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禪二院很大。

從行政樓下來後。

眾人來到住院樓的手術區。

對醫院來說，二十四小時營業，從來不會缺少顧客。

哪怕現在晚九點。

醫院各個長廊、拐角，都依舊人滿為患。

有病患，有家屬，或哭或笑亦或鬧，醫院這種地方，最常見人性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

眾人乘坐手術專用電梯。

小田用特製門禁卡刷了一下。

順手按下B2層。

小田說：“二院最出名的地方，不是妙手回春的醫生，也不是一流的服務態度。”

“而是這座住院樓的地下停屍間。”

“二院停屍間有四層B1到B4，其中B1層屬於流動中轉區，一般放置當天死亡的病患遺體。”

“B2層會放置大量無人認領的屍體，一段時間內若無人認領就會運輸到火葬場清理。”

“B3層冷藏著一些個人捐贈和醫學研究的志願者遺體。”

“至於B4層。”

小田停頓了一下，“一年前就改成器官庫了。”

在小田介紹時，沈淵倚靠著冰涼的電梯牆壁沉默不語。

鼻翼煽動，空氣中有一股子淡淡的福爾馬林溶液和八四消毒水的刺激味道。

玲瓏若有所思，問道：“小田姐，我想問一下，平常都有哪些人會出入停屍間。”

“火葬場工作人員，醫院解剖室的實習醫生，醫院的一些護士和停屍房值班保安。”

“值班保安在哪，我想待會兒見一見。”

“劉師傅和康師傅就在B1層，他倆一人白班一人夜班。”

頓幾秒，小田稍一思索，“今天應該是劉師傅當值。”

說話間，眾人來到B2層。

停屍間很大，約摸兩千多平，僅入眼大廳裡的停屍床，就有四五百張。

兩側有幾十個小隔間和一排排冷藏櫃。

天花板上，懸垂棒狀的節能燈，隔幾個燈棒就壞一兩個，顯得整個環境莫名的昏暗和死寂。

空曠且陰寒。

刺鼻的消毒水和難以掩蓋的淡淡屍臭瀰漫整個停屍間。

未知的恐懼縈繞心頭，令人不寒而慄。

玲瓏戴上口罩，渾身一抖，打了個寒顫，“真冷啊。”

小田點頭，解釋說：“停屍間常年保持四度，確實有些冷。”

羅烈拄著柺杖，徑直前往停屍間深處。

玲瓏忍不住好奇問：“羅烈大叔雙眼沒失明啊？”

張阿勝撇嘴，“羅瞎子就這點本事，一見光，眼就瞎，白天看不見，漆黑環境下，比誰都看得清。”

一雙詭異的夜視眼，羅烈屬於能力者。

玲瓏對羅烈有個大概判斷。

至於身後的黑衣小哥，面癱啞巴一個，也不知有什麼奇特能力。

“仙小哥，你的能力是什麼？”玲瓏扭頭問道。

大光頭張阿勝也投來好奇目光。

沈淵略一沉吟，認真回答：“我會耍劍。”

“……那你的劍呢？”

張阿勝上下打量沈淵，就一襲單薄的訓練服，別無他物。

沈淵抬頭，淡淡地說：“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

玲瓏、小田和張阿勝神情皆驚愕：“……”

張阿勝被口水嗆了一下，忍不住重重咳嗽幾聲。

“姓仙的小鬼，你簡直……”

不等張阿勝出聲調侃譏笑，一聲慘叫從停屍間深處傳來。

“啊啊啊！！！”

在昏暗的停屍間驚聞慘叫，小田嚇得一哆嗦。

“是羅烈！”

張阿勝和玲瓏都反應極快，迅速奔向羅烈。

沈淵對小田說：“你先守著電梯，我去檢視一下什麼情況。”

靈識掃去，黑暗中彌散著的粘稠腥臭，直接吞沒了大半靈識，比上次隔著紅繩感受清晰太多。

電光火石之間，黑暗直接吞沒靈識。

沈淵臉色一沉，元炁附著靈識猛然一震，將詭異氣息震開，迅速收回靈識。

練氣初期的靈識竟然無法穿透詭異的黑暗，反而差點被詭異氣息吞噬。

若一星級詭異都這般強大，他在這個世界的修仙長生路，將會困難重重。

黑暗正在吞沒一切。

轉眼間，整個停屍間陷入漆黑一片，原本頭頂的昏暗燈光，也被籠罩住，不見一丁點的光芒。

沈淵轉身看向電梯方向。

電梯消失了。

小田護士也沒了身影。

身為修仙者，術法修習屬於必修課。

諸般法術，沈淵不敢說全部精通，但常用和實用的術法，都曾研習一二。

既然靈識無法利用。

那麼，術法如何。

雙手掐訣，往眉心一點。

明眸術！

沈淵雙目湛放白光。

目光所及，前一秒漆黑不見五指，這一刻，亮如白晝。

他沒看見小田，卻看見敞開的電梯門。

而羅烈三人此時也都如鬼打牆一般，在原地打轉。

羅烈、張阿勝和玲瓏三人相距也就五六米，卻始終原地踏步。

三人的目光中，佈滿驚恐，嘴裡都在喊叫著什麼。

沈淵只能看到他們嘴巴一張一合，卻無法聽清他們在說什麼。

就在這時。

羅烈身旁，一個平床上，被白布覆蓋的屍體猛地坐起來。

死屍一身灰衣，木訥的臉上沒一絲多餘表情，裸露的皮肌上，佈滿青一塊紫一塊的屍斑，機械性來到羅烈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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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死屍就那麼明目張膽站在羅烈面前。

只能看見羅烈神情很慌忙，眼神很恐懼，但卻沒有躲開死屍，而是依舊在原地打轉。

揮舞著手中的導盲杖，就算擊中死屍，也彷彿全然不知。

沈淵剛想去給眾人提個醒，結果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咳嗽。

“咳咳！”

嗯？

沈淵轉身去瞧。

沒人。

但。

踏！踏！踏！

腳步聲越來越近。

“咳咳！”

一聲劇烈咳嗽，就在耳旁炸裂。

一隻冰涼陰冷的手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這隻手，儘管看不見，但能清晰感受到，冰涼、乾枯且粗糙。

莫名的陰冷直接從皮膚深入骨髓，甚至傳至精神層面的刺冷，根本無法擺脫。

一條紅繩突兀出現，系在他的手腕上。

沈淵瘋狂運轉元炁灌注全身。

同時施展幻術陣法，將自身隱匿。

那只沈淵無法看見的手突然懸空，手的主人似乎有些茫然，竟在沈淵的幻陣外晃悠。

腳步聲和咳嗽遲遲不肯離去。

沈淵緩緩鬆口氣，一把扯下正在侵蝕他精神的紅繩，投入混沌珠內，化作精純的元炁。

再次投去靈識，僅需剎那，詭靈製造的虛幻便破碎開來。

沈淵看清那只手的主人，就在他面前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幾乎緊貼著他。

刺鼻的腐敗臭味撲面而來。

是那個灰衣老人，渾濁的眼球閃爍著赤紅的光芒。

如操控木偶一樣，一舉一動，都顯得僵硬、極不協調。

頂著一張鐵青的死人臉。

手腕上系著一條無比鮮豔，似鮮血侵染的紅繩。

靈識投去瞬間。

灰衣老人直勾勾盯著他。

“嗑、嗑……”

嗓子發出的聲音，就像粉筆摩擦黑板，異常刺耳。

“我……看見你了！”

老者一把掐向沈淵脖子。

沈淵巍然不懼，一拳嘣出。

太極，攬雀尾！

將老者乾枯的雙手，以四兩撥千斤的勢頭撇開。

太極，炮錘！

嘭！

至陽至剛一拳下去。

灰衣老者猶如炮彈一般，橫飛出去。

胸膛凹陷。

一個拳坑觸目驚心。

咣！

老者砸在二十米開外的白牆上，順著牆壁，滑落到地。

渾濁的眼睛裡，只剩茫然。

一股猩紅的光芒在眼底一閃。

吼！！！

老者突然仰天咆哮，發出尖銳淒厲的嘶吼。

沈淵急忙封閉五感。

但玲瓏三人就沒那麼幸運，直接被嘶吼的音波掀翻。

紛紛昏厥過去。

幾分鐘以後。

嘶吼漸歇，沈淵定睛一瞧。

整個停屍間除了幾百具屍體，別無他物。

灰衣老者不見蹤影。

羅烈、張阿勝和玲瓏也不見了身影。

咣噹咣噹……

四百多張停屍床都在晃動。

唰！唰！唰！

一張張白布被掀翻。

一具具冰冷的死屍全部直挺挺站立，望向沈淵，死死盯著沈淵。

一個個雙目赤紅，猶如血染。

沈淵靈識一掃，就把目光投向死屍們的手腕。

紅繩！

在他眼裡，就是一絲絲的元炁。

沈淵興奮了。

啪嗒。

一腳踢散身側的鐵架屍床，卸掉一根稜柱狀的鐵質床腿。

遙遙一指！

元炁們，來吧。

沈淵身如獵豹，衝向屍群。

吼吼吼！

屍群大軍也紛紛響應，如群狼圍攻猛虎，展開一場廝殺大戰。

……

張阿勝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狹窄的空間內。

周圍很寒冷，絲絲冷風從頭頂吹拂，吹得他光禿禿的大腦袋一陣麻痺。

整個人都快被凍僵。

一個念頭浮上腦海。

藏屍櫃！

“槽，晦氣。”

張阿勝憤罵一句，一抬胳膊，機械臂探出一排小孔徑六軸輪轉機槍。

噠噠噠……

冷藏門被暴力破開。

張阿勝伸手扒住櫃壁，雙腳使勁一蹬，就鑽出冷藏櫃。

但接下來。

他慌了。

他身在一個小隔間，四周全都是藏屍櫃。

沒有門，也沒有窗。

“靠，誰設計的房間？”

張阿勝掏出手機，準備求助，卻驚恐發現，沒訊號。

“這……”

“有人嗎？”

“誰來幫我鑿個門出來啊！”

“有沒有人，聽到吱一聲。”

張阿勝大聲呼叫，不僅沒能帶來心裡安慰，反而加深內心恐懼。

緊張的他抬起左臂，彈出六軸轉輪機槍。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忽然。

咣鐺一聲。

一個藏屍櫃突然響了。

張阿勝鼓起勇氣，來到櫃子前，惡狠狠地說：“老子不管你牛鬼蛇神，敢來招惹我，照殺不誤！”

說罷，機槍噠噠噠的一陣藍光火花。

藏屍櫃被打成篩子。

櫃門被打破。

一把扯掉破櫃門。

裡頭。

空空如也。

繼而。

咣鐺……咣鐺……

一個櫃子接著一個櫃子異常敲響。

張阿勝冷汗狂流，怒火也被點燃。

“都特麼給老子安靜點！”

噠噠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