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血之祭祀(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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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嚴輝煌的理想國常年停留在風暴洋的深處。

這裡是一片混亂的海域,終年的風暴此起彼伏,海平面之下潛伏著無數上古時代的神話生物。權力魔王的利維坦就是其中之一。傳說中世間諸多惡欲的醞釀之所“漩渦深淵”也曾經沉沒在風暴洋之下,但現在它已經成為了理想國和黎明之鄉的一部分。

“茶灣那邊的婚禮已經開始了,不去湊個熱鬧嗎?”欺詐魔王坐在雲端露臺上,喝著紅茶看著書,姿態愜意悠然。

權力魔王站在露臺邊,一臉嫌惡地說道:“我為什麼要去看一對同性戀的婚禮?這些基佬應該下地獄!”

欺詐魔王禮貌地提醒道:“所以他們對於婚禮地點的選擇相當正確——這裡就是地獄。”

權力魔王咬牙切齒道:“怪不得這裡有那麼多基佬和蕾絲,原來我在地獄裡啊,仁慈的主願意收留我飽受迫害的可憐靈魂嗎?我想去天國了,願天國沒有同性戀!”

欺詐魔王忍不住笑了:“或許祂原本是願意的,但你已經將祂吃掉了。”

權力魔王摸了摸嘴唇:“說到這個,我剛剛解讀到了一段有趣的資訊——祂在毀滅魔王的身邊做了點手腳。算算時間,該是兌現的時候了。”

欺詐魔王:“哦?”

權力魔王閉上了眼睛,繼續專心致志地解讀祂的“程式碼”。

“咦?”她突然發出了一個困惑的音節,“那個地方……”

“怎麼了?”

“上次你不是跟我提了提太古時期諸神的避難所嗎?我好像知道它在哪裡了。”權力魔王對剛剛獲得的情報興致勃勃,“就在茶灣,星之崖,那裡似乎藏了什麼有趣的秘密。”

“看來你還是要去參加婚禮了。”欺詐魔王說道。

“我才不去婚禮現場,我去我的星之崖。”權力魔王撇了撇嘴,又問道,“你要一起嗎?”

“我就算了吧,祂最近可不怎麼安分。”欺詐魔王嘆了口氣,指了指小圓桌上的魚缸,“我還是在這裡一邊看書,一邊監督祂好好服刑吧。”

權力魔王離開了,黎明之鄉只剩下了欺詐魔王,他合上了手頭的書本。

這是一本魔界書籍,封面上寫著它的名字:

《最後的茶灣夢魔》

扉頁上還有一行金色的小字:當血染整個茶灣的那一天,它將從行宮的懸崖下甦醒。

多疑惡魔道特來了,它穿著一身考究的燕尾服,極富品味。

道特看了一眼書籍上的名字,意外地說道:“要不是一直跟在您身邊,我恐怕也不會相信,這一次您真的沒有插手。實話說,我覺得很可惜,它聯絡我的時候,我還以為您會給它一個合作的機會呢。”

欺詐魔王笑了笑:“沒有那個必要,它早就有合作人了。”

貪婪惡魔:“夢魔?那可不夠。”

欺詐魔王:“當然不夠。它的合作人不是夢魔那種小角色,而是這個世界的神明,可惜……這是一場註定不會成功的晉升。”

貪婪惡魔露出了恰到好處的困惑神情。

欺詐魔王用手指彈了彈金魚缸,受到驚嚇的金魚倉惶遊動,他微微一笑:“我大概明白祂的計劃了。星之崖恐怕要有一場大戰了。”

………………

茶灣行宮已經近在眼前。

齊樂人挽著寧舟的手,看向盡頭處的司儀。

司儀不是人,而是一隻漆黑的鳥,它站在特地為它準備的枝丫擺件上,長長的翎羽一直垂到地上。在它的身邊,小小抱著捧花,臉上的表情比齊樂人還要緊張。夜鶯則幫忙拿著戒指盒,順便盯著旁邊的災厄惡魔。

紅毯兩邊,衛兵們沿途處決叛軍,哀嚎聲沒有被禁止,奏樂的交響團將這些痛苦的求饒與嘶吼融合在了音樂裡,創造出魔界獨一無二的風格。

這場盛大而血腥的婚禮即將抵達高潮,齊樂人卻突然有了一種怪異的感覺,那種玄而又玄的直覺曾經救過他很多次,現在它沒來由地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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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樂人不覺皺了皺眉,視線的餘光瞥向身側。

被五花大綁跪在臺階旁準備斬首的惡魔叛軍突然抬起頭,衛兵的屠刀已經架在了它的脖子上,齊樂人對上了它的視線。

那是一隻很普通的惡魔叛軍,並不起眼,長得也很猙獰,一看就是實力不夠所以人形化不完全的低等惡魔。

可是在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原本正在求饒哀嚎的惡魔突然安靜了下來——它對他笑了笑。

“小心霧氣。”它微笑著說道。

話音剛落,它又突然恢復了神智,繼續哀求魔王的寬恕,彷彿剛才的那一瞬間,有一個未知的靈魂降臨在了它的身上,讓它說出了一句不屬於它的話。

“你聽到了嗎?”齊樂人問寧舟。

“聽到什麼?”寧舟反問。

齊樂人心中一凜——不是附身,而是針對他的幻覺。

是誰在對他說話?

………………

來了!

太陽已經從東方升起,可是晨霧卻還沒有散去,反而越來越濃,小小捧著花,緊張地站在茶灣行宮的入口,看向臺階下正朝著這裡走來的齊樂人和寧舟。

她緊張地咽了咽唾沫,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那裡有一枚老師送給她鑽石耳釘。

老師都結婚了,她來魔界的任務卻還沒有完成……

讀心術已經冷卻完畢了,小小的目光在四周轉了一圈,她的身後不遠處站著議事團的惡魔們,都是她需要關注的物件,但是被夜鶯特別點名過的是身邊這一隻災厄惡魔。它正專心致志地看著向這裡走來的魔王與王后,嘴唇無聲地開合了一下。

咦?

她下意識地觸發了【煩惱的讀心少女】。

眼前驟然出現了一片迷霧,灰濛濛的霧氣籠罩著整座茶灣城,伸手不見五指。霧氣中,剛剛經歷戰火的茶灣城再次成為了一片血腥之地,到處都是喊殺聲,嘶吼聲,尖叫聲,噩夢一般的死亡籠罩在城池的上空……晨霧?夢魔的呼吸?夢魔?

夢魔!

這一刻,小小驚恐地看向災厄惡魔,卻對上了一雙猩紅的魔眼。

“!!!”

她的腦中一片空白!

身邊,夜鶯突然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她轉頭看去:“小小?!”

小小抱著捧花,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聞言疑惑地看向她:“怎麼了?”

樹形司禮臺上,語鷹轉頭惱怒地叫道:“現在是婚禮的關鍵時刻,請你們保持安靜!”

它有些生氣,用鮮紅的鳥類眼睛瞪著兩人,霧氣之中,它的眼睛像是在散發著詭異的紅光。

災厄惡魔笑眯眯地說道:“好的,我們會保持安靜的,像睡著了一樣安靜。”

夜鶯的視線在它的身上一掠而過,投向身後的議事團。

隔著一層濃重的霧氣,惡魔們的身影在茶灣的晨霧中若隱若現,安靜得像是睡著了一樣。

她一言不發地轉回了視線,拉住了小小的手,輕輕捏了一下。

她的手是溫暖的,唯獨沒有回應。

夜鶯的心沉了下去。

………………

齊樂人挽著寧舟來到了茶灣行宮前。

他笑盈盈地看著黑鳥司儀:“專業的鳥司儀,我們的戒指呢?”

大黑鳥撲稜了一下翅膀:“在她那兒。”

拿著戒指盒的夜鶯來到這對魔界最有權勢的伴侶面前,微微鞠躬,向他們開啟戒指盒。

霧氣中,藍寶石戒指在晨曦的微光下熠熠生輝。

戒指盒的內蓋上有一行血色的字跡,在照見陽光的一瞬間就消失了。

【夢魔附身,先救小小。】

齊樂人和寧舟看見了,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見。

“小小?”齊樂人對小小招了招手,笑眯眯地說道,“把捧花給我。”

小小愣了一下,捧著花朝他走來。

三步,兩步,一步。

小小在他面前站定,將花遞給了他。

齊樂人含笑接過捧花,俯下了身在她戴著耳釘的那只耳朵邊輕聲說道:“睡吧。”

小小渾身劇顫,兩眼一翻倒了下去,齊樂人一把撈起她,卻發現無法將她置入自己的領域中!夢魔還佔據著她的意識,它在抗拒被另一位領域主牽引!

“動手!先殺災厄!”齊樂人厲聲道。

不需要他提醒,寧舟原本別在腰間作為裝飾的白色禮劍成為致命的兇器,與毀滅之力一同刺向災厄。同一時間,齊樂人拿出了毀滅之書,厚重的書冊在空中無風自翻,停在了寫了災厄惡魔名字的那一頁上。

禮劍刺穿了災厄惡魔的胸膛,毀滅之書的那一頁同時撕下!

結束了?

齊樂人不相信,因為撕下毀滅之書的那一刻,災厄的名字化為了一道金光,從紙頁上游走了——有一股超越了規則的力量讓它逃脫了契約!

他死死盯著迷霧中災厄惡魔的身影。

“沒死。”寧舟突然說道,抽回了禮劍,白色的劍鋒上鮮血滴落。

災厄惡魔的屍體倒在了地上迅速枯萎,皮肉乾枯,化為一具骷髏骨架,精美的衣衫也隨之腐朽,宛如凋零枯萎的花瓣,覆蓋在蒼白的骨骼上,唯一完好的是胸前的一枚黃金胸針,綴在骨架的胸口上,好似一顆金色的小心臟。

夜鶯在骷髏上摸了一把:“屍骨替身術。它跑了!”

齊樂人不假思索:“寧舟,你去追!”

夜鶯:“你們最好一起去。它的目的地一定是星之崖!”

齊樂人苦笑了一聲:“我倒是想,但是看這個現場……我走了你們可怎麼辦?”

霧氣深深,不知道何時開始,婚禮的奏樂聲停止了,殺戮與哀嚎停止了,整座茶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濃重的霧氣中,議事團的惡魔們中傳來了一聲輕笑,痛苦魔女賽芙琳上前一步,猩紅的眼眸在霧色中散發著懾人的光彩:“啊,這被鮮血浸透的茶灣,多麼美好的顏色,感謝你們,還有那位善於接納意見的愚昧惡魔為我送來的大禮。我已經在懸崖下沉睡了太久,千百年來流浪於生靈的夢境中,這種感覺太寂寞了。”

賽芙琳,準確來說是被夢魔附身的賽芙琳,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你們無法戰勝我,因為我存在於眾生的夢境中。”

整齊站成一排的議事團領主們齊刷刷地睜開了眼——那是一雙又一雙血腥的眼眸。

“準備好與我作戰了嗎?在永恆的夢魘裡。”

從黑鳥到樂師,從臺階兩旁的士兵到被斬首的叛軍,所有生者與死者異口同聲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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