽了,不與你說。”她端正顏色又道,“姑姑託我帶了些銀兩,添了人也須加大開支,你收著便是,若不收,姑姑又得擔心。還有,姑姑燉了鴿子湯送來,好好補補身子。”

前幾日庫房挑了對玉鐲子,與孃親一對碧玉耳墜相得益彰,正想著給孃親的,這便拿了來,託相宜帶去。相宜凡事交代完畢,也便回了去。這盅鴿子湯,放了些許人參,月梅亦是燉了羊湯,雖是大補,倒是如何吃得消。我便心生一計,指使方才我換做富貴的小廝,道:“富貴,你可否去趟懷府,請懷胥來此,說是我親手燉了鴿子湯,給他補補身子的。”富貴稍是一愣,便匆匆去了。

月梅正浣好衣裳,使喚著如意和團圓道:“你們倆,將這衣裳晾了去。”她們即時乖巧前去,將件件衣裳甩了水,晾於竹竿上。我又瞧著幾株未入土的骨裡紅梅,打量著安康,道:“可會栽種紅梅?今兒才送來的骨裡紅,趁著新鮮栽東牆角正好。”安康問明了何處有鋤頭,這便鬆土栽種了起。我也尋思著自個未免不厚道了些,方才來,未倒一口茶,未讓他們歇個腳,這便使喚起了他們,既是跑腿傳信,又是晾衣栽種。

眼見著團圓與如意晾好衣裳,倒了盞茶招呼他們來喝,偏是羞怯不肯前來,月梅嘆道:“”清歌,你這般可是亂了規矩,哪有主子給奴才倒茶的道理。”我尋思著我與她平日也無那麼些個規矩,這會兒添了新人倒講起規矩來頭頭是道的,我意味深長瞧她一眼,她又附我耳旁輕聲道,“你我情同姐妹便罷了,可不得教壞新來的,來日蹬鼻子上臉可如何是好。”我輕笑道:“成,這話都被你說去了。”月梅敞了嗓子與他們道:“你們隨我來,去挑幾床被褥,回房收拾收拾。”

庭院中呆了許久,懷胥姍姍而至,當真不客氣,徑自坐下,倒了盞茶,笑道:“今兒中了邪?起這般早,還專程為我燉了鴿子湯。我一歡喜,快馬加鞭來了,險些撞了行人。”我道:“相宜姐姐送來的鴿子湯,可不是我燉的。”他笑意黯淡了些,又寬慰自個道:“也罷也罷,有鴿子湯也不忘惦記我,虧你有良心。”我忍俊不禁,道:“可別貧嘴了。月梅姐今兒又燉了羊湯,我們也吃不完,這便想著你了。”懷胥撇撇嘴,不再爭辯,倒是打量起團圓如意,不懷好意道:“這倆丫鬟可是姑姑挑的?要說姑姑眼光真是獨到,這身段……”我忙打斷道:“收起你的小心思,可別來垂涎我的小丫鬟。你倒不如瞧瞧月梅姐,臉蛋身段皆有。”懷胥面露難色,小聲道:“話是這般沒錯,倒是月梅……兇得很,日後怕是個悍婦,難以招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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