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姝最開始還是很有勇氣的, 畢竟坐著的一號臉色蒼白得像是一張紙，乍一看上甚至有幾分乖巧。

所以費姝才敢直接拉著一號往裡走。

一旦一號站起來, 費姝就只能仰頭看人了。

他決定還是跟一號商量一下：“你平常睡在哪裡呀？”

一號抬頭，看了一眼剛才費姝睡覺的房間。

費姝跟著看過去，然後說話就更小聲了：“好吧。”

該不會是因為自己佔了一號睡覺的地方他現在才不睡吧？

這裡睡覺的地方應該不止一個才對。

費姝糾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拉著沉默寡言的一號進了臥室。

臥室的床還是剛才費姝離開的模樣，床單還餘有一點溫度，被子奇怪地擺在旁邊，中間空蕩蕩的。

費姝拍了拍被自己睡出一個窩的被子，但怎麼也拍不出拆開前被子那種豆腐塊的效果。

他尷尬地咳了一聲：“你要睡這裡嗎，我可以去睡其他的房間。”

一號：“這裡是我-日常工作的地方, 只有一個住處。”

在費姝開口之前他就斬斷了另一個選擇：“現在時間太晚，你不適合再離開這裡。”

這樣說完好像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但費姝總覺得不太合適。

一號轉身又往外面走：“剛才經過強制休眠我已經恢復了一些精力, 在外面小憩一會兒就可以了。你先休息。”

費姝拉住他的袖子，脫口而出：“你睡在這裡吧。”

看到一號皺眉，費姝又補充：“一起睡！”

頂著一號的目光, 費姝輕咳了一聲：“……有多的被子什麼的嗎？”

一號喉結滑動下：“有。”

費姝原本以為床上多一個人自己會睡不著。

但其實床很大, 他跟一號還是用的兩床被子, 睡起來的感覺好像也沒什麼不同。

周圍全是屬於強大仿生人的氣味，一種很淡的稀有金屬味道，倒是並不難聞。

反而有些沉穩的安全感。

這個時間本來就是費姝睡覺的點, 他很快就睡著了, 睡之前還不忘迷迷糊糊地探頭看一眼, 確認一號還睡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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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強大不可接近的一號, 在費姝心中被小電飯煲“告狀”之後, 就跟幼兒園裡倔強著臉不肯午睡的小朋友一樣了。

隨時會偷跑。

小仿生人看完滿意地點點頭, 縮排被子後沒多久, 呼吸就變得均勻規律起來。

一號這才睜開眼睛。

輕薄的被子從身上滑落下來，甚至還沒有染上溫度。

費姝半張臉埋在被子裡，吐出溫熱的呼吸把自己的臉都有些蒸紅了。

一號輕輕碰了一下費姝的臉，修長的手指很快收了回來。

剛才的不是錯覺，這只仿生人真的很柔軟。

一號把費姝的被子輕輕放下來一點，皺眉看了一眼一直亮燈提示的通訊器。

就是稍微出神的功夫，費姝已經迷迷糊糊地伸手，抓住了臉側稍顯冰涼的東西。

費姝並沒醒。

一號保持著彎腰的姿勢，近得好像兩人在交換呼吸。

他一直沒有動。

過了不知道多久，費姝翻身，發涼的手又自然地收了回去。

面容恬靜。

一號看了一眼自己空蕩蕩的手，動了動薄唇。

確定費姝不會再醒過來，一號才安靜地走出房間。

費姝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七點左右。

昨天半夜除了小電飯煲把它叫醒的一次，費姝沒有再醒過。

旁邊讓出的一半床已經空了，之前一號蓋著的被子又被疊成了整齊的豆腐塊。

像是機器疊好剛剛嶄新出廠那樣。

不過說是機器疊的某種程度上也沒錯。

也不知道一號是多久起來的。

體內那個遊蕩的光團還沒有消散，昨天半夜起來時明明已經暗淡不少，現在卻又重新明亮起來。

費姝猜測可能是一號又補充了一點能量。

費姝看著那一塊疊得整齊的被子就覺得不好意思，他試著疊了下自己的被子，看完效果後一愣，覺得這個對比太多慘烈了。

最後又愁眉苦臉地把被子拆開，只是蓋在床上就有個樣子就差不多了。

費姝偷偷摸摸地做完，回頭就看見了門口目光炯炯的小電飯煲：“……”

他轉移話題：“你過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小電飯煲又把自己的蓋子開啟，露出裡面煎好的培根肉、烤好的吐司和臥著的溏心蛋。

很豐盛的早餐。

除了替換了牛奶位置的營養液。

費姝把小電飯煲抱上來，洗漱之後吃了早餐。

最後只留下一瓶乳白色的營養液。

小電飯煲督促似的亮了亮燈，費姝嘟嘟囔囔地拿起營養液，不能裝作沒看見了：“知道了知道了。”

營養液的口味比想象中要好很多，只是比真實的牛奶淡了些。

費姝拿著還剩一半的杯子，仔細打量著這個瓶子周身的花紋和標誌：“這些應該都不是你做的吧？”

費姝昨天吃到正經的早餐時還以為是小電飯煲做的，但現在覺得不太對勁。

小電飯煲在原地扭了扭，沒說話。

費姝覺得自己可能又發現了一個一號的小秘密。

根據小電飯煲傳遞的訊息，費姝吃完飯之後就去找一號了。

一號提前察覺到費姝過來，現在已經脫了實驗使用的手套，像是要出門的模樣。

一號看起來已經沒有昨天虛弱的模樣了，強大得無堅不摧。

費姝躍躍欲試：“我們現在就出發嗎，要去哪裡？”

雖然已經經歷過不少副本，但這種親自參與計劃去發掘真相的經歷還是第一次有。

一號沒馬上回答，先是檢查了下費姝的身體情況。

裡面的光團仍然在正常運作。

費姝只能觀察一號的表情，見狀有點緊張：“出什麼事了嗎？”如果連一號都無法解決，那麼他體內的自毀裝置真的沒救了。

一號搖頭：“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費姝將信將疑，但一號收回手：“我要出門，你要跟我一起嗎？”

費姝沒猶豫地點頭，他想知道一號到底有什麼計劃揪出那個異常仿生人的身份。

費姝跟著一號，一路卻是往邊境的方向走。

費姝看著周圍工作的機器人，怔愣：“是……”因為蘇今歌在這裡嗎？

一號：“只是先過來驗證一些事情。”

看一號進入了工作模式，費姝也不想打擾他，就想往旁邊去。

但腰上還放著一隻手臂——

因為費姝無法自己做到快速移動，一路過來都是一號帶著他移動的。

被費姝看了好幾眼，一號才剛剛察覺到一樣，慢慢收回了手臂，交代：“待在我能看見的地方。”

費姝已經被不遠處壯觀的場景吸引了注意力。

他之前來過這裡兩次，一次還沒走到就被異常仿生人在中途襲擊，一次是變小之後跟著蘇今歌過來的。

當時他看這裡覺得很高，只覺得是因為變小了的緣故，但現在發現並不全是這樣。

慢慢修築的堡壘城牆，像是一道天塹一般保護著裡面的機器人。

一直看到頭頂，費姝仰得脖子都酸了。

但這片堅實的保護還沒有完全修好，因為之前沉睡機器人的情況，現在還有缺口。

但看樣子，很快就會完成了。

而且跟費姝上次初來的清冷荒涼不一樣，這裡越來越熱鬧了。

上次被喚醒的機器還在繼續工作。

來來往往的很熱鬧。

費姝走近工作的機器人時沒被排斥，機器人自然地從他的兩邊分過，設定性格活潑一點的還會捏一下費姝的衣角。

一號確認費姝在這裡不會被攻擊，就低頭開始收集部分沉睡機器人留下的資料了。

收集第一個資料時，一號抬頭看了一眼：

費姝身邊的機器人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路過，大膽一些的會討個摸摸。

收集完第一份資料，一號又抬頭看了一眼：

費姝已經陷入了機器人群裡，費姝坐在一匹英姿颯爽的機器馬的背上，勻稱的手臂抱著馬脖子有點驚慌，但臉上是笑著的。

身邊跟著一連串機器人。

第三份資料收集到一半，一號再次抬頭：

機器人們大概都摸清了小漂亮軟和的性子，已經非常理直氣壯地跟他要摸摸和抱抱。

有的仗著自己強大就插隊，整隻機器把費姝摟一下就開始飄粉紅色的信號燈。

費姝像只團寵貓貓，誰都想抱一下吸一下。

還有偷偷去圈費姝纖細的無名指的。

一號這次收回收集資料的手，往那邊走過去，不自覺地就開始皺眉。

雖然一直有巨大機器人擋在頭頂遮太陽，但費姝額頭還是出了一點汗：“修完這裡的牆壁要做什麼？”

費姝跟著把眼前機器人的疑惑讀出來。

一號腳步一頓，認出那只是以前沉睡機器人的一個。

會沉睡是因為沒有寄託。

還有恐懼。

恐懼修築牆壁的任務完成。

如果不修牆壁了，那麼它們這些為了牆壁而生的機器人還要做些什麼？

費姝很認真地在思考這個問題，他覺得這個問題可以類比成玩家，如果驚悚遊戲結束之後，玩家要做些什麼？

比玩家更糟糕的是，這些機器人從一開始就沒有過“自由”，就算從永無止境的勞動中解救出來，它們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歸宿。

費姝想了有一會兒，也只能乾巴巴地說：

“如果是我，大概會天天睡到自然醒，然後吃很多原來都不可以吃的東西，去漂亮的地方看風景。”

面前機器人的燈閃了閃。

它想給小仿生人做好吃的。

費姝抿著嘴巴笑：“當然可以。”

他覺得機器人這話說得很奇怪：“不能是因為我，要你自己喜歡才可以。”

機器人嘀嘀咕咕說著費姝聽不懂的話，小聲反駁。

只要小仿生人喜歡，它就喜歡。

一號停住腳步看著費姝的側臉。

那個異常仿生人是錯的，機器的未來也並不是一片荒蕪。

突然察覺到什麼，一號原本溫和下來的氣質突然鋒銳起來。

邊境的警報響起，提醒著有特殊狀況出現。

根據警報的頻率不同，代表了不同的情況。

1938馬上給宿主翻譯：【這代表著有敵人進攻。】

敵人進攻？

但這怎麼可能？

費姝馬上用了偵察道具，越過城牆去觀察不遠處的情況。

天邊黑壓壓地漂浮著一片黑色，由戰機和武裝完全的隊伍組成的黑雲。

機器陣營甚至沒有得到他們什麼時候過來的訊息。

費姝在領頭看見了熟悉的身影——奚存樂。

人類最近向不少機器基地都發動了攻擊，這座基地不少戰力強大的機器人都離開支援。

但這座一號所在的機器堡壘怎麼會輕易被攻破，城牆上全是佈置的先進武器，就算無人操作也可以智慧運作。

費姝一怔，看著前方的缺口

除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