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郝冰清,現年二十四歲,她是宣宇帝最寵愛的公主,當今皇帝的姐姐。
其實真要細究起來,郝冰清已經不能算是公主了,並且她還可以說是有罪之人,她的駙馬參與了郝承恩登基時的謀逆行動,被抓後斬首示眾。
原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因為牽涉到了皇室成員,是以只抄了駙馬那一邊的家族。
郝冰清之所以能夠脫離出來,除了因為是皇帝的姐姐之外,還與她一口咬定自己對駙馬參與謀逆之事毫不知情有關。
據說駙馬被捕當日,還未被壓到大牢裡。正在郝承恩登基現場的郝冰清便一路衝到她的駙馬跟前,當著眾人的面,毫不留情地往駙馬臉上扇巴掌,直扇得駙馬一張清俊的臉高高腫起,嘴角破皮。
她邊扇邊罵,無外乎是一些駙馬不忠之類的話,罵著罵著又大哭起來,哭自己沒能早點看透駙馬的狼子野心。
那駙馬也沒有反抗的意思,只是冷笑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如今既是失敗,我死也認了。”
郝冰清聞言,不知道是哭得喘不上氣來還是氣得不行,又或者兩者兼而有之,當眾昏厥。
等到她醒來,已是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
駙馬被判斬首抄家,全族上下,五代以內,不留活口。
而郝冰清和她的駙馬生下的孩子也被算了進去。
駙馬行刑當日,郝冰清親自將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送到皇帝的寢殿。
樓舒雋原想讓她離開,她卻懇求郝承恩,讓她自己了結這個孩子的生命。
在樓舒雋、蘇閻、尚燕和郝承恩的注視下,她接過雪盞托盤裡的白綾,在小嬰兒嬌嫩的脖子上繞了兩匝,然後,用力快速地一拉。
小嬰兒氣息不暢,小腳胡亂蹬著,小手也在半空中亂揮動著,哭得聲嘶力竭。
可是郝冰清沒有卸了力道,反而咬緊了牙關,使上了更大的力氣。
很快,小嬰兒就沒了動靜。
然而郝冰清卻像是陷入了魔障一般,仍然發狠地向兩邊扯著白綾。
血珠從她緊咬著的下唇不間斷地冒出,流到下巴上,再滴落到地上。
“五公主,已經結束了。”尚燕出聲提醒。
郝冰清沒有理她。
樓舒雋見郝冰清不大對勁,直接上前拉開了她。
“公主,可有大礙?”他低聲問道。
郝冰清回過神來,她面上血色盡失,卻是一副平靜模樣,眼眶也不紅,沒有一滴眼淚,毫無痛失愛子的悲傷之色。
她定定地看了樓舒雋一會兒,扯出一個平淡的笑容。
“多謝安平王掛念,妾身無礙。”
尚燕實在看不下去了,她走到郝冰清身邊,一手撫上郝冰清的肩膀以示安慰。
“公主,謀逆之罪不可恕,還請節哀。”
“嗯,妾身省得的。”她聲音輕淡如雲,毫無怨言。
尚燕攙著她的肩膀,“我陪公主回去吧。”
郝冰清搖頭,一手軟軟地推開了尚燕。
“妾身自己可以的,就不勞煩長帝姬了。”
她說著,緩慢地邁動步伐,深一腳淺一腳地朝九重殿外走去。
只是才剛剛跨出大門,她便兩腿一軟,跌倒在地。
尚燕急忙跑過去,見郝冰清身體冰冷,渾身是汗,已經是暈倒了過去。
“奴婢收拾白綾時,展開一看,見那白綾兩端,全是星星點點的血跡。”
雪盞回憶完當時的情景,臉上半分異色也無。
安嫻若有所思。
她問雪盞,“你不害怕?”
雪盞搖頭,“只要有殿下在,奴婢什麼也不害怕。”
安嫻又問:“你是什麼時候跟著我的?”
雪盞乖順回答:“奴婢是宣宇七年跟著您的。”
還不等安嫻繼續問她,她便自覺說了下去。
“在那之前,奴婢只是隨著一位老師傅四處賣唱的流浪兒,是樂妓中最下等的存在。”
“奴婢遇到您那年,正好是老師傅過世時,奴婢最惶然的時候。是您,收留了奴婢,給予奴婢應有的體面。”
安嫻手肘拄著桌面,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再說說郝冰清的事情吧。”她說。
雪盞從善如流。
郝承恩憐惜郝冰清孤苦無依,也沒奪了她公主的身份,將她貶為庶民,反而把她接進宮來,好生照顧。
只是,這究竟是不是郝承恩本人的旨意,安嫻想大機率不是的。
雖然在她眼裡看來,郝承恩面對她時算是蠻正常的模樣,可她沒見過他對別人的態度,估摸著就是傳聞中的不願搭理,冷淡少言。
更何況,若真是郝承恩有意庇護,郝冰清也不會被郝尚燕趕到冷宮裡那麼多年還不被遷出來。
再說郝冰清。
自從她的夫家和孩子都沒了以後,郝冰清便沉默寡言,輕易不見外人,終日只在郝承恩安排她居住的宮殿裡練字作畫,閒暇時繡繡花鳥蟲魚,山水風景什麼的。
當年樓舒雋下令讓各嬪妃公主上交一半例銀,只有郝冰清沒有怨色,雖然身無多少銀兩,卻也把自己的值錢物件都交了出來。
在公主們和皇子們裡應外合,一同攻擊郝承恩時,郝冰清待在自己的宮裡,沒有說任何一句有關郝承恩、樓舒雋和郝尚燕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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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尚燕怒火中燒,不分青紅皂白地把郝冰清也一同趕到冷宮中時,郝冰清仍舊安安靜靜,也沒有為自己辯解半句,而是在冷宮裡自己開闢了一塊小天地,就那麼風平浪靜地過著。
若是沒有出現這檔子事,只怕郝冰清遲早會被大家遺忘,就此老死在冷宮中。
但是,不知是怎麼回事,一向低調內斂的郝冰清,這回卻是破天荒地在眾人面前大大出了一回風頭。
清晨,某一妃子的宮女正欲打水浣洗髒衣服時,將水桶往水井裡一擲,卻沒有聽到同往常一般水桶落入水裡,水花濺起的巨大沉悶聲響,那原本應該放出老長的繩子也沒有從她手裡溜走太多。
許是天色尚早,天邊也才濛濛發亮,宮女也因沒睡醒,神識有些迷糊,當時並未想太多,只當是水桶浮在水面沒有沉下去,便又拉上桶來,往下拋了一次。
再拋一次,卻還是跟先前一樣,沒有打上太多水。
宮女起了疑心,拉上桶來,趴在井邊朝下望去。
這一看可不得了,當即就把宮女嚇得去了半條命。
灰白之中,幽深的古井裡,一張發白腫脹的臉在水裡出現。
它雙目圓睜,嘴巴大開,卻是黑漆漆的一片。
臉的周圍是一團黑色纏繞,隨著水波的晃動而輕輕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