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太陽落山早。
下午六點不到，西天只剩一片橙紅霞光，大半個蒼穹都暗淡下來。
白帝谷內，每隔十米設立的石柱上，都有一簇篝火點燃，以棉油為薪，以麻為引，將整個白帝谷渲染如白晝。
此時，白帝谷內已經沒了遍地奔跑的野獸變異獸，也沒了高大灌木樹叢，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座祭祀高臺。
鑿石鋸木搭建，高三十餘米，形狀如梯柱見方，就像金字攔腰削掉了尖，嗯，倒和瑪雅神廟極為相似。
祭祀高臺四面環繞有階梯，每一側階梯都有九十九階。
而祭祀臺下方，坐北朝南的方向上，設立有十萬觀禮坐席。
為黑蓮教會、罹難者協會以及漢興境內的各大勢力和達官顯貴而設立。
但此時。
賓客席位上，僅有罹難者協會和黑蓮教會兩個勢力之人手。
“漢興境內各城達官顯貴怎麼沒來？”
“大概出什麼麻煩了吧。”
“神捕司出手了？”
“不僅有神捕司，超管局等官方勢力都插了手。”
“無妨，他們愛來不來，對咱們並無損失，反而他們失去一次寶貴機會，一次一步登天，平步青雲的成神契機！”
張素心擺了擺手，並不在意這些。
幾名金侍停止討論。
“都準備好了吧！”
“回稟騎士大人，一切都準備好了。”
“嗯，本次祭祀大會，協會高層準備了十五年，終於要成功了，你們都要把握住這次寶貴機會，能否得到神賜，就看這一次了！”
“屬下明白！”
一眾金侍銀侍恭敬地回應。
“對了，你們多留意一下黑蓮教會，若發現不對……”
張素心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一眾金侍銀侍沉悶點頭，各個神情嚴肅，儘管黑蓮教會很強大，勢力組織內月境強者層出不窮，但在這個至關重要的節骨眼上，若對方膽敢搞事情，也一律殺無赦。
“騎士大人請放心，說若阻攔我們成神，攪了唯一一次契機，我等絕不放過！”
張素心輕嘆一聲：“三百萬人換來三百名額……總之，不要讓黑蓮教會槍了本屬於你們的名額！”
就在騎士張素心囑咐一眾金侍和銀侍時。
白帝谷口，浩浩蕩蕩來了一波又一波飛船飛艦。
各大勢力粉墨登場。
“嗯？他們竟然來了！”
“呵，有趣，不知誰在背後操縱一切。”
張素心吩咐一眾金侍銀侍前去谷口接待。
白帝谷外。
白川和小田正鬱悶等了半天不見漢興境內本土勢力有一人前來。
即將都打算就此回谷內等待祭神大會開啟，誰料，突然一下子就來了一波又一波的各方勢力、達官顯貴。
“各位貴客，裡頭請。”
“請！”
“王城主來了，請進。”
“張校長您也來了。”
“孔局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苟議員您好，久仰大名。”
……
一時間，整個白帝谷熱鬧了、沸騰了。
而各方勢力、達官顯貴來此，就一個目的。
見神，成神！
神的傳說，在詭秘世界從來就不是什麼大秘密。
但一般人可沒機會見神。
而如今罹難者舉辦祭祀大會，正要召喚神靈，一見神祇真顏，獲取凡人成神契機！
一眾罹難者協會成員紛紛上前，前去迎接漢興境內達官顯貴。
看著白帝谷忽然變得熱鬧，張素心的心底卻隱隱有些擔憂，瞟了眼黑蓮教會方向，心中愁思無限。
與此同時。
張素心背後一人，重眸很慌，陷入兩難的抉擇窘境。
重眸本來沒機會跟在張素心身旁的，畢竟一介小小的鐵級侍衛。
但不知為什麼，張素心待她極好。
重眸可不相信什麼無緣無故的愛，打小她就生活在煉獄中，罹難者協會內從來都不是人間天堂、洞天福地。
裡頭充滿各種腌臢、罪惡和骯髒，殺戮和死亡才是主旋律。
但很快重眸就知道答案了。
張素心十分在意沈淵。
張素心曾要求她，必須將沈淵情況一五一十全盤托出，不然……後果不言而喻。
相比張素心，說實話，重眸更怕沈淵一些，於是七分真三分假，便說了一些有關沈淵的事情。
眼下，沈淵剛好又再次聯絡她，要求兩人見上一面，說是有事需要交代她去做。
而重眸此刻想暫時離開白帝谷，必須徵得張素心本人同意，儘管不知張素心和沈淵有關係，但從上次漢墓事件不難發現，張素心很維護沈淵。
而且，若仔細看，張素心和沈淵眉眼之間，竟然一模一樣。
大概……
是什麼親戚吧。
以前查沈淵身份資料記得，沈淵母親一族人就姓張。
她咬咬牙說：“啟稟騎士大人，那個……”
“有什麼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的。”張素心繡眉微蹙。
“沈淵來漢興了，麥城的支援隊伍隊長就是他。”
張素心關注兒子一舉一動，自然知道此事，“怎麼了？漢興神捕司內部安插人員傳來訊息說，已經想辦法讓五城支援隊伍離開了，難道他沒回麥城，還在漢興城內？”
“是的騎士大人，沈淵依然在漢興城，而且就在白帝谷外，讓我去見他……”
噗通一聲。
重眸跪下，低著腦袋說：“騎士大人，屬下不想死，請您……”
張素心揚了揚手：“我說了，只要關於沈淵訊息，你及時如實彙報於我，我便保你周全。”
“既然沈淵就在谷外，你去見見他吧，無論他安排什麼，你一律聽從便是，但你記住，不管他吩咐你辦什麼事，都需要提前和我打好招呼，絕不能貿然行動。”
聽張素心如此說，重眸不免有些詫異，但她可不敢追問張素心究竟為什麼這麼做。
“是，屬下明白。”
……
黑蓮教會方向。
大祭祀和陶木子並肩坐在靠前第一排。
“劉叔，這個罹難者協會靠不靠譜？”
“聲勢搞得不小，就怕最後沒把神祇喚來，讓咱們空歡喜一場。”
陶木子對神靈天降資料查了不少，可確信有神靈存在，但罹難者協會真能以獻祭三百萬來召喚神靈降世！？
“木子，你不要小看罹難者協會，這個組織勢力範圍不大，但內部確實有幾個奇人。”
“風水師葛麻衣，六大風水術麻衣神相術傳人。”
“古巫賢祝由術后羿吳恨生。”
“以及曾經脫離黑蓮聖壇的樂聖沈浩天。”
“他們都是一等一的奇人、強者，由這樣一群人組建的勢力組織，其威力不大，但勝在奇、巧，絕不能小覷。”
“加上道界對這個三人向來排斥，他們對道人態度自然不會友好，曾經一度發動針對道人的襲殺活動。”
“於是，罹難者協會就此臭名昭著，與他們是否信奉災厄神無關，一切原因都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至於他們能不能召喚來神靈降世？”
“這一點你不用擔心，儘管我也無法確定，但罹難者協會為了今天準備了十五年，不管能不能成功，對咱們都是一次寶貴機會？”
“為什麼？”
“收服整個罹難者協會！”
陶木子依舊不解：“以咱們黑蓮的實力，一個小小的州府三級勢力，翻手可滅。”
“又何須等神靈降臨失敗再度收服？”
“不，聖壇要的，從來都不是罹難者協會勢力，而是吳恨生和沈浩天，他們倆身為道人，卻無限接近深淵，特別是樂聖沈浩天，至今聖壇裡的一些老人每每提及此人，就不由驚歎一聲天才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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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祀話音剛落，陶木子大失驚色：“怎麼可能？聖母姥姥親口說，道人屬性和深淵互為排斥。”
至於樂聖沈浩天，則為黑蓮聖壇上一代第一天才，可惜後來強行脫離了聖壇，據說是為了妻兒，呵，倒是個痴情種。
大祭祀搖頭：“道人力量本源來自於星辰，而星辰卻為諸神孕育靈魂生命的源泉，二者力量體系看似不同，卻同根同源……再一個就是，任何力量體系，修煉到後期，都將殊途同歸，這一點毋庸置疑。”
“道人屬性和深淵諸神力量不僅不會排斥，相反，無比融洽，尤其吳恨生和沈浩天，兩人一個祝由術一個在音律本身成就特別高。”
“或許修為境界和聖母大人無法相提並論，但對各自領域的道法規則理解極深，道人界裡有句話叫做堪破天機，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當然了，兩種力量本身融洽，但屬性相反，規則力量如大日，屬陽，而諸神力量如皓月，屬陰。
就如人類社會中，高尚和粗鄙，邪惡和正義的對比，二者本身會相對存在，誰好誰壞完全由人的自我認知規律形成的律法本身去定義。
而人類自然會偏向規則力量，因此，在道界道人們眼裡，諸神屬於邪神，屬於罪惡慾望化身。
而咱們，同樣也為不詳產物，一切超凡人士皆為汙泥。”
陶木子似懂非懂，繼續糾結先前那個話題：“若他們真能喚來神靈呢？”
大祭祀笑了：“那豈不更好，你我皆有成神契機，災厄神祇屬於一尊強大神祇，由災厄神獲得突破日境神格種子，我們才有突破日境的希望。”
月境之上便為日境，而日境則需要將自身信仰交出去，換來神賜的神格種子，孕育日境希望火種。
日境，另一番天地景色。
就算放眼神州二十四州，日境強者都屬於響噹噹的霸主角色。
……
觀禮席的一個角落裡。
湯正一臉笑眯眯看向祭祀臺佈置方向，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對阮香玉說：“你要的成神契機來了，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黑蓮教會，罹難者協會，雙方強者無數，你要怎樣做才能獲得一個名額？”
“此外，漢興境內各大勢力，達官顯貴也會從中分得一杯羹，三百名額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今天有十萬觀禮席，必然不夠分。”
“成神啊，誰能不想成神呢？”
阮香玉笑了笑：“經歷古樹村失敗，我發現我太弱小了，一尊十星王境就能將我嚇退。”
“殺我如碾死一隻螞蟻。”
“於是，我從新找了一條路。”
“哦？什麼路？”
“依附強者！”
“那麼，你依附的強者在哪？”
“就在眼前。”
湯正一愣，忽然哈哈大笑，“阮小姐真聰明啊！”
湯正伸手順著阮香玉的臉頰往下移動，來到潔白脖子上時，一把狠狠掐住，玩味地說：“很抱歉了喔，我可沒那個本事。”
“不，你有，相信我。”
“嗯？”湯正皺眉。
“你什麼意思？”
阮香玉面不改色心不跳：“湯先生知道我的，我和老龐都不是超凡者，只能依靠科技力量，所以……”
一旁的龐大海從懷裡掏出一個微型遙控器。
“只需要輕輕一按，整個白帝谷就會成為一片廢墟！”
湯正臉色一沉，笑意蕩然無存，這個女人……簡直瘋了，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
“哼，你也不怕玩火自焚。”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怎麼樣，湯先生可願意幫香玉取一個名額。”
“你什麼時候做的？”
“半個月前，從湯先生告知我祭神大會在白帝谷舉辦，我便安排老龐去準備了。”
阮香玉揉了揉痠疼的脖子，笑呵呵說。
湯正沉吟片刻：“如此也好，有了你這顆雷，我也能趁機索取一個名額，而不是混在人群中看戲的小嘍囉。”
湯正明白，他一個小金侍，獲取一個名額的機會，幾乎為零，資源當爭，命運當博。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
十萬人觀禮席位座無空席。
天空已徹底暗淡下來。
皎月當空，篝火明亮。
晚上八點。
祭神大會開始。
張素心佩戴面紗，身後跟著一群金侍緩步登臺。
來到高臺上。
張素心抬了抬手，四周立即變得寂寥安靜，白帝谷內，詭異氣氛一時濃郁。
她說：“歡迎各位來白帝谷參加罹難者祭神大會。”
“為了本次祭神大會，我們罹難者協會準備了十五年，而今，終於要來臨了。”
“成神與否，就在今日。”
“大會開啟！”
咚咚咚……
擂鼓聲喧天、密集。
張素心率領眾金侍退居一旁，由一個個穿著祭祀袍的祭司上前。
他們手捧古籍。
呈現六芒星陣列站開。
他們抬頭對著皓月，口中唸唸有詞。
風！
十萬人忽感一陣心悸，有冷風吹拂。
大風！
風漸漸變大。
原本皓月當空，此刻卻被烏雲籠罩。
難道要下雨？
一些人心頭疑慮，泛起嘀咕。
但不管十萬觀禮賓客如何猜測驚奇。
祭神大會都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