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塔爾星的訪客與多年後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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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星的熱量正在逐漸散去,只留有微紅的餘光,將大地灑成一片鮮紅。

這是一天中最好的時候,麥克微眯著眼睛,臉上的皺紋輕輕舒展,淡淡地欣賞著塔爾星黃昏時分的美景。

塔爾星是個偏僻的所在,而“平原村”則更是個窮鄉僻壤的地方。這裡除了白花花的石灰石,還是更加白花花的石灰石。

慘白,這是大多數來過此地的人所給出的一致評價。

“平原村”是個非常的村子,全村上下不過三十一戶人家,當地人主要靠製作手工藝品維持生計,生活原始而清貧。

村子裡有一座教堂,也算是“平原村”的標誌性建築。麥克是這裡唯一的一名神父。這村子裡的所有人,都是虔誠的教徒。

習慣了大城市生活的人,是絕對無法適應這裡太過平淡的生活的。而麥克則偏偏愛上了這裡的平淡,也許是因為他是色盲的緣故,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灰白色的基調。又或許是他早年遊歷星海,見識了太多的爾虞我詐。總之,當他第一次踏上這顆星球的時候,便不可救藥地被那無所不在的平淡俘虜了。

麥克坐在教堂門口的臺階上,平淡地注視著不遠處追逐嬉戲的幾個孩子,這些孩子都是孤兒,而麥克和他身後的教堂,必然無可爭議的成為了他們的庇護所。這是再平淡不過的事實,就如同麥克此時平淡的笑容一般。

然而,這畢竟是註定不平淡的一天。

黃昏如血,不知何時,地平線上遙遙出現了一道人影。

麥克的眼睛眯的更細了,幾乎成了一條縫。他感到眼前灰白色的畫面竟然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猩紅。

只是片刻的功夫,那道人影便已然來到了教堂的門前。麥克並沒有扭頭去仔細端詳這位訪客,只是平淡地笑著。

“請問是斯米彌前輩麼?”這位訪客身材高大,體型健碩,古銅色的皮膚給人以厚重之感,而他隨風輕擺的銀髮下,一雙如寒星般的眸子散發著懾人的光輝。

“在這裡還是叫我麥克神父比較好。”麥克平靜地回答,卻隱含著無形的威壓。

訪客了頭,上前一步道:“麥克神父,我的老師玉靈子曾對我起過您,您是可以信任的人。”

麥克終於抬起頭來凝視著這位來訪者,目光掃過,最終落在訪客背上沉睡著的孩童。麥克的瞳孔微縮,嘴裡喃喃道:“好傢伙,你背後揹著的這個煞星,把這裡的黃昏都染成血紅色了。”

訪客聞言一怔,不由地驚異道:“前輩如何知道?……”

麥克緩緩站起身來,目光沉凝,幽幽地道:“他身上的血腥味,幾十公裡外都聞的到。”罷,麥克轉身向教堂內走去,邊走邊:“進來話吧,外面不方便。”

訪客不再多言,而是緊隨著麥克走進了教堂內。

沒過多久,夜色來襲。

平淡的塔爾星上平淡的夜晚,並沒有因為一個不明訪客的到來而變的些許不平淡,一切都像往常一樣。

清晨時分,那神秘的訪客便悄然離開了“平原村”,沒有人注意到他的離去,正如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到來一樣。只是,他離開時候,背上的孩童卻已然不見了蹤影。

一年後,又是一個平淡的午後。

“我的上帝,居然有人會丟棄這麼可愛的孩子?!”莉莉婭吃驚地叫道,不可思議的看著坐在陽臺上發呆的男孩。那是如同包裹在有些泛黃的白色T恤下的凝雪,如絲般的黑髮下,一雙細目宛如秋水。

麥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無數遍地向上帝禱告,祈禱神的恩澤能夠降臨到這個不幸的孩子身上。”

莉莉婭彷彿陷入了沉思,忽然,她抬起頭來,目光堅定地道:“神父大人,請讓我收養這個孩子吧。我一定會幫他找回失去的母愛。”

麥克有些吃驚地看著莉莉婭,然後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雖然這次他笑的很假。

莉莉婭牽著男孩的手,溫柔地道:“我不會取代你母親的位置,但我會替她照顧你,直到她重新回到你身邊。你可以叫我姑,好麼?”

男孩溫順地看著莉莉婭,輕聲道:“謝謝你,姑。”

莉莉婭緊緊地將男孩摟入懷中,近乎喜極而泣了。麥克站在一旁,平淡地笑著,而心裡卻出奇的複雜。

兩天後,麥克望著莉莉婭和男孩遠去的背影,依舊是平淡的黃昏,卻有種不清道不明的心緒悄然滋生,麥克第一次感到深深地茫然。

“真希望你能擁有一個平淡的人生。”麥克孤自喃喃著。

八年之後。

公元二三六七年,12月7日,542分。花夷清完畢今天的賬目,隨手關閉了電腦。

這是一家做水果蔬菜的貿易公司,負責周邊幾個鎮的貨品排程工作。花夷負責這家店的財務和統計,算起來到這家公司已經有一年時間了。花夷今年已經17歲,隨著科技的進步和教育體系的不斷改革,人類對人才的培養手段已經越來越成熟,並朝著務實的方向不斷發展。大遷移給人類社會體系帶來的衝擊之大,使得原來臃腫的教育體系不得不進行改革,以適應新的生存環境。大多數的孩子在15到16歲的時候,便可以完成生存所必須的所有課程。花夷也在一年前完成了自己的學業,並在姑的幫助下找到這份還算不錯的工作。

4是迷雪星夜晚的開始,這顆星球上大多數人都會在這個時間結束手頭的工作,回家休息,和家人一起享受晚餐。之所以起名為迷雪,大概是因為最初來到這裡的探險者經常迷失在雪地裡,因為距離恆星稍遠,這裡地表常年積雪,室外溫度也在零下50到70攝氏度之間。迷雪星地表平緩,沒有激烈地殼運動的痕跡,氣象變化也比較單一,比較適合人類的居住遷移。

花夷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最後確認了一遍辦公室的燈都熄滅了,便關好門向地鐵站走去。雖然東雪鎮只有這一條地鐵線路,但它給鎮上的居民所帶來的便利卻是無法替代的,尤其是像花夷這樣沒有經濟實力去購買磁浮車的人。

迷雪星幅員遼闊,人類在此星球上的活動範圍不及其表面積的百分之一,東雪鎮已經算是比較大的人類城邦之一了,有近三十萬的人口。雖然氣候條件不怎麼樣,但冰層下面埋藏著豐富的礦物,使得這顆星球的發展速度還是比較快的。

花夷走過兩條街區,左轉便來到了地鐵站入口。今天加班已然比平常晚了很多,想到姑這會兒可能已經在等他回來了,花夷腳下加緊,快步向入口走去。

“今天發了工資,是不是該給姑買幾包松雪花糕回去呢?她平日裡最愛吃那東西,但又總是捨不得買。”花夷邊走邊想。

“雪越下越大了……”花夷抬頭望向夜空。

迷雪星的雪花呈菱形,有四分之一手掌般大,隨風飄落下來,彷彿白色的落葉一般,景象不出的美麗。這裡一年有五分之四的時間都在下雪,故而也有很多外星遊客來這裡遊玩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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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每逢見到這種景色,花夷總是不禁想起古人的詩句來。花夷很喜歡這些古詩句,因為他潛意識中總覺得自己是地球時代中國人的後裔,因而對這些中國風的古詩句感到尤為親切。對於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來,自己的身世來歷永遠都是埋在心中最深的執念。

“風吹夜殘雪,孤獨異鄉人……”胡思亂想著便進入了地鐵站。

“咦?!”花夷收住了腳步,駐足而立。

“一個人都沒有?!”此時此刻的地鐵站應該是人流攢動才對,但偏偏一個人都沒有。沒有人,沒有聲音,旁邊出售地鐵票的視窗裡,一杯咖啡孤自冒著淡淡的熱氣,一抹不安竄上心頭。

“好詭異啊,怎麼會這樣?總有種哪裡出了什麼問題的感覺”花夷心想,手心裡已經有些溼潤,正當他想要喊兩嗓子,確認是否真的一個人都沒有的時候。陡然間,變故突生。

花夷只覺得一股陰寒之氣從脊樑骨直躥後腦,彷彿背後無數只眼睛在盯著自己,耳朵裡由遠及近有種稀奇古怪的聲音,張開嘴想要話卻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被人鎖定了!”花夷心中驚覺。

“趴下!!”只聽一聲暴吼,衣領被人抓住,拽向地面,同時腦袋後面一陣陰風拂過,花夷感覺自己背後的皮膚一陣收縮,竟如同被密密麻麻針扎過一樣生疼。趴在地上,感覺驚魂稍定,方才抬眼觀望,身前正匍匐著一名少年。

花夷的意識恢復了幾分清明,定睛端詳眼前少年。此人與自己彷彿年紀,一頭黑髮稍有些雜亂,穿著一身藏青色旅行裝,背後揹著一個行軍包,然而少年從頭到腳一身行頭都殘破不堪,異常狼狽。

“他在看什麼?”花夷順著少年的目光望去,在天花板上的角落裡,有一團模糊的黑影正在緩慢的沿著牆壁爬行。

“是剛才那東西!”花夷心中一驚。

“那殺手是衝我來的,沒想到連累到你,抱歉。”少年嘴上著,眼睛卻緊緊盯著黑暗中那團虛影,彷彿生怕那東西跑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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