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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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裡貧窮,實在是買不起書籍,可他依舊是在堅持讀書......”

“他為了能讀到書,五六歲的時候,就外出為他人做事,自食其力,如此好學的人,我平生從未見過。”

“我尋思著不能讓好學之士無書可觀,因此仗義出手,幫助他,阿父你不是常說得學會幫助他人嗎?”

“這就是你偷我藏書的理由?!”

面對劉賜的狡辯,劉長看起來依舊是很憤怒,自己活了三十多年,向來只有自己偷別人的份,如今居然被人偷到了自己頭上,當真是不可忍也!

呂祿拍打著劉賜的小腦袋,忍不住笑著,“賜都開始偷書了,罕見,罕見啊。”

“看來這公羊還是有些東西啊,你想要書,說一聲便是,你阿父又怎麼會不給呢?何必去偷呢?”

劉長的注意力卻在另外一件事上,他狐疑的問道:“你剛才說你那個師弟叫什麼名字?”

“董仲舒。”

劉長眯了眯雙眼,“董仲舒啊....不錯,不錯,難得你這豎子突發善心,想要幫助別人,好吧,這些書我就不計較了,可你往後不許再偷了!”

“唯!

!”

劉賜很是開心的逃離了這裡,劉長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董仲舒啊,未來那個被稱為董子的儒家聖賢嗎?劉長知道,這是一個風評極為兩極化的人物,喜歡他的人將他尊為儒家第四尊聖賢,厭惡他的人將他當作華夏之禍源,可無論怎麼說,這是未來領著儒家擊敗了黃老,坐上了聖賢之位的人物,學問是當世無雙的。

他甚至比安那個豎子還要年輕很多,這兩人將來肯定會是很不錯的對手吧。

一個黃老之聖,一個公羊之聖,這兩個人要是撞在一起,那很有孟子撞墨子的感覺啊,到時候自己就拿點吃的,坐下來看他們幹仗,對了,還得將浮丘伯給叫上...免得自己聽不懂。

“陛下,今日要過去嗎?”

呂祿開口,打斷了劉長的沉思。

劉長抬起頭來,“當然要去,你先去準備一下...朕再換個衣裳!”

很快,劉長穿著一件全新的齊國風格的衣裳,戴著扁平而長的冠,一搖一晃的就走了出來,他甚至還能說上一口流利的齊國口音,任誰看都是一個齊人無疑,呂祿就很佩服自家陛下的這一點,這是何等誇張的語言天賦啊,陛下跟著百乘王待了幾天,連身毒的口音都給學會了,陛下真的是穿什麼衣服就能變成哪裡的人。

劉長上了馬車,便朝著食貨府的方向趕去了。

太尉在食貨府辦事也有四五天了,說實話,太尉著實處理的不錯,短短幾天內,食貨府風評急轉,從人人喊打的不堪部門變成了人人歌頌的重要部門,不再有大臣繼續彈劾,反而是開始上書,勸諫劉長要用心發展食貨府什麼的,劉長都覺得莫名其妙,自己這個委任簡直就是天才般的舉動,一石多鳥,莫過如此。

他這次前往食貨府,就是要簡單巡查一下,看看師父他老人家做的如何,同時也是對那些年輕的後生獎賞一波,讓他們鼓足了勁頭,繼續辦事。

當劉長來到了食貨府門口的時候,他就感受到了這裡的變化。

在門口迎接來客的兩個官吏,此刻都是披甲執銳,目不斜視,筆直的站在門口。

皇帝前來,他們急忙行禮拜見,隨即站在兩旁,讓開了道路。

劉長狐疑的看著其中那個守門的,“唐?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們這是在跟誰打仗?”

“回陛下!

臣在遵從太尉之令!

迎接往來之賓客!

“有你這麼迎接賓客的嗎?這商賈來辦事不得被你給嚇死??”

“回陛下!

這是太尉之令!

“他這是在治政還是在治軍啊?!”

劉長走進了食貨府內,裡頭的急急匆匆的忙碌著,各個都是格外的嚴肅,一板一眼的,好傢伙,這是真的在治軍啊,劉長在一位甲士,哦,是一位官吏的帶領下,走到了最裡頭的屋子裡,還沒有走進去,就聽到從裡頭傳出來的訓斥聲。

“今年的通商,耗費那麼大,才拿回這麼一點東西??我帶著一千騎兵轉一圈都不至於才這麼點!

給我下令,讓他們想辦法提高收場!再敢這般湖弄,按著軍法處置!

“唯!

劉長驚疑不定的看著那位走出去的官員,緩緩走到了太尉的身邊,坐了下來。

“師父,您這是什麼情況??”

“治政。”

韓信回答了一句,隨即拿起了面前的奏章,認真的看了起來,劉長抿了抿嘴,又小心翼翼的問道:“賈誼他還活著吧?”

“他去找幾個大商賈談點事。”

韓信說著,忽然看向了劉長身後的呂祿,“還有你!你為什麼不在大商賈的名單之中?!你是想要逃稅嗎?!”

呂祿頓時就慌了,急忙解釋道:“太尉,並非如此,我的一切執照都是辦好了的,而且每年的商稅都是交齊,陛下是知道的....”

“師父啊...您別嚇唬他了,您這治政方式,我真的是聞所未聞啊。”

“您這坐在這裡下令還是有點委屈了,你乾脆將張相叫過來記錄您的命令好了。”

“哦?這樣是否會有些不妥呢?”

韓信好奇的詢問道,其實,韓信從成年到如今,從未治理過地方,也不曾處理過任何政務,他一直都是在打仗,後來當了諸侯王,也是麾下在幫著他操辦,後來擔任太尉,主要也是制定戰略外出打仗,處置操辦還是交給了大臣,他自己什麼都沒有做過,在這方面,他完完全全就是一個萌新,不過是一個很可怕的萌新。

“師父啊...您這麼治下去可不行啊,這治政畢竟跟打仗不一樣,幹這事要講道理的,不能隨心所欲的想怎麼來就怎麼來啊....我讓您來擔任,是讓您給賈誼撐腰,不是讓您派賈誼四處亂跑啊....”

韓信臉色一黑,從一旁拿出了諸多檔案,直接放在了自己的桉牘上。

劉長還以為他要暴起打人,躲了一下,看到老師拿出的這些東西,他疑惑的問道:“這又是啥??”

“成果,這幾天裡的成果,當初陳平遲遲沒有能推行的政策,全部都推行了,而且沒有人反對,操辦的非常順利。”

劉長頓時就啞口無聲,只是呆呆的看著那堆積起來的文書。

從這裡離開的時候,劉長還是覺得有些頭痛,“祿啊,我第一次看到有人這樣來治理政務的...我師父這是個暴君啊,直接強行推行,也沒有人敢說個不字,他在這裡再待個半年,這些人都可以拉出去打身毒了....”

呂祿也是有些後怕,“是啊,而且我覺得往後商賈們肯定都不敢不辦執照....尤其是長安的那些大商賈,我覺得他們寧願去河西國跟劉敬打交道,都不願意再跟食貨府打交道了。”

“這也是他們自己找的,誰讓他們沒事去彈劾賈誼呢?”

“現在知道賈誼的好了吧?可有什麼用?”

“他們這個啊,就叫自作自受,不過,我們也得稍微看著點老師,可不能讓他治過頭了....”

君臣兩人緩緩聊著天,忽然間,有人衝向了皇帝的馬車,呂祿還不曾反應過來,從四面八方就湧出了一大堆的甲士和繡衣,直接將那個敢冒犯皇帝車架的人按在了地上,整個街道上一片混亂,眾人紛紛逃離,甲士們迅速簇擁在了皇帝的周圍,整個氛圍頓時就緊張了起來,呂祿都拔出了腰間的佩劍,盯著周圍,護在劉長的面前。

唯獨劉長,一臉的平靜和無奈。

“那不是刺客,是個手無寸鐵的老百姓,讓甲士起來吧,別把人給壓死了...”

聽到劉長的話,呂祿急忙下令,才有甲士押著那人緩緩走到了劉長的面前。

那人並不是個刺客,而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

這老頭看起來骨瘦如柴,整個人都無比的憔悴,被兩個如虎似狼的甲士抓著,更是顯得各位瘦小。

劉長打量著他,開口詢問道:“老丈?你找我有什麼事嘛?”

“這位貴人,我有冤情,我想要上訴...請您幫忙,請您幫忙...”

劉長看了看遠處的皇宮,隨即皺著眉頭反問道:“那裡便是皇宮,那裡有專門訴說冤情的地方,城內還有廷尉府,若是有冤情也可以去那裡,何以要攔著我的車馬呢?”

那老人滿臉的絕望,“皇宮外負責接待的人不受理我的冤情,廷尉我連大門都進不去...”

劉長在那一刻暴怒,他轉過頭來,質問道:“張釋之在幹什麼?!”

呂祿一愣,急忙說道:“陛下,他已經被免職了...現在是夏侯嬰在代任。”

劉長皺了皺眉頭,隨即令人將那老者放開,讓他上了自己的馬車,上了車,這老頭就再也忍不住了,將自己的冤情全盤托出,他本來是一個地方的商賈,頗有家產,一家人其樂融融,可因為他沒有按著縣令的要求向他行賄,就被縣令找出各種理由來針對,弄得他家破人亡,他名下的產業也都歸了別人,連他的兒子都在一次外出理論後失蹤了,至今沒有訊息。

聽著老者的言語,劉長眯了眯雙眼,“你剛才說是哪個縣城?”

“貴人,是許縣...”

這人從許縣來到長安,一路告狀,卻得不到受理,他只能站在這裡,盯著那些進出皇宮的達官貴人,然後冒險的前來求助,這一條道路,就是通往皇宮的。

劉長卻輕輕撫摸著鬍鬚,許縣令...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周意?

那就對上了,難怪不受理呢。

劉長對著呂祿吩咐道:“你先安頓好這位老丈...派人去將季布叫來。”

很快,劉長就在皇宮裡接見了季布,季布這些年裡擔任御史大夫,協助張蒼來治理天下,他在監察方面做出了很多的突破,包括增設了很多上訴的通道,設立了很多的監察部門,同時對百官的監察也更上一層樓,做的還不錯,但是如今所發生的事情,卻讓劉長極為不悅,連帶著看季布的眼神都有些不對。

“季公啊,您在長安內外增設了多個上訴的部門...可到了關鍵的時候,這些部門怎麼沒一個是有用的啊?”

劉長瞥著季布,言語裡的憤怒,季布很輕易就能感受到。

季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他還是行禮認罪。

“是臣治理不嚴。”

“許縣令周意,奪人家產,謀財害命,這件事我已經派人去調查了,若是屬實,你這個御史大夫,也就不要再幹了!那人四處走訪,走投無路,前來攔下我的車,也就是攔了我的車,若是攔了別人的,這件事說不好就這麼過去了,你所增設的幾個部門,居然沒有一個受理的,還有廷尉,廷尉受理卻拖到如今都沒有結果,壓根不上心!

這是你的失職!

季布沒有反駁,御史大夫確實是大漢最難以擔任的職務,無論他如何用心,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情,始終都是不能避免的,他所能做的只是減少這樣的事情而已,惡人永遠都是不會缺少的,可一旦出了事,那他就要揹負全部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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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意啊...汾陰侯的兒子,汾陰肅侯的孫子!他大父一生的名望,全部都要毀在他這個孫子手裡了!

“若是屬實,朕一定要將他碎屍萬端!朝中那些庇護他的人,朕也要一併拉出去斬首!

“還有你,朕不會因為你舍人的身份而偏寵你,若是屬實,你也脫離不了干係!

看得出,劉長是真的很憤怒。

季布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再拜,“臣現在就在場內調查,看是否有人庇護周意。”

劉長沒有說話,看著他離開。

當呂祿再次進來的時候,劉長還是沒有消氣,他咬牙切齒的說道:“看來,朕對這些賊子們還是太仁慈了,這是過了太久的好日子,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裡了!看來,朕還得讓他們長個記性了。”

呂祿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低聲安撫道:“陛下不必動怒,這奸賊那是殺不盡的,無論您如何治理,肯定還是有為非作歹的人,只是如今對比從前要少了很多,這就是成果...您想要讓天下的官員都一心為民,勤勉治政,那是不可能的....”

“朕這輩子,向來是說到做到!季布做不到,不代表別人做不到!

“去將晁錯給我叫進來!”

呂祿大驚失色,他急忙詢問道:“陛下??您該不會是要讓晁錯來負責這件事吧?晁錯他為人急躁,又好殺,若是讓他來,怕是會將事情鬧大,最好還是讓季布....”

劉長緩緩看向了呂祿,“不,不,你放心吧,朕怎麼會讓晁錯來負責這件事呢?那豈不是太屈才了?你去將他叫進來吧。”

呂祿也沒有再勸,只是心裡依舊有些擔憂,他就怕皇帝氣暈了頭,直接讓晁錯來調查,到時候,晁錯肯定是會大作文章,借題發揮,大殺四方,這廝手裡有了權,那是相當可怕的,見誰咬誰,皇帝讓他殺一個人,他能殺一百個,皇帝讓他抓一個奸賊,他恨不得抓上一萬個,論激進程度,整個大漢,也幾乎沒有人能比得上他。

晁錯這些時日裡過的很平靜,偶爾去參與下治水的情況,偶爾去看看地方的官員考核。

其餘時候就是在幫著皇帝處理各地的奏章之類,日子過的有些悠閒,可晁錯並不喜歡這樣悠閒的生活,他很喜歡忙起來,只有不斷的做事,他才會覺得知足。

當他被劉長叫到了厚德殿的時候,心裡還是有些期待的。

這莫不是陛下要給我什麼事讓我去做??

當他行禮拜見陛下的時候,卻聽到了陛下的詢問。

“錯,你可以願意擔任御史大夫啊?”

“啊???”

縱然是晁錯,在此刻也是差點跳了起來,您方才說擔任什麼來著??

他甚至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聽到了什麼?

讓自己擔任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那是當朝三公,是天下最尊重的四個大臣之一,與國相,太尉並列,最厲害的就是國相和太尉其實也歸御史大夫來監察,可以監察百官,可以處置任何一個自己想處置的官員,整個天下,御史大夫不能處置的就只有皇帝,而且御史大夫的權力不只是在監察,若是強勢些,連帶著官員的委任,升遷,罷免,軍隊的排程,法令的執行,將領的賞賜,他們什麼都可以管。

這是一個權力極大,地位極高的人臣之巔。

而想要做到這個位置上的人數不勝數,可無論怎麼排,都輪不到自己來當三公吧??

看著完全呆滯的晁錯,劉長有些不屑的說道:“讓你做個御史大夫你就變成了這樣,要是讓你做國相你是不是要一頭撞死在這裡啊?”

“不..陛下...臣願意!

臣願意擔任御史大夫!

!”

晁錯的眼裡閃爍著光芒,整個人再次開始朝著皇帝行禮,整個人都變得極為亢奮。

“天下奸賊甚多,殘害百姓...季布沒有能治理好,朕從老師那裡學到了點東西,越是不好治理的病狀,可能越是得下勐藥,因此,朕準備撤了他,換一記勐藥,給群臣補一補....”

“陛下!

讓臣來吧!

臣就是勐藥啊!

臣向您發誓,一年之內,讓天下肅清,百官本分,再有一個違法亂紀的情況,我直接撞死在陛下的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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