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清晨很是熱鬧，犬吠，人喊，救命，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數只流浪狗，留著哈喇子，呲著牙，對程建軍圍追堵截。

彷彿有深仇大恨，對程建軍是頻頻下狠口。

腿上掛了只流浪狗，慌不擇路的程建軍一個沒注意，踉蹌的跌倒在地，滾啊，滾，灰頭土臉。

胳膊肘蹭出了血道，臉上也是蒼白無色，他根本不敢停下，連滾帶爬的往前跑。

流浪狗們好像根本不想放過他，在程建軍的倒在地的那一刻，一擁而上。

“啊～～～～”

胳膊，大腿，屁股上，都被流浪狗狠狠咬上，肉眼可見的有血滲出。

“救命～～救命啊～～～”

程建軍淒厲的喊叫著，在地上驢打滾似的躲閃著流浪狗們的攻擊。

手腳亂蹬，驅趕著群狗，可無濟於事，時不時就被咬上一口，程建軍是鬼哭狼嚎，哭爹喊娘。

這個時間段，鄰里街坊好多人已經起來了，正在家做著早飯，衚衕中也有人在熘達。

程建軍的哀嚎聲，得到了回應，鄰居們尋聲，紛紛跑了出來。

見到流浪狗在圍著程建軍咬，拿上掃把，木棍，急忙向前營救，驅趕流浪狗。

“去去去～～”

流浪狗們甚是機靈，見狀一鬨而散。

最後一隻大黑狗，衝著程建軍的屁股又是一口，在程建軍的一聲尖叫中，然後夾著尾巴逃了。

程建軍得以喘息，緊繃的神經一鬆，昏死過去。

半蜷縮著躺在地上，灰頭土臉，衣服已經被撕碎，成了乞丐裝，渾身上下都是傷口，咬傷，尤其是四肢和屁股處，多處鮮血淋漓。

“這是怎麼搞的，怎麼程家小子被狗咬了，還這麼多狗？”

“快快快，誰去程家叫人去，這得趕緊去醫院啊。”

“昨天我還看他笑呵呵的騎著腳踏車攆狗呢，惹得這些流浪狗犬吠不已。”

“你說這是那些野狗們對這程小子的報復？”

“行了行了，趕緊別瞎咧咧了，幫把手，抬一下。”

“嘖嘖嘖，真慘啊。”

程建軍父母聞信跑了出來，見兒子成了這樣，眼睛赤紅，問鄰居借了輛三輪板車，片刻不敢停的往醫院趕。

在攙扶的過程中，程建軍呻吟著醒了，渾身嘶嘶嘶痛，“媽，我痛，好痛啊。”

發生了這樣的事，衚衕裡的人也是心驚不已，給眾人提了個醒，衚衕裡小孩可不少，程建軍這個大老爺們都傷成這樣，要是小娃娃遇到，後果不堪設想。

家裡有小孩的和熱心群眾，組織起一夥人，打算清理一下衚衕的流浪狗。

錢文，韓春明也在隊伍中，都是熱心群眾。

只是奇怪的是，前幾天還能看到的流浪狗們，一下不見了蹤影。

好像知道自己闖禍了般，消失了個無影無蹤，逃之夭夭。

眾人空手而歸，嘖嘖稱奇，眾說紛紜。

“錢文，程建軍也太慘了，出門都能遇到這種事。”韓春明奇道。

“今天適合吃餃子，春明你來不。”

錢文的心情是格外的好，吩咐今天沒出攤的孟小杏去買幾斤肉回來，豬肉大蔥餃子走起。

韓春明，“…………”

知道你不待見程建軍，可咱稍微遮一遮，也太喜形於色了。

韓春明對程建軍的遭遇也是感覺匪夷所思。

錢文拿著自制的魚食，喂著家裡的大鯉魚，手指輕觸水面，漾起漣漪，眾魚爭相啄錢文的指尖。

程建軍都給他遞軟刀子了，還想安安穩穩備戰高考？他在想屁吃！

都確定是仇人，無法化解了，他怎麼可能讓其走上人生巔峰，有權有勢了，給自己一直使絆子。

…………

程建軍住院了，雖然沒傷到骨頭，可也不輕，身上多處創傷，有幾處深可見骨，得住院療傷。

有鄰居去看望，全身上下被裹成了木乃尹，睡覺都得爬著，那個慘啊。

複習是別想了，安穩躺著吧。

錢文一切如常，按約定給程建軍單位領導看病，剩下的就是同韓春明一起複習了。

哦，還有蘇萌，在知道韓春明也要備戰高考後，蘇萌就天天往錢文家跑，和韓春明卿卿我我，撒狗糧。

他和韓春明憑著跟單位領導關係好，已經辦理了停薪留職，這一個月專心複習。

除了備戰高考，他們之間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是喜事。

月底。

經過了兩年的追求，李成濤成功抱得美人歸，選良辰吉日，與蔡曉麗喜結良緣。

當天，錢文和韓春明，蘇萌，穿戴整齊，結伴去了李成濤與蔡曉麗的新房，祝賀新人。

“恭喜恭喜，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錢文提著兩個喜慶的暖水瓶，走進李成濤的新房。

到處貼著喜字，新家具，新電器，喜氣洋洋的一對新人。

“噼裡啪啦～～噼裡啪啦～～”

這個年代不宜大操大辦，可該有的喜慶氣氛是不能缺的。

眾人，親朋好友的道喜，祝福。

喜慶的爆竹聲。

還有紅色的暖水瓶，大紅瓷盆，紅被褥，撒在紅床單上的花生桂圓，等等……

一切都很喜慶，溫馨，人人臉上掛喜色。

“濤子，曉麗，恭喜恭喜。

濤子，曉麗可是我妹妹，要是讓我知道你欺負我妹妹，我可不饒你。”

韓春明遞上自己帶來的東西，開玩笑道。

“我哪敢啊，曉麗不欺負我，我就謝天謝地了。”李成濤笑著道。

蔡曉麗臉紅的掐了李成濤腰間一下。

“誒幼，你們看。”李成濤搞怪道。

“哈哈哈～～～”

房間裡的親朋好友笑成了一片。

蔡曉麗更嬌羞了。

一直鬧到中午，喜宴是在院子裡擺的，好幾大桌，楊華健等人也都來了。

敬酒的時候。

“錢文，謝謝你給我和濤子安排的新工作。”

蔡曉麗喝的俏臉通紅，微醉，舉著酒杯敬酒道。

“都是朋友說這幹嘛，再說我還等著你和濤子發達了，拉我一把呢。”

錢文和蔡曉麗，李成濤一舉杯，可樂道。

“還有我，還有我，也別忘了一同拉我一把。”

韓春明湊上前，蹭酒道，身旁，成雙成對的蘇萌微笑看著。

“你們都是要當大學生的人了，應該是你們倆別忘了我們吧。”

李成濤紅光滿面，春風得意精神爽道。

最近他太開心了，不僅娶到了自己心儀的姑娘，還換了個好工作，不要太美。

之後蘇萌，楊華健依次祝福。

一直喜慶到晚上，玩樂，有分寸的鬧了鬧洞房，錢文等人就散了。

就不打擾濤子的洞房花燭夜了。

……………

77年，冬。

高考如期而至，這是頭一個在冬季的高考。

所有考生整裝待發，戰出個好成績。

錢文根據安排，坐進考場。

身旁都是正襟危坐的考生，就說前面那位考生，正在深深地呼吸，他太緊張了。

錢文是從容不迫，高考對開掛的他來說就是十拿九穩。

一晃一月過去。

入學通知下來了。

“聽說了嘛，蘇家的閨女，韓家的小子，關大爺家的錢小子都考上大學了。”

“聽說了，春明媽高興的臉都樂開花了，聽說春明那小子考上了師範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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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閨女好像也是師範學院。”

“這一個大雜院，兩個大學生，風水寶地啊這是。”

“更厲害的還在後頭呢，你知道錢小子考哪了麼？”

“考哪了？沒聽關大爺說啊，只是說考上大學了。

不會也是師範學院吧？”

“北京大學！”

“我嘞個乖乖，這是牛大發了。”

“可不嘛，關老爺子以後有福享嘍。”

“誒，錢小子是不是還沒物件，我妹妹家的二女兒………”

大學生可不得了，畢業就分配工作，機關幹部，讓人羨慕的緊。

幾家歡喜幾家愁，蘇萌家，韓春明家，錢文家歡天喜地，而程建軍家，陰雲密布。

“啪啪啪～～～”

家門緊閉，程建軍在自己的房間，瘋狂砸著東西，砸著一切可見的東西。

“啊啊啊啊～～～”

程建軍低沉，壓著聲音嘶吼著，他要氣炸了。

和他做對的人都考上了大學，只有他還是鋼琴廠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小領導。

仇人壓自己一頭的感覺很不好受，程建軍本就氣量很小，人狹隘，這一刻他無能狂怒。

“錢文！

！韓春明！

！”

程建軍雙目赤紅，手一下一下的砸著牆面，牆面印上血跡。

他感覺自己要瘋了，他認為錢文和韓春明就是在與自己做對，“你們為什麼就不能乖乖的當一個工人，你們只配當工人。

大學應該是我的，是我的，都是因為你們，因為你們！”

在後院，程建軍家對面，蘇萌家，蘇奶奶聽到悶聲的丁玲桄榔聲，疑惑的望著對面。

“奶奶，看什麼呢？我爸媽什麼時候回來，今天是不是應該好好慶祝慶祝！”

蘇萌摟著奶奶的肩頭，面貼面，笑著問道。

“沒什麼？可能奶奶聽錯了。

你爸媽啊，應該快回來了，奶奶都準備好了，這麼大的喜事，肯定得好好慶賀慶賀。”

“奶奶，春明也考上大學了，和我一個學校。”

“你想說什麼？”

“您不是說春明不著調嘛，現在人家春明也考上大學了，您是不是該改改對人家的老看法了。”

“我還不知道你的小九九，去，給我摘菜去。”

韓春明家。

大哥，二哥，大姐，二姐，孟小杏，擠的正廳滿堂堂的。

“五子哥，你這考上大學，是不是以後能掙好多好多錢啊。”

孟小杏不明覺厲的問道。

“那肯定的，小五子一畢業就能分配到機關單位，到時候就是領導，工資肯定比當工人高。”

大姐接話，笑著說道，還高興的拍著韓春明的胳膊，老爭氣了。

“我就說咱們小王子一準有出息，沒說錯吧，沒說錯吧，成大學生了。”

二哥馬後炮道，一副自己多麼有先見之明的樣子。

韓春明聞言，咧了咧嘴，全家最數你不是東西，大哥的狗腿子，以前教訓自己的時候，數你叫的歡了，會捅刀子了，現在有先見之明了。

大哥出聲了，敲了敲桌子，讓大家看向他，清了清嗓子，“五子爭氣，給咱們老韓家長臉，這要放在古代就是金榜題名啊。

是喜事，大喜事，得好好慶祝慶祝。

做頓好的，好好犒勞犒勞五子，真是提氣，長臉。”

“我同意。”二姐舉手道。

聞言，要給自己慶祝，韓春明舉手，“我師父家錢文也考上大學了。

要是慶祝，一起唄，熱鬧。”

“好啊，聽說小錢考到北京大學了，這比小五子還厲害，叫上一起唄，人多熱鬧。”春明媽點頭，笑著說道，她沒想到自己小兒子真考上大學，成大學生了。

當初停薪留職，她還覺得有些胡鬧，沒想到他們家五子這麼爭氣，給了她這麼大個驚喜。

“錢扒皮那裡有大鯉魚，還有一隻活蹦亂跳的野兔，一會我去偷悄悄抓過來。”聽到要吃大餐，孟小杏舉手奉獻，康他人之慨道。

“幼，錢扒皮是誰啊。”

門口處傳來幽幽的詢問聲，孟小杏如炸毛般，髮梢勐然立起。

回頭磕磕巴巴道，“錢，錢文哥”

“哦，錢扒皮原來是我啊。”錢文出現在孟小杏眼前，面無表情道。

“不是的，我在說我們村……對，我們村有一個姓錢的，他外號叫錢扒皮。”

孟小杏幹笑著，企圖矇混過關道。

“小杏啊，你錢大哥考上大學了，你是不是應該替錢大哥高興。”

錢文看著孟小杏，輕聲問道。

“對對對，高興，我可高興了。”孟小杏連連點頭道，她天不怕地不怕，誰都敢咧咧兩句，可對面前這位，她真怕了。

什麼稀奇古怪的招都有，她怕啊，她下巴還時不時隱隱痠痛呢，簡直記憶猶新，美其名曰為她治病，治口無遮攔症。

“有多高興？”

“很高興！”

“很高興是有多高興？”

“很高興就是非常非常高興！”

“嗯，既然這麼高興，買一隻烤鴨，給錢大哥我慶祝慶祝怎麼樣？

好久沒吃烤鴨了，饞了。”

“額……”孟小杏石化了，烤鴨？這得要多少錢？

“不願意？不為你錢大哥高興了！”錢文似笑非笑的看著孟小杏，敢背地裡叫我錢扒皮，我就扒皮給你看。

“呵呵……”孟小杏笑的比哭還難看，強撐著道，“高興，我太高興了，錢文哥考上了大學，我孟小杏最講義氣了，烤鴨是吧，沒問題，沒問題。”

要是別人，她孟小杏就賴賬了，她孟小杏怕過誰，在他們村誰不怕她孟小杏，可對面這個人，她慫了。

在正廳的眾人笑嘻嘻看著這一幕，很少能看到無法無天的孟小杏吃虧啊，還挺有意思。

孟小杏去牆角畫圈圈去了。

沒再理欲哭無淚的孟小杏，錢文看向正廳的眾人，一一點頭，稱呼，然後看向春明媽，“姨，我這不是僥倖考上大學了嘛。

老爺子想慶賀慶賀，可我們就倆人，不夠熱鬧。

這不，春明也考上了大學，想咱們兩家一起，人多也熱鬧。”

韓春明一拍手，摟住錢文肩膀，笑嘻嘻道，“巧了，剛剛我們家還聊這個呢。

想請師父和你來家，一起熱鬧熱鬧。”

“是麼？那真是巧了。

要不去我家小院吧，東西都有，地方也寬敞，我把我珍藏的好酒拿出一罈，大家夥一起嚐嚐。”

“就一罈啊。”

韓春明可是知道錢文的藏酒有多稀罕，因為老爺子好酒，錢文每年都會窖藏不少好酒，一般人都嘗不到。

“那你得問老爺子去，老爺子說了，那些酒都是他的，誰也不準動。

這次也是有這喜事，要不然我都動不了。”錢文愛莫能助道。

韓春明聞言，聳聳肩，明白了。

決定一起聚了，韓春明和錢文準備去採購些東西。

和家裡人打了聲招呼，兩人準備出門。

剛出門就遇到了蘇萌，從後院出來，一見到二人，就急忙招手。

“春明，錢文。”

看到蘇萌，錢文胳膊肘頂了頂身旁的韓春明，調侃道，“現在都準大學生了，你和蘇萌的事是不是能提上日程了？”

其實，錢文也不知道幫韓春明考上大學，對他是好，還是壞。

好處是，他與蘇萌之間的蘇奶奶和蘇萌爸媽，現在已經不再是攔路石了，只要不出么蛾子，兩人將水到渠成，最晚也就是大學畢業就能結婚了，不用等到五十歲才修得正果。

壞處是，韓春明的財路，好像被他給斷了。

早早的下海經商給弄沒了。

也不知道他收藏老物件的路，還能不能繼續走下去。

他的私人博物館還會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