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養浩然重拳擊飛，後有虛空而來的如龍五箭，此刻李玄身在空中，更無半點可以借力之處，渾身靈息紊亂之極，大半凝聚而起的靈息都被那一拳直接擊散了，別說是做出些什麼反應，此刻他只覺五內如焚，養浩然那股浩然無匹地強大靈息猶如洪流一般橫掃而來，接觸之下自己的靈息潰散湮滅，根本無從抵敵。

身後再次出現的那五支箭他也透過神庭慧眼的視角看到了，箭是他射出去的，他當然知道其可怕地威力，一旦被從後擊中，加之剛才侵入而來的異種靈息，下一刻便是他的死期！

他的神念自昨日強行大耗之後，今日已然委頓了不少，之前登山他一直壓制著自己的出手，儘量不去呼叫，就是知道這會是自己的一個弱點，消耗的神念越多則於生死間他能夠翻盤的機會也就會越少。

但養浩然穿越時間與空間的一拳太過詭異霸道，他情急之下強行去擋，不但被對方瞬間擊散了凝聚而起的靈息，更將這些飄搖難以控制的神念也被一併擊散了。

這時他空能看到靈池之內水波粼粼，卻已然失去了調運其中龐大靈息再戰的能力。

艱難自空中扭轉腰身，李玄單以臂力拉開強弓，張弓的那隻手微微顫抖，有鮮血自指尖沁出染紅了弓弦，他在間不容髮之際鬆開手指，連珠再出五箭，直面自後襲來的箭支，之後便覺渾身力量被徹底抽空，身體便像一個廢舊地麻袋般划著弧線墜落下去。

能做的唯一努力，他已然做了，即便知道最後的這五箭遠遠沒有那五箭強大，但此刻已然脫力兼神念耗盡的他，再也不能做出更多的事情了。

已然境界達致虛界的養浩然，終究並不是他此刻能夠力敵的角色！

靈池那方世界之中，靈息凝聚而成的少女站在頑石之上，仰望天空許久，似乎透過那輪耀陽看到了這方空間之外的一切。

隨著李玄的神念與靈息被擊散，養浩然的靈息如同一股熾熱的洪流侵入而來，這方靈池上空的天空中也被橙紅色的光芒染紅了。

身後那片保持在湖泊規模的靈池此刻已然風平浪靜，沒有了李玄神念的牽引，靈息本身再也不起波瀾。

少女低下頭來，看了看腳下的頑石，也看了看四周的湖泊，一身碧色羅衫件件墜落，她的秀髮無風而起，飄散開來。

朦朧地光暈中，無暇地胴體染上了一絲緋紅，然後便見一襲紅衣悄然覆蓋在她雪白地身軀上。

少女抬手將萬千青絲束起，留戀地看了一眼這方世界，霍然抬首向天，定定望著那輪耀陽。

同一時刻，青山某無人知處，紅衣少女正在梳妝的手微微一頓，若有所感，一股心悸襲來，她心中悵然若失，似乎丟掉了一些什麼，硃紅色地唇微微張開，低聲呢喃道：“李小玄……”

這一刻，靈池之內的少女，身體忽然凌空飄起，她張開雙手，緩緩閉上美麗地眸子，下方本已平靜地靈池驟然沸騰起來，萬千靈息因她而動，似有無窮浪濤正在漸漸凝聚，那方幽泉所在之處也有無數氣泡鼓出，大量靈息化作的水流倒衝而上！

李玄最後射出的五箭，終於迎面遇到了他凝聚所有心神的那五箭，都是同一人同一張弓射出，卻在此刻鬼使神差地相對。

後發的五箭雖然看上去勢頭疾勁，然而兩者一旦接觸，便如陽春白雪遇到了盛夏驕陽，後發五箭無聲湮滅，連一絲碎屑都沒有留下，就像是被一個無形地磨盤直接憑空攪碎消磨掉了一般！

緩緩以某種奇異軌跡螺旋環繞的五箭，其中外圍兩支也在無聲中化作了虛無，但依舊有兩箭環繞著中間那支旋轉飛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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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之前做過再多準備，即便經歷多少次生死，李玄依舊在此刻苦澀地笑了起來。

自己的箭，殺死毫無反抗之力的自己，這將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

彷彿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彷彿他十六載人生終於走到了盡頭。

李玄恍惚間又一次看到了雪地與黑松林，但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他卻看到了一個赤足的紅衣少女，那是曾經承諾為他盛妝的那個人。

“哎……”他心中幽幽一嘆，多少無奈與苦澀流轉，終究這個修者的世界太過龐大與殘酷，一頭撞入這個世界，他跌跌撞撞、悽悽切切，還沒來得及好好看一看那些不一樣的精彩，就要滑落到一旁的深淵中去。

剩餘的三支箭劃過極為精確地軌跡，直指李玄飛行翻滾在空中的身體，直指他的眉心，當那無形地磨盤籠罩而來時，忽然從李玄的眉心中探出一隻素手，一手探出則一人順勢而出。

一襲紅衣，身體因靈息凝聚而成，故此閃爍著淡淡海水般地琉璃幽光，微微有些透明，而那張精緻的臉，那無暇嬌小地身段，竟然與葉芸兒一般無二，就連臉上的神色都一模一樣！

驟然發生的變化脫出了李玄的意料，更跳出了養浩然的預計，遠處的養浩然臉上與手臂上青筋暴起，但無可抑制地，那個虛空界門正在逐步縮小以至於虛無，他強行多次使用之下，竟然也無法再繼續維持了。

看著李玄身上發生的神奇一幕，養浩然的心中充滿了疑惑，也充滿了警惕。

卻說靈息凝聚而成的葉芸兒，雲袖一揮，還在空中翻滾的李玄便不受控制地被一股柔和之力蕩到了一邊，完全讓開了追魂奪命的箭羽所籠罩的範圍。

而她則回過身來，一對素手虛託而起，按向飛來的箭羽。

然後，似是某種琉璃製品被打碎了，清脆地破碎聲響起，那三支箭外圍的兩支頃刻間化為虛無，中間那支最強大的箭羽猛然化作一道可怕地光華，貫穿了靈息少女的身軀，直接透胸而過，擊穿了她雙手的防禦，擊穿了她的心臟！

靈息少女的身影如同被炮擊了一般，瞬間倒飛而出，無數裂紋飛速在她的身軀上擴散開來，如蜘蛛網般，也爬滿了她精緻地容顏。

擊穿她心臟的那一箭，透體而過之後便湮滅而成一道光華，似乎耗盡了所有威力，而靈息少女倒飛而出的身影卻指向尚不及收回架勢的養浩然。

半空中，靈息少女轉過身來，胸口處一個碗口大小地空洞可以看到對面的事物，她琉璃樣地身軀上，佈滿了可怕地裂紋，似乎下一刻就會崩碎為漫天星光。

少女向著養浩然急速飛來，快到以至於養浩然都來不及反應，她遙遙伸出一隻手掌，按了下去！

下一刻少女的身影或者說那一掌撞上了尚不及躲避的養浩然，青山之巔驟然爆出一聲可怕地炸響：“轟——”

養浩然根本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整個人只略作抵擋，便被直接轟飛，如同一顆炮彈般直接砸到了天下樓那座青銅巨門之上！

“鐺——”巨大而悠長地撞擊聲響起，養浩然被巨門反彈，一頭栽倒在地，不受控制地嗆出一口血箭，雙眼憤怒而迷茫地看去，心想：“什麼玩意？”

靈息少女硬吃李玄凝聚所有精氣神的一發神箭，又借勢反手擊飛了虎伺在側的養浩然，終於耗盡了一身靈息，琉璃樣的身影在半空中就開始寸寸碎裂，她轉過眼神，遠遠望著李玄又似乎沒有望著他，而是望著無盡遠處的某個地方，面色無悲無喜，下一刻，整個身影就化作了漫天飄散的光點！

她耗盡了源於李玄靈池中而來的一切，為他抵禦了無法抵禦的一擊，為他掃開了最可怕的窺伺在側的敵人之後，終於耗盡了一切，消散消失了。

李玄的身體無力墜落在地面上，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無法理解也無法明白，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靈池之內以靈息凝聚而成的一縷思念會自主做出這樣的抉擇，更不知道為何她的靈息幻象能有這般威能，有太多無法解釋和不明白，更有太多不可思議與驚詫。

最主要的是，當那座靈息幻象碎滅的一刻，他彷彿失去了一點點什麼，心中不由有些黯然。

死裡逃生應當狂喜，但他不知為何，卻悵然若失。

看著同樣被擊飛受傷的養浩然，兩個人隔著遙遙距離，委頓於地面之上，一時半會兒，居然誰都無法起身，遙望對方，兩人的眼神中帶著不甘與狠色，都狠狠地喘息著，試圖重新獲取對於身體的控制權。

養浩然明明全程都處於上風，甚至奇招迭出，眼看就要將李玄料理在此，卻居然碰到了這樣出乎意料的變化，他心中的不甘尤其強烈，幾乎要讓他發狂了。

隱藏境界這麼久，為的就是這一刻，卻沒想到擁有巨大的優勢之下，他居然會和那個才剛剛開眼的小子打到兩敗俱傷！

這他無法忍受，更無法接受！

李玄為心緒牽動，內心之中五味陳雜，說不出的一股難受，體內侵入的靈息早被那幻象調動而起的靈息平滅，此刻心神重新凝聚，一片泱泱大湖水波湧起，似有無窮暗流沸騰起來。

終於，幽泉之中一支水柱倒卷而起，萬頃波濤湧動，他再一次重獲了身體的控制權。

水波盪漾的靈池之中，曾經少女靈息幻象所休憩的那座翠峰一般地頑石也忽然震動起來，無數石皮碎屑崩散脫落，無數裂紋悄然爬上本已斑駁龜裂不堪地剩餘石皮上。

這座孕育著黑色琥珀般神鏡的頑石，這一刻彷彿一隻即將破殼的巨蛋，有無窮之力在滾動震顫著，斑駁地石皮再也不能掩蓋它璀璨地黑色光華！

李玄動了動手指，忽然一翻身，跪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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