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宴曦,算時間,大概已經離開通州了。
李玄靠在床上,默默想著。
他有種預感,就在這幾天,還會接到隆中方面的來信。
他不知道隆中方面在大唐境內到底佈置了多少暗樁,但想來能夠準確找到身在外地的陳宴曦,並透過這條線給自己送來訊息,想來這些應該只是隆中茅廬在大唐境內佈局的冰山一角。
諸葛天機一生工於心計,精於算計,他敢於一次又一次為自己提供資訊,就一定有足夠的信心這麼做而不會引火燒身。
李玄一直在壓抑著胸口的煩悶感覺。
葉芸兒已然多日沒有來看望他了,聽小米說她正到了冥思破境的關鍵時刻,此番能否一舉衝入虛界巔峰甚至一步邁入蘊靈境,都要看這一遭了。
因此,即便心中掛念著他的身體,她依舊還是選擇在二層樓雲臺之上全力衝擊境界。
畢竟修者一途,勇猛精進才是正道。
兒女情長自有身後大把歲月去柔情蜜意,但這破關的機會,卻往往不能錯失,一旦失之交臂,可能便是一生的悔恨。
對此李玄當然理解,若是他,也會這麼選擇。
而且這還給了他更多便利。
沒有葉芸兒在身邊,他便可以儘快推進自己的計劃,因為不想她牽涉到這些事情中,甚至以後弄到無法相見的地步,所以此時葉芸兒的衝關於他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正想著這些細碎的事情,果然青眉便捧著一封信走了進來,她大約已然猜到了這信的內容,面色十分難看,因為對他來說亦師亦兄,甚至是她心中傾慕的這個男人,大約這一次又要強行出手了,而他的傷勢卻還沒有好。
再這般下去……
她不敢往下面想去。
而今青眉已然成功晉入開鏡境,入修途多年,終於立足於始境的土地上,她心中的慶幸卻多過興奮。
修煉魅惑功夫,終究的下場只能淪為有權勢者床笫間的玩物,這也是她為什麼痛下決心要投效李玄的主要原因。
而今李玄待她至誠,甚至不吝分享自己的修煉心得,一步步助她邁入始境。
這份恩德在她看來,無異於再造之恩,故此一想到李玄如今傷勢纏綿至此,卻依舊要不斷強行出手,她便覺心中疼惜,恨不能自己代他去。
然而她卻也有自知之明,深知這是一件怎樣兇險之事,雖然如今她已然可以不惜為他去做任何事,但卻不會去做沒有意義的事。
復仇。
這種事情終究還是要自己親手去做,況且從中瞭解到的資訊,她也知道,那些目標,遠遠不是自己一個初入始境的小女子所能應對的。
與其如此,便不如安靜留在他的身邊,在他需要情報的時候,為他分憂解難,在他疲憊歸來之刻,為他奉上一碗熱湯,甚至在他失意孤獨的時候,敞開自己的胸懷,給他最溫柔的安慰,這才是現下,她能且僅僅能做的事。
青眉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兒,她將這些都想的很明白,所以當她接到陳宴曦那裡加急送來的信時,即便心中有萬般不願,她依舊還是第一時間,將之拿給了李玄。
捂著嘴一陣劇烈的咳嗽,李玄的胸膛中發出了老舊門板被風吹打時的粗糙拉扯聲,聞之令人心驚。
接過那封信,李玄卻沒有第一時間就迫不及待開啟去看,而是眼神溫和地望向伏在自己床邊的青眉,看她眉眼間的焦急糾結,莞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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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來,用指腹輕輕抹平女兒家皺起的眉頭,手指在她的髮絲間拂過,柔聲道:“不要瞎擔心,我好得很。”
頓了一頓,他又笑道:“另外,女孩子不要總是皺著眉頭,不然就不好看了。”
聽到這話,青眉驀然回過頭去,默默拭去眼角奪眶而出的淚滴,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道:“青眉都聽少爺的。”
“這就對了。”
李玄抖開信紙,將心神沉浸於字句之間,卻沒有看到面前的女兒家默默地攥起了拳頭。
良久,他將手中的信紙團成一團,靈息湧起,早將手心的紙團震碎成了紙絮。
這一次,隆中給了他一個新的名字,也是他之前從陸道夫那處得到的名單裡一個資訊相對較少的名字。
郝青書。
這個名字他有些陌生,面孔更加模糊,幾乎已經在記憶中磨滅。
只是隱約與一個外形酷似員外模樣的人大致對了起來。
這是當年參與者之一,卻是他記憶中沒有太多印象的人之一。
沉穩、鎮定,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形容。
這一次隆中的來信,關於此人的資訊也極少,只是提到了一個令人在意的細節。
這人離開長安了。
原本沉默隱在長安市井多年,彷彿已經被這個世界遺忘的一個人,忽然在侯震和孔四祥死後有了動作,這不得不讓李玄在意。
隆中的誠意不一定就是隆中的好意,所以李玄每每在動手之前,都有自己的細細考量。
血債,當然終究要血償,但他還不想成為別人掌中的一把刀。
而這個郝青書的動作就極不尋常。
所以他想了良久,對青眉道:“幫我查一查那個叫郝青書的人,最近接觸過什麼人。”
青眉心中不由揪起,知道他又動了心思,但更知道,這對他來說是一件無法停止的事,所以她只能點頭應下,柔腸百轉,只能放在心裡擔憂。
李玄的目光,越過有些幽暗的屋子,似乎已經飄到了外面去,忽然道:“這事,也不急,三五天有訊息就好。”
他轉過目光看著眼前柔媚的侍婢,自嘲笑了笑:“跟著我,終究還是委屈你了。”
青眉面色一變,有些急了,說道:“少爺你這說的什麼話?”
“我說的是實話。”
注視著她的雙目,李玄仍舊像是曾經在春滿樓第一次見到她那樣,用平靜且平等的口吻說道:“認識我這麼久,知道我這麼多事,也許你也猜得到,我這種人,說不定是沒有好下場的,你跟著我,終究不是最好的歸宿。”
哪知道他這麼一說,青眉的眼眶便紅了,撲簌簌留下兩行清淚來,哽咽道:“少爺,我從前只是個玩物般的存在,不過是那些男人們饞嘴的一口零食,或者發洩的一個工具,我也不懂得太多的大道理。”
“但是,遇到您,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因為,只有你看我的眼神,跟我說話的口氣,和他們都不一樣。”
“是你,讓我感受到了做人的滋味。”
“有人說朝聞道,夕可死矣,青眉也許不能全然理解,但是,只有在認識您的這些日子,我似乎才有了活著的方向。”
青眉說的很急促,卻也很堅定。
這話透著暖心,但卻令李玄感覺到有些難以承受,因為他越來越強烈的危機感正在不斷地煎熬著他。
每一次出手,每一封隆中的來信,都像是一道催命符,在催促著某些註定要償還的債務。
自從踏入大唐國境回程開始,這種感覺就沒有停止過,而且越發強烈。
他沒法跟青眉說清楚,因為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所以他只是溫和地笑著,抬手擦了擦她臉龐上的淚滴,故作請送道:“不說這些了,晚間我吃膩了小廚房,你安排一下,我們去城裡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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