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思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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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術師看著失去生命氣息的占卜師,緊張地回頭問道:“還能再讀檔一次嗎?”

齊樂人久久地看著占卜師的屍體,閉上了雙眼,輕輕地搖了搖頭:“我的本源力量現在維持不了太久的存檔點,已經冷卻了。”

雖然猜到蘇和可能早有後手,但是占卜師的死還是讓他遺憾,他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她。

占卜師在臨死前想要告訴他什麼呢?

現在這一切已經不可能得到回答了。

幻術師小聲罵了兩句髒話,是問候蘇和全家的。

司凜安慰道:“往好處想,主謀死了,剩下的全部被捕,煉晶廠沒炸……算是沒炸吧,人質也沒事,已經是不錯的結果了。”

“還有一堆事情要善後呢,回去再討論吧。司凜,能把小小解凍了嗎?她和占卜師繫結的命運不會再被影響了吧?”齊樂人問道。

“請相信你的同事。”司凜說著,在“冰雕”上敲了兩下,冰凍瞬間融解,小小緩緩睜開眼,茫然地看著三位大佬。

“小小,已經沒事了,一會兒就送你回去。”齊樂人溫柔地對她說道。

小小一眼就看到了死去的占卜師和她被凍結的下屬們,偌大的核心鍋爐房宛如冰雪之城一般銀裝素裹,恍惚地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場噩夢。

齊樂人問司凜:“你來的時候看到造物師了嗎?我和她在洗手間交換身份之後,就讓她潛行去檢查煉晶廠內部有沒有暗藏爆炸品了,她應該拆得差不多了,不然剛才鍋爐爆炸的時候,應該會引爆那些炸藥才是。”

司凜愣了一下:“沒有。”

齊樂人懷疑地看著他:“你不會不小心把她也凍上了吧?”

司凜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我把她放出來。”

幻術師嗤笑了一聲:“該凍上的不凍好,不該凍的全凍了,不愧是你,靠譜的同事。”

眼看著這兩人又要吵起來,齊樂人趕緊打岔:“我這次讀檔的時候把這些信徒也一起復活了,看起來沒有發狂,還能審問一下,帶回去審訊吧。也讓小小讀心一下,順利的話能順藤摸瓜逮住不少潛伏的信徒。”

幻術師揶揄道:“你終於動用你的升級版秘密武器了?效果不錯啊。三年前我就問你什麼時候試一試效果,結果你藏了三年,可真有你的。”

齊樂人嘆了口氣:“這次是吃了不懂魔法的虧,要不是煉晶廠爆炸後果太嚴重,我也不想用這招的。”

司凜主動檢討:“是我們來晚了。”

幻術師·剛剛忙完回家換上睡衣就被緊急呼叫·不得不在身上套了個幻術遮掩蕾絲睡衣:“嘖。”

善後工作被甩給了司凜和幻術師,齊樂人把這批冰雕信徒塞進了半領域中,又帶上了老實得像只落水鵪鶉一樣的小小:“走吧,我們先回審判所。”

………………

回程的飛行器是審判所內部使用的小型飛行器,算是私人飛機。

小小忐忑不安地坐在舒適的皮質沙發椅上,她的耳朵已經不流血了,可是還在疼,肚子也餓得咕咕叫,她絲毫不敢抱怨,比起毒液麻痺心臟的痛苦,這些都算不得什麼。

今晚發生的一切太過可怕,意外和危機讓人應接不暇,每一刻都是生與死的考驗,她恍然意識到,黃昏之鄉每一個平靜無聊到能讓她胡思亂想的夜晚裡,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暗潮洶湧。差一點,整個鋼橋商業區都將淪為火海、不復存在。

被捲入其中的她,幸運地活了下來。

不,不只是幸運而已。

小小默默看著正在給她煮咖啡的齊先生,他的臉上有著淡淡的倦容,可是依舊如此沉穩可靠。

齊先生煮好了兩杯黑咖啡,他又變魔術一般變出了一盒蛋糕放在她面前,溫柔地說道:“餓了?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然後我幫你治療一下耳朵。”

小小輕聲道謝,拿起蛋糕咬了一口,張嘴的時候牽扯到了耳朵上的傷口,新鮮的血液又流了下來。

齊先生“咦”了一聲,趕緊伸出手,手掌貼在她流血的位置上,溫暖的白色光芒從他的掌心流淌了出來,暖洋洋的,又有點兒麻癢。不過片刻的時間,缺失了的位置重新長出了一隻耳朵。

“好了,這樣就沒事了,不過因為是新長出來的,耳洞得重新打了。”齊先生含笑說道,“以後我再送你一枚更漂亮的耳釘吧。”

小小難以置信地摸著自己失而復得的耳朵,眼眶一下子溼潤了。

和占卜師對峙的時候她沒有哭,咬住匕首毒死自己的時候她沒有哭,她已經不是剛剛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會因為疼痛和挫折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了。

可是在塵埃落定之後,在被人溫柔安慰的時候,她的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

這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到底有多無助和害怕。

“……對不起,給您添了很多麻煩。”小小一邊擦眼淚,一邊道著歉。

如果不是她被占卜師捉住了,齊先生一定可以更輕鬆地解決煉晶廠裡的問題,而不是束手束腳地擔上更多風險。

“你不是麻煩,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占卜師與煉晶廠的事情,現在整個鋼橋商業區恐怕已經滿目瘡痍了。”齊先生溫和地說道,“小小,你很勇敢,不是每個人都有面對死亡的勇氣的。實話說,你拉著占卜師同歸於盡的時候嚇到我了。我差點以為,我又要……”

又要什麼?

小小等著他說下去,他卻沉默著,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頂。

“能救下你,真是太好了。”他這樣說。

小小低著頭,小聲說道:“我也只是賭一把,但也沒什麼用,還讓您用了sl大法……而且我也不想去黎明之鄉。聽說那是欺詐魔王的地盤,我討厭他,也害怕他,如果我真的到了那裡……”

小小回想著今晚她見到的欺詐魔王的投影,不寒而慄。

“我不想成為審判所的敵人,更不想成為您的敵人。”小小絞盡腦汁地斟酌著詞彙。她想說她尊敬齊先生,卻又覺得這個詞語不足以形容她的感受。不只是尊敬,她想追隨齊先生,她想看到噩夢世界有全新的美好未來。

齊先生看著她,微笑著問道:“那你想成為我的學生嗎?”

小小呆住了。

她懷疑自己新長出的耳朵出現了一點問題,否則她怎麼會聽到齊先生問她要不要做他的學生呢?

直到齊先生再次重複這個問題,她才欣喜若狂地點頭:“我想,我當然想,但是……”

小小忐忑地自省著,她有這個資格嗎?她只是加入了審判所不到三天的新人,沒幹出過一件值得稱道的成績,就在幾個小時前還因為濫用能力被齊先生談心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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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為什麼是我呢?”小小不自信地問道。

“那為什麼不能是你呢?”齊先生反問她。

小小答不上來。從小到大她都不是自信的人,選班幹部的時候她不會毛遂自薦,參加活動的時候她不會主動站出來,偶然被選中還會問一問自己為什麼偏偏是她。她從來也沒有自信地主動站出來,說她可以。

“三年前,我問過先知一個問題。如果命運註定要折磨一個人,為什麼偏偏是我的愛人。沒想到先知反問我,為什麼不能是他。”齊先生的嘴邊浮現出了一抹複雜的微笑,“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但每一個獨一無二的人對世界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就是這樣一個個微不足道的人,在改變著這個世界。當命運把這份責任交到你身上的時候,它不會問你願不願意,你只能用結果回答它,你能不能做到。”

小小若有所思。她恍然間思考著,她進入噩夢世界,沒有人問過她願不願意,就好像她出生在現實世界,沒有人問過她願不願意。人生裡有太多無法選擇的事情,也有可以逃避,卻不應該逃避的責任。

齊先生是如此,她也是如此,整個黃昏之鄉,甚至於這個噩夢世界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如此。

逃避不會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唯有懷著信念勇敢堅定地走下去,才能結束噩夢世界之中永無止盡的漫長悲劇。

小小的眼中點燃了信念的火焰,她站了起來,對齊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齊先生,我想做您的學生!”

齊先生褐色的眼睛裡充滿了溫柔的笑意:“好。”

小小在他的示意下坐回了皮質的沙發椅上,這一次她不再那麼忐忑了,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未來的曙光。

在等待飛行器抵達審判所的過程中,小小吃起了齊先生送她的蛋糕,齊先生欣慰地說,總算兌現了前天傍晚在被劫機的那艘飛行器上的諾言。小小差點噎住,當時她只是在劫匪面前假扮情侶時隨口胡謅要他買蛋糕的,沒想到齊先生竟然還記著。

但這個話題讓小小想起了剛才齊先生提起過的“愛人”,她不抱希望地問道:“其實,大家都很好奇老師的愛人是誰……”

齊先生露出了一個瞭然的笑容:“我知道。”

小小失落地問道:“所以不能告訴我們嗎?”

齊先生微笑著說道:“如果你願意保守秘密,我可以告訴你。”

小小驚喜地看著他,用力點頭:“我可以,我絕對可以!不該說的,我一個字都不說!”

齊先生補充道:“特別是不能告訴造物師。”

小小有點好奇:“為什麼?”

齊先生的笑容裡有了一絲愉快的俏皮,他眨了眨眼:“我特別喜歡看她拿這個問題逼問阿爾,阿爾想說又不能說的樣子。誰讓他拐跑了我的學生還天天對我秀恩愛,而我那個沒大沒小的學生又成天跟我抬槓。作為回報,我特地為他們量身打造了一點無傷大雅的小麻煩,這也算是另類的情趣吧。”

小小忍俊不禁。

“至於我的愛人,你已經見過了。”齊先生看向了飛行器的窗外,夜空裡星辰閃爍,飛行器開始降落了,機器的轟鳴聲差一點就要蓋過他的聲音,“任何見過他的人,都不會忘記他那雙美麗的藍眼睛。”

藍眼睛。

小小的腦中瞬間閃過了幾個小時前齊先生給她看過的手機照片。

那個和齊先生拍了合照的,穿著教廷制服的藍眼睛的男人。

照片裡的那個人,不是他的摯友,是他的摯愛。

他的名字叫寧舟。

齊先生溫柔而平靜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你曾經讀到過我的回憶,回憶裡的人就是我和寧舟。我們在一個轉換性別的副本裡,以女性的身份相識相愛,卻因為男性的身份分開。世俗、教義、內心的軟弱都曾阻止我們,我們也都曾逃避過。於他而言,愛上我是教義裡的不倫,於我而言,愛上他卻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情——他讓我學會了去承擔責任,對愛情的責任,以及對世界的責任。”

訴說著過往點滴的時候,他是微笑著的。

“到最後,我們意識到,無關性別,我們愛的是彼此的靈魂。奉獻、犧牲、忠貞、勇敢、誠實……這些美好的品質,給我愛的人帶來了巨大的痛苦折磨。他離開了教廷,為我走上了一條註定通往深淵的道路,我繼承了黃昏之鄉,承擔起了先知留給我的責任。我們都不後悔。”

小小安靜地聽著,不知不覺眼眶已經溼潤了。

她回憶著他們兩人拍攝於三年前建立日前夕的手機照片,腦中卻迴盪著這個愛情故事的結尾:教廷駐審判所特使寧舟在與權力魔王對戰的最後關頭突破了領域,在重創權力魔王後壯烈犧牲,遺骸被送回了永無鄉的教廷。

這就是那枚藍寶石戒指背後的秘密愛情故事。

只是這一天的她,仍然不知道,這是個未完待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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