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第一次蓋州之戰(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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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韃子還有最後一支預備隊。”

朱霖緩緩放下手中的千里鏡,從始到終,臉色都沒有太大的波動,並沒有因為戰局朝著有利於山海軍一方傾斜,而大喜過望。

“應該是張玄素麾下的渤海騎兵。”

朱雲撇了撇嘴,面色不改,神情淡然回應著朱霖的目光,絲毫沒有把習古乃手上最後一支可動用的渤海人預備隊放在心上。

渤海人強悍、粗獷,具有尚武的性格,素來有“三人渤海當一虎”的威名,在如今的金國軍隊中,在裝備,訓練和待遇等層面僅次於女真正兵,是除了女真兵之外的最好兵源。

但是……區區八百渤海騎兵,裝備撐死也就女真輕騎的水平,沒有能夠衝鋒硬軍,在目睹最精銳的女真硬軍潰敗後,你覺得他們還能有多少士氣?

“讓憲騎出動吧。”

朱雲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不同於趙強的騎兵營,憲騎是職業重騎兵,原型就是明末精銳的邊軍家丁騎兵。

朱雲麾下有三個大隊的憲騎,當初為了搞出這些精兵,足足耗費他近兩萬兩白銀,不過戰鬥力也不是蓋的。

“我去指揮。”朱霖望著不遠處整裝待發,隨時可以出擊的憲騎們,突然提議道。

“去吧,小心點。”

朱雲點點頭,不解思索的同意了,反正朱霖跟在自己身邊也無事可做,還不如讓他去建功立業。

“末將遵令!”

朱霖冷冽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快意,大喝一聲後,便調轉馬頭,領命而去。

……

“都統,赤fei左翼的騎兵動了!”

習古乃望著遠處正向這邊緩緩壓過來的山海軍步兵陣列,一旁站在馬背上觀察的親兵突然大喊。

“快派人知會沒都魯,讓他擋住赤fei的騎兵!”

習古乃目光落到山海軍左翼的騎兵營,見騎兵營緩緩朝著阿勒根沒都魯的猛安移動,心中一緊,連忙吩咐道。

若是讓山海軍的騎兵從兩翼包抄,那後果不堪設想!!!

傳令兵剛剛派出去,正緊張觀察的親兵突然渾身劇烈顫抖,差點沒站穩從馬背上摔下來,指著山海軍的右翼尖叫道,“都,都統,赤fei還有硬軍!“

“硬軍?!”

習古乃懵了,腦袋呆呆的順著親兵所指方向望去,只見山海軍的步陣後方天鵝音大起,後塵土飛揚,一條黑白相間的鋼鐵洪流,從從步兵整列的後方緩馳而出,在移動至山海軍右翼的位置,開始列陣了。

習古乃徹底驚呆了,赤fei不但有嚴整的步兵陣列,還有人馬皆披重鎧的具裝騎兵!

不過那黑色的馬甲,似乎是俺們女真硬軍的制式裝備,居然也落到了赤fei手中。

“這仗沒法打了!”

雙掌捂著腦袋,習古乃面如死灰,顫抖著嘴唇。

硬軍失利後,他本打算讓阿勒根沒都魯和張玄素出動,從側翼擾亂山海軍的陣列,想盡辦法滯遲山海軍的推進,為自己收攏殘餘的硬軍爭取時間。

怕什麼來什麼,山海軍憲騎出現在右翼,讓他心中殘存的最後一絲希望。

作為一個經驗老道的統帥,他自然可以看出山海軍的意圖,是打算騎兵兩翼包抄,配合中路的步兵,一舉打垮己方的陣列。

偏偏自己還束手無策了。

硬軍已經被打垮了,四散潰逃下,士氣大跌,編制混亂了,根本排不上用場。

像全戰遊戲那種將領衛隊上去吹個號,就可以讓白旗潰敗的部隊重新整合,繼續拉上去打,實際上在古代幾乎沒有操作性。

他手裡僅剩的機動力量,除了阿勒根沒都魯的近千騎兵外,就是張玄素的八百渤海騎兵。

阿勒根沒都魯現在又要抵擋騎兵營,自然抽不開身,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張玄素的八百渤海騎兵。

八百渤海騎兵皆是輕騎配置,除了一些軍官和親兵外,身上的甲冑最多不過是半身鐵甲,去抵擋三四百全副武裝的具裝騎兵。

結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就在習古乃愁眉苦臉,猶豫不決,不知該如何做出抉擇的時候,噠噠蹄聲從身後傳來,一道略顯沙啞的聲音隨之而來,“都統,讓下官帶兵去抵擋赤fei的硬軍吧。”

習古乃猛然回首,瞧見張玄素策馬而來,先是一怔,旋即苦笑道,“張計司,赤fei的騎兵可不孬弱,若你部猛安出戰,按照漢人的話說,便是‘飛蛾撲火’。”

張玄素面色依舊淡然的望著山海軍右翼的憲騎,彷彿眼前的困局微不足道,又彷彿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悽然苦笑道,“都統,下官的父兄,妻兒皆在遼陽遇害,有豈不戰而逃的道理。”

“張計司,這仗是打不下去了。”

習古乃搖了搖頭,頹然道。

這次遼南的戰敗已經是不可避免了,既然如此為何還要白白浪費兵力,讓張玄素去正面抗赤fei的重騎兵?

“都統,下官受郎主厚恩,今日願為都統斷後,只求日後大仇得報。”張玄素語氣堅定的說道,旋即調轉馬頭,朝自己的猛安打馬而去。

習古乃默然不語,他明白張玄素如今是要以死明志,為他盡力儲存兵力撤退爭取時間。

饒是他因為當日在遼陽府那場不愉快的鬥嘴,一直對張玄素有些意見,現在卻也對他的忠義敬佩萬分。

若是我大金人人都如張玄素般忠義無雙,何愁天下不平!

“傳令,讓阿里喜和籤軍頂上去,擋住赤fei的步兵!若有後退不前者,殺無赦!!”

……

另一邊,三個憲騎大隊,約三百七十五人,已經在山海軍右翼的平地上列好陣型。

這些憲騎皆是左手持一面圓盾,右手持一杆丈五長的騎槍,身披一層棉甲,外罩一層銀白色的鐵甲,頭戴清一色的鐵尖盔,面門被黑色的精鐵面具遮掩,只露出兩眼眼睛。胯下的戰馬也是格外的健壯,平均肩高都在一米四以上,渾身包裹在黑色的鐵馬甲中,只露出馬眼和四蹄。

憲騎的陣列中幾乎鴉雀無聲,每位騎士都默默的注視著前方金軍陣列,偶爾有戰馬打著響鼻。噴著白氣。

朱霖緩緩舉起千里鏡,看著金軍中軍的那面猛安旗,正在向左翼方向移動,所過之處捲起滾滾塵土。

“吹號,槍上手,小步走。”

朱霖調轉馬頭,朝著面前的憲騎們大聲的發號施令。

騎在馬上的號手吹響了嗩吶,尖銳的天鵝聲在憲騎的陣列中迴盪開來,憲騎們高舉著騎槍,一起催動馬匹,邁著小而堅定的步子,向著已經移動至金軍左翼的渤海騎兵緩緩踏去。

張玄素騎在馬上扶了扶頭盔,咽了咽口水,面色凝重的朝前望去,只見列成一條直線的重騎兵由近及遠,宛如如一道牆一般壓過來的壓迫力,不是國產低成本古裝劇那種幾十個輕騎兵,就敢冒充幾萬大軍的烏拉衝鋒能夠相提並論的。

咚咚咚!!!

騎在馬上的鼓手,揮舞著鼓槌,奮力敲打著兩面橫擔在馬背上的戰鼓。

在富有節奏感的低沉鼓點聲中,憲騎們胯下的戰馬開始提高步速和步伐的頻率,大隊長和兩名中隊長在第一橫排的左右中三個位置,領先一個馬身,高舉著飄揚啟紅色三角旗的騎槍,用口令和速度調整著騎兵的隊形,確保不會有人突出太前或者落的太后。

在他們身後是排成三列橫排的憲騎,手持飄揚著紅色三角形槍旗的丈五騎槍,泛著寒芒的鋒利槍頭,在陽光下反射的光芒,灑落在在打銀白的甲片上,散發著如水銀般炫目感,讓整個騎兵佇列愈發耀眼。

看著四百米外的距離上正在不斷朝己方推進的山海軍重騎兵,張玄素身後的不少渤海騎兵,面露驚恐,一片譁然。

這尼瑪可是硬軍,我們一幫輕騎打個屁呀!

“如今乃以死報國,報效國恩之日,爾等莫要膽怯!”

帶著必死之心的張玄素朝著身後面前驚恐萬分的渤海騎兵大聲嚎叫,妄圖鼓舞士氣,但是憲騎由遠及近不斷驟增的壓迫力和越發密集的馬蹄聲,讓渤海騎兵們並未提起多少勇氣,反而內心愈發的恐懼了。

張玄素緩緩拔出長刀,緩緩閉上雙眼,腦海中浮現出自己相濡以沫的髮妻,慈愛的父母,兄弟情深的兄長張玄徵,還有幼子們牙牙學語叫著“阿爹”的樣子……多麼美好一副闔家歡樂的場面,卻被那幫殺千刀的**奪走了!

奪走了!

他們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家族被屠滅的仇恨,在這一刻讓他的臉龐極度扭曲起來,變得無比猙獰可怕。

“啊!”

張玄素大聲吼叫起來,猛然間睜開的雙眼中,除了熊熊燃燒的復仇火焰外,就別無他物。

“殺光赤fei,一個不留!”

張玄素舉起手中的長刀,向著天空振臂吶喊,整個人近乎陷入了一種歇斯底里的癲狂中。

“殺光赤fei!殺光赤fei!”

一些渤海軍官和士兵同樣群情激昂,他們大都是遼陽本地的渤海人,甚至有不少是出自渤海右姓,因為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憤然從軍,匯聚到張玄素的麾下,特地來遼南報仇雪恨。

就在張玄素嚎叫的同時,憲騎的三列引動的橫排中,上千只馬蹄重重的踩踏在泥土上,宛如急促的雨點有節奏地敲擊著地面,將滾滾塵土的塵土揚上天空,如雨點般的馬蹄聲隆隆滾來。

人馬皆披重鎧,在陽光的照耀下精光耀日,煥發著耀眼的光芒,遠遠望去宛如一條銀色長河,奔湧而來,讓許多渤海騎兵的內心猶如翻江倒海一般緊張,額頭滴汗。

張玄素連呼三聲“殺賊”,重重的一夾馬肚,揮舞著刀,閃著寒芒的長刀在遼海吹來的海風中發出怪異的嘯聲,朝著前方馳馬衝鋒。

“衝啊!”

在張玄素的身先士卒帶領下,四百餘名抱著必死的決心,朝著煙塵之中用來憲騎陣列,明發起了死亡衝鋒。

至於剩下的近四百名渤海騎兵……在面面相覷,經過短暫的思考後,已經化作鳥獸散了。咳咳,不是金軍中所有的渤海人都和山海軍有不共戴天的血仇,也不是所有的渤海人願意慨然赴死。

在鹹州的校場上,習古乃曾經校閱過的全軍,許多人都在校場見識過那四百硬軍,不論裝備,戰力,紀律還是氣勢,吊打十倍的輕騎都是毫無壓力。

現在讓咱們向“硬軍”發起衝鋒……臣妾做不到呀!

“殺!”

隨著各大隊長放下旗槍的一刻,第一排的整個騎兵把騎槍放下,在腋窩下夾好,槍桿牢牢架在胸前,背後的號手再度吹起嗩吶,嘹亮的天鵝音與長槍放平的譁啦聲,一起撞進了對面吶喊著縱馬殺來的渤海騎兵耳朵裡。

“放箭!!!”

一些擅騎射的渤海人取出弓箭,在相距五六十步的距離上,朝前方彎弓漫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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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的一陣弦響,數十枝箭在“嗖嗖嗖”的在破空聲中,落進了憲騎的陣列中。

然後……除了幾聲金屬碰撞的叮咚響外,就沒啥也沒有了。

騎射往往用弓力偏軟的騎弓,五六十步的距離上射出的箭矢,除非射中沒有保護的面門,對於具裝騎兵來說不過是撓癢癢罷了。

與此同時,憲騎們進入了全速衝鋒狀態,一匹匹披著馬甲的健壯戰馬低著頭向前猛衝,馬面簾上裝飾的一排排羽毛隨風飄揚著,馬蹄所過之處泥土和雜草飛濺,高聳盔槍,飄揚的小旗,泛著寒光的槍頭、此起披伏的喊殺聲,在號鼓聲中劇烈的翻騰著。

雖然有渤海騎兵射出的箭矢干擾,但是佇列依舊完整,整個騎牆如同一道長滿了尖牙的巨浪朝著前方拍打而去。

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張玄素雙目充血,嘶吼著揮舞長刀,義無反顧的帶著身後的部眾,縱馬殺向了眼前那排山倒海衝過來的憲騎組成的一堵堵胸牆。

沒有任何陣列的渤海騎兵,以一盤散沙的隊形,發起的烏拉衝鋒,猶如雨點般砸落到一堵堵銀色的胸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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