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奉贖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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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慶元年,理宗陛下尚在,宦官董宋臣建議理宗遷都朝臣無人敢非議,唯有時任寧海軍節度判官的文天祥上書請求誅殺董宋臣遭貶。若文天祥有意保全自己,他完全有機會亮出身份,可其坦然接受。”

“遭貶之後其又憑藉忠勇清廉逐漸升官至刑部侍郎。此時董宋臣又升為都知,文天祥再次上書一一列舉他的罪行,也未被回覆。多次遭臺官議論而被罷職。”

“即便如此數度罷職,文天祥都未以南陽書院學子身份貼金,更欲且乎今日?”

他郎朗而道並走到文天祥身邊:

“在觀文天祥之氣節,與當年小先生痛斥寧宗陛下極為相似,想來不該有假,只是其自有文人氣度持守不肯以龍門之氣蓋過自己才氣讓後世以為其須有圖表。”

說罷,他言語遲疑一番說道:

“想來如今文天祥自願說出,乃是對陛下大失所望啊!”

“若陛下真當今日下詔流放文天祥,天下學子日後怎肯入主廟堂之中為民請命。”

“妄請陛下三思,莫讓有志之士寒心啊!莫讓天下學子寒心啊!”

說這些時江萬載已經聲淚俱下給趙禥跪下。

這廟堂如今之腐敗他已經無力改變,皇帝之昏聵同樣令他痛心。

他本想就這般麻木虛耗到自己頤養天年之時,可如今文天祥之事逼不得他站出來。

若今日任由趙禥流放文天祥,那後果不堪設想。

“官家。”趙禥動容起身,作為兩朝元老更是隨同孟珙滅金之功臣豈能讓其在暮年下跪。

可他還未踏前幾步卻是被張志立一側攔住,他躲閃一步又欲要向前,賈似道更是快步上前雷霆怒喝:“陛下,您忘了當年的誓言了嘛!”

譁。

趙禥怔怔停在原地帶著的旒珠噼裡啪啦作響,他不敢忘,賈似道扶他登上皇位的恩德。

他也明白以賈似道的能力自己完全也離不開他。

只是對上江萬載老淚縱橫的臉......

他閉上眼不敢去看。

“宣旨.......”

啊!

趙禥這一聲直接令江萬載癱坐在地失聲痛哭,他轉頭看向文天祥眼裡愧疚的淚水譁啦啦落下,而文天祥同樣一行熱淚。

滿朝文武,呵。

狗屁不如。

唯有他與江萬載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仰天長嘆:“不勞煩陛下,臣自願致仕!”

眾目之下,文天祥雙手揖禮對著趙禥大大一拜隨後挺直胸膛解開官袍。

他清清白白而來,清清白白走出這廟堂,唯留一句

“當陪奉贖銅耳!”

“當陪奉贖銅耳!”

震的廟堂如雷入耳。

鹹淳五年。

文天祥幾經被斥責無奈致仕,當時他才三十七歲卻磨滅了一切雄心壯志。

而同年賈似道辭官回鄉卻是對趙禥的又一次拿捏,他相信趙禥離不開他。

文天祥回到南陽書院,多年官海浮塵讓他眼神中多了疲憊,可與老師交談時還是滿腔憤慨。

他同老師談到國事,談到覆滅邊緣仍不思進取的文武百官。

又講到了蒙古。

他帶著不甘心說道:“老師可知,忽必烈在前幾年打敗了阿里不哥奪得可汗之位,在部分宗王、大臣的擁戴下登基,成為大蒙古國皇帝即蒙古帝國大汗。”

“不僅如此忽必烈釋出稱帝的即位詔書乃是《皇帝登寶位詔》,在詔書中,他自稱為“朕”,稱蒙哥為“先皇”。”

“隨後又下詔欲遷國都至燕京。如今燕京正做建都準備。這番赤裸裸的意圖可是不滅大宋誓不還休!”

“可.......”

“可我們的皇帝陛下還在沉溺美色,我們的文臣忙著附庸貪腐,僅剩幾人苦苦支撐啊!”

他的心快碎了,可這一片自上爛到下的大宋只能讓他淚下哽咽哽咽。

小道士聽著文天祥的話,內心同樣被其感染卻也無可奈何而若之。

蒙古天生能征善戰,據傳聞蒙哥早年依仗著蒙古騎兵甚至攻克了北俱蘆洲裝備更甚一籌的鐵甲騎兵,這些年大宋能抵禦蒙古全賴幾個學生用兵如神,用己之長克己之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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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曹友聞孟珙餘玠王堅皆去,廟堂內部又從未停止爭鬥內耗彼此,此消彼長滅亡是遲早的事。

“老師聽聞這忽必烈相比蒙哥更加有勇有謀,不僅軍事能力十分驍勇,其還在推行漢法?”

一說此事文天祥也是擔憂道:“是,他們長生天近百年十分在意漢人文化,族中也有所要求與漢族通婚,這忽必烈母親便是漢人,從小接受道儒深受影響,所以這忽必烈一登基便推行漢法主張。”

哦?

“竟有此事?”小道士疑問看著文天祥,文天祥則是點點頭代表確有其事:

“不過此舉明顯違背了蒙古傳統,造成許多蒙古貴族的不滿,拒絕歸附忽必烈汗國。忽必烈似乎鐵了心要貫徹實行,不服從者都以亂國處死,手段血腥無比,幾大未遵漢法的貴族自上到下全部滅了乾淨。”

“有魄力!”小道士語氣之中卻是感慨:“這樣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

文天祥點點頭隨後也想到了一件事:

“想當年若神宗陛下能堅定執行王安石“保甲法”,想來百年後也不會導致有這一場亡國之禍。”

保甲法。

此次變法可以追溯到小道士尚未出生前,當時宋朝皇帝神宗為了抵禦周邊小國的入侵,接受了王安石的建議,推行“保甲法”。也就是,提高士兵待遇讓農民入伍擴充士兵數量,藉此提高戰鬥力。

只是可惜當時此法想法挺好,具體政策缺乏可操作性。在變法過程中,農民的積極性沒有任何提高,反而觸動了權貴階層的利益,最後伴隨著神宗去世不了了之。

“若當時能改善此法上下力推,想我富宋不是如今天下,靖康恥也不會出現。”

文天祥也是幽怨道,換來的只是老師搖搖頭:

“歷代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這其中牽扯到的是所有人,好人壞人天子平民貴族王公,甚至於所謂的文人志士。”

“保甲法一案完不完善不說,說說那強國於秦的商鞅,那般奴役民眾實現富強民國便是好?牆倒眾人推他自己車裂,得益的王公貴族反而藉此轉移民怒。”

“程朱理學,理學當中由我一位師兄張載共同編撰,乃道學之一。趙昀繼任以來尊我道教我欣慰至極,可如今這些人貫徹理學我卻十分擔憂。”

“道教追求自然無為,柔弱不爭,清靜寡慾,程朱追求存天理,去人欲,格物致知的目的是明道德之善舉。”

“而如今宋正是北方強鄰壓境恥辱肆虐之時,社會混亂,道德貞操價值觀念等都被摒棄淡忘,故有針對性的提出,而如今已經開始有人對此斷章取義,不由可嘆。”

“更甚者,該自強不息者柔弱不爭,道德敗壞者以此框架他人。”

“尚不用說理學內部官僚之間的黨派之爭。”

所觀之變法一塌糊塗。

文天祥聽的連連點頭,對於這些他也十分認同,道,理兩派的糅雜觀念對於他這個從小浸泡在真正道家嗣院中的人格外清晰。

“那若是老師變法,老師會當如何?”

忽必烈變法像一輛巨大的戰車碾壓而來,這讓他對如今大宋局勢十分擔憂。

小道士沒有直接回應而是感慨道:“歷代變法之難,難在與天子互不猜忌,難在王公貴胄不使絆子,難在鑽研章句,白首窮經的腐儒文臣。”

“若要變法之成功,便要有殺身成仁之決心,我這人善惡對錯看得太重,不適合。”

“此話何解?”

文天祥看來善惡如同律法自當清晰無比,善便是法,便能推廣,便能使局勢欣欣向榮。

“若讓老師看,自上到下文武百官都該殺個乾淨,這廟堂便算徹底停擺,國不可一日無君,君不可一日無臣,君臣都殺乾淨百姓便要暈頭轉向了。”

這說法倒是讓文天祥難得露出一絲忍俊不禁的笑容,他攙扶住自己老師一邊走一邊聆聽敦敦教導:

“你說這賈似道壞,老師不知?但廟堂之中又有哪個是良善清白之人。”

“宋大夫虐妾,並以虐妾為風雅,那些個文豪名將個個不堪,以善惡角度這些人都該殺。”

“千古風流大文豪以妾換馬不談,那百姓逢人便誇的楊政,其父戰死沙場,自己也是一位主戰忠臣,抗金之功績比之嶽少保都不遜色。”

“可背地裡此人做的是什麼?”

“殺妾剝皮!”

“楊政此人每殺一妾,必令人剝皮,並把皮釘在密道牆上,自己經常走來走去看,等人皮風乾後便扔到河裡,再殺一批妾,長年累月,密道牆上留著數十道血印。”

“從善惡來看此等罪惡滔天之輩該不該殺?若殺了大宋天下誰來守?來守的人有無才幹不說多半也是虐妾之人。”

“最重要善惡的判斷是來自老師一人的武斷,若我因內心善惡的決斷殺了楊政導致江山易主,那百姓眼中我便是惡、”

“還有那呂文德,青陽夢炎,多的是例子,這些人相比楊政私德雖好,卻愚蠢至極,難道連蠢人都沒有活下去的權利?”

說完這些文天祥已經在自己思量了,朝中哪些文人他覺得善,在他人眼中又是惡。

哪些人在自己眼中是惡,在別人眼中又是善。

對於文天祥的深思小道士哈哈一笑,他提醒文天祥,有些問題人不能太執著。

“這些年老師在外圍看了百年官場起伏才明白,這裡面太髒了,人放在廟堂就像黑夜中的蝙蝠層出不窮,有人貪汙,有人喪倫,背地裡沒幾個經得起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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