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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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姐姐還給我。”

白晝月倔強地望著安嫻,再一次重複這句話。

安嫻被白晝月揪著衣領子,木楞楞地看著白晝月閃爍著破碎光斑的雙眸。

按道理說,她平生最討厭被人以這樣的姿勢對待,這會讓她感覺到不被尊重。

然而,此刻她全身都僵硬了,她沒辦法對白晝月生起氣來。

也沒有立場。

晚風輕輕吹來,從兩個人中間穿過,把兩人的髮絲都吹得糾纏在了一起,白晝月的碎發拂到了安嫻的臉龐上,癢癢的,涼涼的,然而都是極細微的感覺。

就像白晝月這個人,平時似乎一直是默不作聲地按照既定的軌道行動,在所有人的眼中,她就是那個她,彷彿永遠也不會做出有違她眾人眼中性格的事情。

但是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她破開了那層表面的隔膜,告訴你,她是不一樣的。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被束縛的平面上的人,她是一個立體的,活生生的人。

安嫻稍稍挪開了自己的視線。

在她以為是虛幻的世界中,出現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恐怖嗎?又或者說,奇怪嗎?

白晝月不是任務者,這一點早就在長久的相處中,安嫻便已經百分百確定了。

她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你,冷靜一點。”

安嫻掰著白晝月的手,試圖撫平她的情緒。

然而白晝月卻打定主意要跟安嫻槓上,她緊緊揪著安嫻的衣領,任憑安嫻如何用力要去掰開她的手指,都毫不退讓。

白晝月一言不發,就這麼毫不退縮地看著安嫻。

安嫻無奈,只得將自己的手放開。

“你真的不願意好好跟我交流一下麼?”安嫻最後問白晝月。

白晝月面無表情,“沒有什麼好交流的吧?”

“把姐姐還給我。”

安嫻眼光微微外飄。

按照之前思思的解釋,她倒也不能直接承認自己就是任務者,不然可能會直接引發系統啟動銷燬病毒的程式。

周圍沒什麼人經過。

安嫻目光一凝,轉過頭去正正地對上白晝月。

一縷藍色的火焰順著安嫻的指尖騰空升起。

白晝月的臉上還來不及閃現出驚訝的神色,憑著避火的本能,她鬆開了安嫻的衣領,然而還沒有往後退上半步,那火焰便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鑽進了白晝月的額頭。

白晝月的身子定定地離安嫻一兩步遠,然後便再無反應。

她的表情就定格在那樣一副倔強的模樣上,然而雙眼的碎光卻已經隱隱要消失了。

安嫻連忙上前一步。

只聽衣物布料摩擦空氣的聲音響起,白晝月就在燈光的照射下直直倒下。

安嫻伸出雙手,將白晝月攬進了懷裡。

雖然白晝月還是一個初中生,然而自身也有一定的重量,安嫻接到她的時候,整個人因為衝擊力往後退了兩步。

雙手還有些微微的顫動。

安嫻看著懷裡的白晝月,她的眼睛已經呈現出半闔的狀態,只是還沒有完全地閉上。

伸出手,指尖撫上白晝月那張嫩白的小臉,最後來到她的眼睛,慢慢地朝下一抹。

待到安嫻的手離開白晝月的臉的時候,白晝月的眼皮已經完全合上了。

看著白晝月安靜的模樣,安嫻嘆一口氣,託著她的上半身朝一邊的長椅走去。

坐在長椅上休息了一會兒,安嫻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不好的決定。

早在夏晝錦邀請兩人回去的時候,她就應該爽快地答應下來,而不是為了什麼交流增進姐妹之間的感情又或者是瞭解什麼名義上的妹妹的異常而拒絕。

現在倒好,感情沒有增進,反而還破裂了。

如果不是因為感情色彩不對,她真是想用“偷雞不成蝕把米”來形容自己。

當務之急是要回去。

安嫻抬頭看看天空,漆黑如墨。

距離夏晝錦和陳瑾然離開也已經有了一段時間,如果再不抓緊時間走出校門的話,就趕不到回家的末班車了。

思及此,她又任勞任怨地將倒在長椅上的白晝月扶起來,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走了一會兒,身後有人叫安嫻。

“馮安嫻。”

安嫻停下腳步,喘了幾聲後才轉過頭去看叫住她的人。

許尚站在不遠處,驚訝地看著她。

見叫住了安嫻,他極為自然地走了上來,“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回家?”

安嫻絲毫不慌地從上到下瞟了許尚一圈,語氣平淡,“這個問題也可以反過來問你。”

許尚撓撓頭,“我一向回家回得晚,常規操作罷了。”

說完,他彷彿才注意到安嫻扶著的白晝月的樣子,伸出手來指著昏迷的白晝月,問,“她是怎麼回事?”

安嫻又是平淡地瞟一眼白晝月,說:“昏過去了。”

“她昏過去了?”許尚的聲調微微上揚,“你不著急嗎?”

安嫻說:“我知道她沒什麼大礙,就是剛剛情緒有些激動才一時昏迷過去。”

說完,她便再也不理許尚,轉過身去又往前走著。

許尚忙疾走兩步,“去哪兒?”

安嫻已經被許尚這樣的問話搞得有些不耐煩了。

原本面對白晝月的突然爆發她就有些措手不及,在交流無果後,只能採取非常規手段換得暫時的平靜。

這樣的情況令安嫻在失措之時又有些不悅。

以往心頭失控的感覺成真,而她的心頭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這樣的失控感還遠遠沒有到達頂端。

幾重感覺疊加下來,安嫻只想跟人打架發洩發洩又或者是自己一個人冷靜一下。

偏偏許尚彷彿什麼都沒察覺到一般死命往上湊。

安嫻心想,他要是再這麼沒有眼色,也許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任誰遇到這樣複雜的情況,都會忍不住要尋找一個情緒的發洩口吧?

還沒等到安嫻想完,她就察覺到一股力道透過白晝月綿軟無力的身體傳到了她的手上。

她一瞬間將思緒從情緒的漩渦中抽調出來,立馬警惕地看向白晝月那邊,卻意外地發現當自己的目光挪動過去的時候,那白晝月的身體也從她的懷裡離開了。

安嫻就這麼看著白晝月被許尚猝不及防地拉走又扶住。

“你這······”

安嫻皺眉看向許尚,兩隻手欲伸未伸,在腹部攢成了拳頭。

“你要幹什麼?”她問許尚。

許尚牢牢將白晝月扶住,面上一笑,“現在已經很晚了,你要去哪兒,我送你。”

安嫻還要說話,又被許尚一句話堵牢。

“有車,那天送你的那輛。”

有車······

安嫻想,也不是不可以吧。

於是她點點頭,終於露出一點笑意來,“麻煩你了。”

兩人便並肩朝前走去。

“我的車不像夏晝錦和陳瑾然那樣可以開進校園。”許尚在安嫻的耳邊絮絮叨叨,“我剛轉來不久,一切都還沒有上正軌。”

安嫻有一岔沒一茬地應著。

她只是在想,為什麼這條路那麼漫長呢?

為什麼還沒有走出校園呢?

為什麼身邊的這個人這麼聒噪呢?

好煩······

安嫻的指尖微微發癢,她很想舉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然而那樣實在太不禮貌,而對方並沒有做錯什麼,甚至還幫她扶住了白晝月,還要送她們回家。

直到坐上車,許尚似乎還是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他坐在前排,聲音卻仍然從前頭飄到了安嫻的跟前。

諸如愛好平時的行為習慣等等的話題,許尚一個都沒有放過,而安嫻只是覺得回答得艱難。

放過她吧。

安嫻一隻手扒上窗戶,目光望向窗外。

她又不是真正的馮安嫻,這些事情她怎麼能夠知道?

然而她不管多麼少言,終究是說出了些什麼。

也許是白晝月已經將安嫻的真實身份捅破,安嫻對於自己現在的這個角色馮安嫻也沒有了太多歸屬感,只覺得陌生得可怕,無論許尚怎麼聊天,她都彷彿是在靠著自己的語言來構造另一個全新的人。

安嫻盯著外面飛速消失的路燈,只覺得乘坐夏晝錦和陳瑾然的車回家的體驗是多麼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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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從來不曾這麼尷尬和絞盡腦汁過。

也從來不曾這麼排斥過。

不知是因為答不上來而排斥,還是沒有身份的代入感而排斥,又或者是其他。

但是,還要忍忍,前面的那些事情都是小事,和白晝月的事情才是大事。

於是在這樣一種忍耐的心情下,安嫻終於坐著許尚的車回到了家裡。

在車停下來的時候,安嫻的內心松了一口氣。

終於,到家了。

她立馬解開安全帶,開啟車門就要下車。

前頭許尚也動作飛快地下了車,就要幫安嫻將白晝月扶出來。

“你停住!”

見許尚還要進一步,安嫻終於忍無可忍地低低說了一聲。

許尚的動作頓住了。

他看著安嫻小心翼翼地將白晝月扶住,一隻手護著昏迷的姑娘站直身體,目光一直都不曾離開。

安嫻深呼吸一口氣,對著許尚露出了假笑,“今天謝謝你,明天見。”

許尚愣愣地看著安嫻略顯古怪的笑容,還不死心,他問,“真的不需要我再幫著···”

話還沒說完,就被知道他要說什麼的安嫻毫不留情地打斷。

“不需要!”

“額······”許尚難得地感覺到了安嫻的抗拒,留在原地終於有了一絲尷尬之情。

“那,那好吧。”他的聲音裡有幾分明顯的失落。

安嫻帶著白晝月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黑暗處走去。

邁了許久,等到安嫻已經快要將許尚遠遠甩在身後的時候,少年的聲音在空曠的夜裡響起。

“馮安嫻!”

安嫻的腳步沒有停止。

“我···”那聲音又小了下去。

安嫻撇撇嘴。

然而許尚再一次鼓起勇氣大喊,“我對你有好感!”

許尚的聲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然而裡面仍然透露出了些許的茫然和不堅定,彷彿他的內心也不確定,又或者是對自己的不自信。

安嫻沒有給任何回應,她的身影很快便和黑暗融為一體。

等到無人的地方,悠悠的火焰在空中出現,為安嫻照亮了前進的道路。

“許尚向你告白了。”寂靜的路上,只有安嫻和白晝月的腳步聲,思思的聲音突兀響起。

“所以呢?”安嫻毫不客氣地反問,“你是要告訴我我ooc了?還是劇情出現重大偏差?又或者是系統要啟動銷燬程式了?”

“沒有。”

思思問,“你的心裡沒有什麼想法嗎?”

安嫻冷笑一聲,“什麼想法?”

“現在最重要的難道不是白晝月這件事情嗎?”

“嗯。”思思還是有些不死心,“真的,心裡沒有波動麼?”

安嫻翻了個白眼,直接語氣不好地將思思懟了回去,“你不覺得你現在在關注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情麼?面對有可能引發系統銷燬程式的情況,你一點都不關注,卻在這些細節問題上磨磨唧唧。”

“思思,你失職了。”

當安嫻以一種極為嚴厲的口吻將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思思一下子就住了嘴。

一路上,它的聲音再也不曾出現。

將白晝月弄回家費了安嫻不少力氣。

好不容易到達二樓進入房間,安嫻連燈都沒開,直接就打算將白晝月甩在床上。

只是在要放開白晝月的時候,安嫻的心裡突然湧上一種遲鈍的感情。

她的手頓了兩秒,最終還是沒有無情地將白晝月直接扔開,而是平緩溫柔地託著白晝月的頭將她放到床上。

白晝月面色紅潤,平靜地躺在床上,雙手放在身側,胸膛微微起伏。

安嫻慢慢地靠近了床上的白晝月,猶豫了一下,還是緩緩地彎下了腰。

她一隻手環住白晝月的半邊肩膀,另一只手則是輕柔地摸了摸白晝月的發頂。

“好好睡一覺吧。”安嫻在她的耳邊放輕了語氣。

直起上半身,安嫻極快地走出房間,來到一樓。

韓美華今晚加班,整個房子只有她跟白晝月兩人。

當白晝月陷入昏睡時,便只剩下安嫻一個清醒的人。

她環著胸看看四周,原本有些擁擠的小房子,這下竟然顯出幾分空曠來。

安嫻無聲地笑了笑。

火焰在四周騰昇而起,很快又隱入空氣中。

而隨著火焰的消失,一個人影漸漸顯現出來。

安嫻從旁邊拉了把椅子過來,閒適地坐下,翹起了二郎腿。

地上的姑娘長髮迤地,整個人的背弓起,以一種跪拜的姿勢匍匐在地上,而她的臉則埋在黑髮之下,看不清楚。

白色的長裙上,有著不規則的紅色花紋。

自她黑髮之中露出來的肌膚,白得近乎透明,然而卻沒有任何瑕疵,彷彿一尊瓷娃娃。

那姑娘就這麼靜悄悄地趴著,沒有半點動靜。

安嫻打量夠了,便說:“抬起頭來。”

她並沒有抬起頭來,不光如此,即使已經維持著地上的姿勢一段時間了,整個人卻連一絲細微的姿勢的調整都沒有,包括呼吸帶來的身體的無法控制的律動。

或者說,這個姑娘根本就沒有在呼吸。

安嫻毫不在意,又換了一隻腳蹺二郎腿,手指在膝蓋上打著節奏。

“現在開始裝聾作啞了?”她頗有些調侃意味地說,“當時讓我殺了孟聞瀾的時候怎麼那麼起勁呢?”

姑娘的身體動了動。

安嫻雙腳牢牢地踩著地面,她身子前傾,兩隻手扶著膝蓋,極具侵略性的目光落在姑娘的背上,連聲音都充滿了壓迫感。

“你就算不出聲,我也知道你是誰。”

嘴唇輕啟,安嫻淡定地說出了三個字,“夏-晝-錦。”

等到安嫻的話音在空中消散,那地上匍匐著的姑娘像是聽到了什麼解除封印的咒語似的,慢吞吞地動了。

她伸出了手和腳,背對著安嫻慢悠悠站了起來,烏黑順長的發隨著她的動作乖巧地從肩膀處滑到了後背,在燈光下閃著水潤的光澤。

安嫻饒有興味地看著夏晝錦的動作。

她不急不緩地站定後,便暫時沒了動作。

就在安嫻以為夏晝錦會這樣對著她一直到地老天荒的時候,夏晝錦動了。

黑色的發緊貼著她的身體,又在她轉過身來的時候短暫地往外晃了一晃,晃出小小的弧度來。

安嫻的目光隨著那長發一路往上,落到了夏晝錦的臉上。

兩人靜默無言。

良久,安嫻才微微地笑了。

“美麗至極。”

夏晝錦聽到安嫻的誇讚,臉上並沒有什麼波動產生。

她瓷娃娃般冷然的面龐少了些人的溫情,更多了幾分物質的冰冷。

“蒼穹蓮火,我的。”夏晝錦說。

安嫻打了一個響指,立馬就出現了一蓬火焰,她的指尖點著那出現的火焰,“我知道它是你的,可是它現在已經為我所用了。”

夏晝錦遂陷入了沉默狀態。

她的目光從火焰處挪開,便不知道落到了哪裡,空空蕩蕩。

“這蒼穹蓮火是你們家祖傳的是嗎?這一輩,由你繼承,而夏夜陽什麼都不知道。”

安嫻繼續說:“就是因為蒼穹蓮火,你們才只能待在國內吧?”

“現在繼承蒼穹蓮火的人變成了我,夏夜陽就可以出國了。”

夏晝錦看向安嫻,“它的根在這裡。”

安嫻做了一個“ok”的手勢。

“你會消失嗎?”她問夏晝錦。

夏晝錦搖頭。

“是因為孟聞瀾嗎?”

提到孟聞瀾,夏晝錦的神色有一瞬間的變化,然而又在之後消失無蹤。

她說:“我來帶走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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