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好像一個喝多了酒的醉漢，一個勁兒的向人們臉上噴酒氣，嗆得人都透不過氣來。

蘇州城的街道上，徒單拔古騎在一匹大青馬上，瞧見樹蔭和屋簷下歇腳納涼的女真正兵和阿里喜，民夫，個個都被暑氣衝得紅光滿面。

雖然早已獲知蘇州百姓皆被擄走，但是親身進入蘇州城後，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的蘇州城還是讓他吃了一驚。

尼瑪，連全城的人口都擄走了，日後乾脆廢除蘇州的建置，直接降成一個縣併入復州得了。

進城休整的金軍也是鬱悶不已，猛安謀克制下徵召的士卒是沒有糧餉的，甚至還要自備武器裝備和一段時間的糧秣，想要弄到油水，全靠在佔領區劫掠財物和上頭髮下來的賞賜。

去年曷蘇館路也徵召了不少兵馬參與南征，不少人在南邊撈得盆滿缽滿，讓這些留守老家的女真兵眼紅不已。

本想著跟著軍帥南下平叛，能趁機四處擄掠，再尋幾個小娘子俏婦人發洩。

進城後卻發現蘇州城內空空如也，除了些帶不走的粗重傢什，糧食、金銀、絲綢、布帛和瓷器等值錢的物什連個毛都沒有，更別提什麼小娘子，這讓憋了一肚子火的金軍壓根無處宣洩。

唯一能聊以慰藉的，是城內空出了許多房屋。

天氣炎熱，城外紮營本就艱苦，現在有現成的屋子供全軍休整歇息，自然再好不過了。

“這幫挨千刀的賊人，要是被俺抓到，一定讓他們嚐嚐‘蒙山不屈花不辣’！”

馬背上的徒單拔古惡狠狠的叫罵著，抬起袖子隨意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

夏日的暑氣未消，偶爾午間，仍有毒熱，著實讓這位從白山黑水中走出的曷蘇館軍帥心煩意亂，對於那些佔據合廝罕關的賊人又多了幾分怨恨。

沒多久，徒單拔古便來到了原安復軍節度使衙門前，翻身下馬，松了松勒緊的腰帶，徑直走入節度使衙門。

衙門正堂，徐徐秋風吹進廳堂，高居首上的單徒拔古看著分列坐於兩側的謀克，發現其中多了兩張新面孔。

是從鎮海府和穆州趕來的謀克。

坐在廳堂內，雖然沒有那火辣太陽的暴曬，但是悶熱的暑氣還是讓在場的女真軍將的額頭、鼻尖就滲出密密的汗珠。

喝了口解暑的茶水，絲絲涼風又從窗外出來，讓徒單拔古才覺得暢快一些，眼光又掃過在座或低聲交談或喝茶的謀克，終於開口道，“如今賊人就躲在鎮東關，爾等可有破敵之策？”

“軍帥，賊人棄城退守合廝罕關，想必是妄圖堅壁清野，固守不出，以此拖磨我軍”

鎮海府趕來的謀克起身，畢恭畢敬的朝首座上的徒單拔古說道。

周圍的幾個謀克紛紛附和，按照迪古撲彙報的資訊，那些穿著金兵衣甲的賊人也只敢破襲村寨，屠殺那些手無寸鐵的婦孺，遇上女真騎兵也只敢憑藉躲得遠遠的，不敢上前廝殺。

這等費拉不堪的賊人，也只能閉門不出，憑寨固守，跟大金打消耗戰。

徒單拔古對此也是深感贊同，這些劫掠的賊人，換做是他也會選擇堅壁清野，死守關城。

他進城前曾經特意派出幹練的哨騎入城探查，在城中並未發現引火之物，也沒有發現隱藏有刺客或者潛伏的兵馬，甚至連水源都特意驗看，並未投毒或破壞情形。

遼南這塊在經歷了四年前的叛亂後，人口銳減，復州以南更是人煙稀少，不然也不會讓那些賊人輕輕鬆鬆攻下鎮東關和蘇州，直到他們跑到復州城外劫掠才發現曷蘇館路被入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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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蘇州城南五里處的薩隆寨，哨騎去查探後，發現不但寨子沒被燒，連農田裡的莊稼也只是被提前收割一些後，便棄之不顧了。

甚至還能發現遺落在農田邊上的鐮刀，籮筐等農具。

種種跡象表現，這貨賊人是鐵了心要憑藉助合廝罕關那高大的關城，玩堅壁清野，固城死守。

“合廝罕關再堅固又如何？賊人掠走的百姓和奴隸足有兩三千人，每天人吃馬嚼，耗費的糧秣少說也有數十石，我等只需圍而不攻，待賊寇糧盡，定能不攻自破！”

那謀克洋洋灑灑的說出破城之策，在座的謀克們也紛紛出言附和，顯然都贊同他的戰術。

徒單拔古卻是一言不發，眯著眼看著在座的謀克，心中暗罵這些曷蘇館的雜種都是老狐狸。

圍而不攻？

只是說辭罷了。

這些曷蘇館的熟女真算盤打的精，自己部族的兒郎寶貴的很，不能輕易在合廝罕關城下送了兒郎們的性命。

半晌後，徒單拔古撫掌大笑，頷首道，“圍而不攻？忽魯孛堇此計甚妙，我等只需在這蘇州待上數月，就可等到賊人糧盡，到那時不費一兵一卒，就可輕鬆取下合廝罕關了。”

“軍帥過獎了，俺也只是效仿國相當年圍困太原城。”

忽魯連連擺手，雖然嘴上說的很謙虛，但臉上看起來卻很受用，一點兒也沒有謙虛的意思。

“但你可曾想過，咱們守在蘇州，一天人吃馬嚼也要耗費不少米糧”徒單拔古話鋒一轉，收起臉上的笑意，冷冷道，“既然你提到了當年國相圍困太原，那俺可要告訴你太原城中有宋國的兵馬，南朝雖然懦弱膽怯，可他們的兵馬也不那些只會燒殺擄掠的賊人。”

“國相可是烏古乃之後，是我大金的開國功臣，身份高貴，戰功赫赫！俺區區一個軍帥，哪裡比得上？”

“況且當年國相圍困的太原，本就是宋國的土地，俺們要收復的合廝罕關可是我大金的國土！”

“為了對付一夥賊人，竟然要圍城數月，要是讓郎主知道了，震怒之下未必不會懲罰俺們？俺雖然也是出自按出虎水，可也算不得多麼的尊貴。”

……

一席話說下來，在座的謀克們那點心思都被徒單拔古點破了，紛紛慚愧的低頭不語，內心卻是腹誹不已。

死的可是俺們曷蘇館部落的熟女真，你個生女真自然不會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