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啟靈的房間沒有她本人那麼張揚華貴,反而是一派簡單整潔的模樣。
安嫻率先走了進去,環視一週。
房間雖大,卻唯有一圓桌,一書桌,一床,一衣櫃,並一些其它雜碎的小玩意兒罷了,即使有擺件,也不很多。
這倒又不像是一個尋常女人的閨閣模樣了。
然,雖是兩相矛盾,在陸啟靈身上發生又好像並不是特別的奇怪。
也對,陸啟靈本來就不是個尋常女人。
安嫻想起那天陸啟靈對她做的事情,心中暗道。
她可能連個人都不是。
“妖精!”安嫻於無聲中動了動唇瓣。
“如何,本宮的房間,殿下可還滿意?”
身後陸啟靈跟進來,笑語盈盈。
安嫻不用轉頭,都能透過陸啟靈的口吻想象出陸啟靈現在的表情和姿態。
恍若一株太陽花,明媚自然,在陽光之下自由驕傲地生長著。
淡淡的草木清香從後面悠悠襲來,緩緩縈繞著她。
沒有陰影。
安嫻站在原地,任由陸啟靈的清香佔據她的全部嗅覺。
陸啟靈這個人,看起來就像沒有陰影一般。
但是,怎麼可能呢?
只要是擁有人的思想,無論是誰,心裡怎麼會沒有陰暗的角落呢?
安嫻低垂著頭,此刻,她的臉上,便因著房梁上垂掛下來的半截紗幔的遮掩,蒙上了一層灰暗。
陸啟靈伸出雙手搭在安嫻肩上,不由分說地便將她推到桌子前,把安嫻按在位置上。
見她坐穩,陸啟靈芊芊素手,為安嫻斟了杯茶。
她將茶放到安嫻面前,隨口道:“玉兒,去外邊守著。”
跟著陸啟靈的小丫頭順遂地行了個禮,便朝外退去。
只聽得輕微的“咯”吱一聲,房間裡頓時暗了許多。
這光線一旦少了,窗明几淨的感覺不再,安嫻一下子有些不自在起來。
她從自己的思緒裡抽出身來,有意識地挪著凳子,離陸啟靈遠了幾公分。
陸啟靈察覺出安嫻的疏遠,卻也不放在心上,她抿嘴一笑,直接指出,“殿下如今可是與本宮生疏了些。”
安嫻笑笑,“哪裡談得上生疏?”
陸啟靈啟口輕圓,“殿下這幾年,走得與那英國公府的三小姐倒挺近,倒是冷落了本宮。”
“想當初,本宮與殿下才是最好說話的姐妹呢……”
安嫻對這些事情一概不知,想要問思思,又尋思著思思一貫的回答,想必它也不甚清楚,少不得要臨場想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胡謅幾句,只盼能夠將陸啟靈糊弄過去。
她對上陸啟靈的視線,嘴角一彎,“娘娘既已進宮,最親近的人便不能是我了。”
陸啟靈傾過身子,朝安嫻挪動了一個位子,氣息幾乎要吐到安嫻的臉上。
她湊近了安嫻,與安嫻眼睛對著眼睛,一眨不眨。
“現在呢?”
她問。
安嫻忍住沒有動作,她穩定嗓音,故作冷淡,“那要看娘娘能給我什麼了……”
她說著,舉起茶杯遞到唇邊。
茶杯隔開了安嫻與陸啟靈,為了讓陸啟靈離自己稍遠些,安嫻特意將茶杯舉得離自己遠了些,方才湊近嘴巴。
效果也合安嫻的意圖,陸啟靈因著安嫻明晃晃的隔開動作,往後退了一射空間。
她細細咂摸安嫻的話語,笑出了聲。
“真是沒想到啊,如今殿下竟也跟本宮說起這種條件了。”
她站起身,老成地搖搖頭,“真是時移勢易,往日情已不在了啊……”
安嫻只是徐徐品著茶,並不為陸啟靈的話而有什麼別樣的反應。
陸啟靈眯起眼睛,“殿下果真不再是八九年前的殿下了。”
“莫不如說,是我悟了。”
安嫻不急不緩,故作深沉之語。
陸啟靈聽了這話,卻沉默了。
她張嘴,“有些事,既已埋在風塵之中,便要試著讓自己放下。否則,徒增苦痛。”
安嫻接道:“我如何能夠放下?”
她的語氣平靜無波,臉上面無表情。
陸啟靈卻硬生生從中看出了幾分難言的悲慟。
她神色複雜,語帶憐惜。
“阿燕……”
陸啟靈紅了眼圈。
安嫻冷眼瞧著,事實上並不明白陸啟靈這突如其來的憐愛是為何。
總歸對她來講,是個有利的條件。
況且……
安嫻想到自己過去的經歷,臉色不由黑了幾分,眼眸中似有黑雲壓城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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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啟靈見安嫻這般,滿心以為是自己勾起了安嫻的不快之事。
她抽出手帕搵了搵溼潤的眼角,不再多說什麼,轉身走向床鋪。
陸啟靈背對著安嫻,伸出手掌,掌心朝上,凝心聚氣。
一道淺淡金光閃過,她的手上出現了一團東西,那東西微微起伏,同樣閃爍著淡淡的金光。
陸啟靈五指合攏,捏了捏那團金光,走到安嫻身邊。
她把金光放到安嫻面前的桌子上,語氣柔了幾分,“瞧瞧,是不是殿下丟失的小東西。”
安嫻依稀感覺到一陣不大明顯的靈氣波動,待她又要細細感受時,那靈氣波動卻又消失了。
正當她納悶之時,便見陸啟靈手持一團金光朝她走來。
安嫻定睛一看,見那團放在桌子上的金光與整個身子卷起來的茯苓有些相似,她用手指撥了撥,便見整個糰子舒展開來。
露出了一張呼呼大睡的小臉蛋。
安嫻一看,果然是茯苓。
她哭笑不得,用力戳了戳茯苓的小肚子。
“娘娘如何得到這小東西的?”安嫻邊戳邊問。
茯苓仍舊睡得香甜,毫無反應。
陸啟靈笑道:“這果真是殿下的小寵物麼?”
“本宮上次便察覺到有它的存在,一時拿捏不定,便只令它陷入沉睡。”
她伸手在茯苓上方揚出一道金光,光斑點點灑落於茯苓身上。
金光一出,安嫻便能感覺到空氣中明顯的靈氣波動。
她盯著陸啟靈的手。
陸啟靈見安嫻直勾勾地盯著,也不扭捏,也不奇怪,她提醒安嫻,“殿下,這小東西可醒了呢。”
安嫻聽到陸啟靈的聲音,朝茯苓看去,果然見茯苓睜開了雙眼。
它揉揉眼睛,小小地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從桌子上坐了起來。
看到安嫻,它嘴邊露出兩個梨渦。
“主人……”神志雖還未清醒,茯苓已經先打了招呼。
安嫻卻不吃這一套,她冷聲問道:“怎麼到的這兒?”
茯苓乖巧回答:“這兒有很舒服的氣息,我循著過來噠。”
陸啟靈笑著走上前來,“看來是殿下的一段奇遇。”
安嫻隨意道:“也就前幾年外出時見一蓬小草生得甚合我意,便帶了回來,哪知道這皇宮集天地之靈氣,竟讓它開了靈智,化了形。”
陸啟靈手指輕輕揉著茯苓的臉頰,帶出幾道金光。
茯苓舒服得哼哼唧唧。
“可有取名?”她問。
茯苓正要回答,被安嫻搶白。
“歸真。”安嫻這樣說。
茯苓一愣,卻在接收到安嫻的眼色時乖乖閉上了嘴巴。
陸啟靈不疑有他,因笑道:“難怪宮中近來新式藥物流行,想來是這小東西的功勞。”
“本宮今日身子憊懶了些,便在屋內小憩,忽見一團金光閃爍,便是小歸真了。”
她一揚脖梗,“想本宮當初主修水木二行,小歸真的本性恰與本宮所修之行相契合,會被吸引而來不足為奇。”
陸啟靈說罷,看看安嫻,“本宮原想提醒著殿下,現下看來,卻是不用多此一舉了。”
“殿下福澤加身,上天自有安排。”
安嫻說:“娘娘直說吧。”
陸啟靈莞爾,她靠近安嫻,悄聲說道:“殿下火性熾烈,原已遭大難,現下更要多加注意,保真全性。”
安嫻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
她卻沒有對陸啟靈的提醒多說些什麼,只是問道:“這麼說來,它是自個兒來的娘娘屋裡?”
陸啟靈但笑不語。
安嫻繼續問:“娘娘不曾見過一個叫‘金鈺’的丫頭?”
陸啟靈微笑搖頭。
“既如此,那就不便叨擾,暫且告辭。”
安嫻一把抓起茯苓,便跨出了陸啟靈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