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安嫻回到家裡的時候,迎接她的並不是明亮的燈光和熱騰騰的飯菜。
狹小的過道一片漆黑。
安嫻扶著沾滿的報紙的牆壁,一路向前走去,涼絲絲的感覺從指尖傳遞到手掌,再從手掌經由大腦遊走到身體各處。
她緩緩地呼了口熱氣,在牆壁上繼續摸索著。
報紙的窸窣聲在寂靜的黑暗中尤為明顯,即使這聲音是從她手下傳遞出來的,也顯得那麼不真實,彷彿是從哪個異世界的時空縫隙中傳過來的。
手指摸到某個凸起,安嫻輕輕一按。
更為響亮清脆的一聲,燈亮了。
白光瞬間灑滿眼前的空間,安嫻一瞬間朝地下看去。
而後,她又抬起眼瞼,將目光放到前面。
一切都是不曾被人動過的模樣。
她走過去,把書包放到了椅子上。
拉出另一把椅子,安嫻坐在上面,一語不發。
上頭白熾燈的光線隱隱閃動,是電流不穩時造成的效果,而安嫻的眼前也是微微顫動的。
過了不知道多久,安嫻聽到外頭傳來吱呀的動靜,那是鑰匙插進鎖孔轉動後開鎖又開啟木門的混合的聲音。
等到一聲不大不小的關門聲響起又消失後,安嫻的耳邊響起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
“回來了?”安嫻說。
白晝月揹著書包,站在安嫻的面前,她點點頭,“我回來了。”
“自己一個人回來的?”安嫻又問,其實她也不知道該問些什麼,只是總覺得半路上了陳瑾然的車,把現在名義上的妹妹白晝月拋下,有些不太好。
儘管在劇情中,兩人一向是這麼做的。
在原始劇情中,馮安嫻即使走讀也擺脫不了孟文靜的糾纏,大部分回家的晚上,她都是跟白晝月分開的。
天黑路遠,對於馮安嫻這個年紀的高中生來講,因為有公交車,所以也勉強可以,但是對於十三四歲的白晝月來講,還是有一定的風險在的。
在白晝月無法和馮安嫻一塊兒,只能自己一個人回家的情況下,她又是怎麼做的呢?
白晝月搖搖頭,她一手拉著書包帶子,說:“我跟小夥伴一起回來的,她今天也留得挺晚,而且住昭陽四中那邊,咱倆順路。”
安嫻點點頭,結伴回家,這樣也挺合理。
她不再說話。
白晝月見安嫻沒有什麼要開口的意圖了,就走到旁邊,她緩緩地拉出一把椅子,然後脫下自己的書包和安嫻的書包放到一塊兒,再拖著那把拉出來的椅子來到安嫻的面前。
她把椅子掉了個個兒,椅背對著安嫻,然後整個人跨坐上去,靠在椅背上,她雙手放在椅子上,下巴磕著手臂,看著安嫻。
“你今天上了誰的車啊?”白晝月的聲音有些悶悶的,“那不是夏晝錦的車吧。”
安嫻張開嘴巴,“不是,是我一個同班同學。”
“哦。”白晝月說,“上次差點撞到我們的,好像就是今天載你回家的這輛車。”
安嫻卡了下殼。
一瞬之後,她就想了起來,白晝月說的,是上次她們在臨出校門口時從後頭駛上來的那輛車。
她從來就沒怎麼注意過,這件事情也被她一下子就拋到了腦袋後頭,倒是沒想到白晝月會這麼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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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安嫻愣著,白晝月一手拂開散落在自己眼前的碎髮,她吹了口氣,然後看向安嫻,有幾分猶疑。
“那個同學是男的對嗎?”白晝月問。
安嫻點頭,“沒錯。”
白晝月的目光露出了幾分警惕之色。
“你,什麼時候跟班裡的同學關係那麼好了?”
安嫻看白晝月緊張的小模樣,笑了笑,“不是什麼大事情,今天送我回家的那人跟夏晝錦認識。”
“他是誰?”白晝月不依不饒地問。
安嫻也沒有藏著掖著的打算,她大大方方地說:“陳瑾然,你應該聽說過。”
白晝月在聽到陳瑾然名字的一瞬間,臉上的表情就空白了。
“陳,瑾,然······”三個字宛若一顆一顆小石子,從她的嘴巴裡艱難地蹦了出來。
白晝月低垂下眼瞼,眼珠子兩邊轉了一下,她自言自語般地嘆息,“原來是陳瑾然啊。”
她在嘆息完以後,又抬起頭來看著安嫻,“陳瑾然跟夏晝錦認識?”
安嫻回應,“沒錯。”
白晝月表情不變,她繼續問:“他是因為夏晝錦來送你的嗎?”
“對。”
“以後都這樣?”白晝月歪了歪頭。
安嫻這回沒有及時回答,她一手摸了摸下巴,想了幾秒鐘,認真地說:“也許吧。”
白晝月聽了,又換了個坐著的姿勢,她站起身,側著坐到了椅子上。
“這樣的話,以後我們都不能一起回家了。”
安嫻倒是沒有想到這一茬。
她又想了想,試探性地對白晝月說,“大概,可以讓他一起送我們回來?”
白晝月搖了搖頭,“你以為人家是誰呢?”
她又指指自己,“你以為我是誰呢?”
“一兩次也就算了,他為什麼要平白無故地一直送我?”
白晝月淡淡地說:“這樣的人情欠不得。”
安嫻聽著白晝月的話,心裡略有不解。
“你是我妹妹。”安嫻說,“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豈料白晝月聽了安嫻這句話,臉上原本比較平淡的表情變了,現出了一種神秘莫測的微笑。
她看著安嫻,“對哦,我是你的妹妹,這倒是······”
白晝月一句話沒有說完,就又轉到了另一個話題上。
她百無聊賴地擰了擰自己的臉頰,“如果陳瑾然來找你的話,孟文靜是不是就沒有機會來纏著你了?”
安嫻沒想到白晝月關心的是這個。
“也許。”對於白晝月關心的,安嫻也不大能夠下一個準確的定論。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她一定會找機會去跟孟文靜接觸。
從這一點來說,安嫻的行為註定要跟白晝月一開始的出發點相悖。
是以,她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
白晝月聽到安嫻的回答,面上卻是松了一口氣。
她的笑容仍然存在,“這樣也好吧。”
白晝月站起身,把椅子往旁邊挪了挪,她走到自己的書包那裡,拉開最大那一層的拉鍊,伸出手去,在裡面鼓搗了許久。
等到她的手從裡面拿出來,便是一沓厚厚的紙張。
白晝月把那沓A4書本大小的紙張抱在懷裡,走到安嫻跟前。
安嫻不明所以地抬頭看她。
白晝月神情複雜,把懷裡的紙遞給了她。
安嫻接過來一看,一個鮮紅的分數映入了眼簾。
她翻了翻,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跡和閱卷痕跡,原來是試卷。
“這幾次小考的試卷還給你吧,媽媽應該也不會有機會看到了。”
安嫻點點頭。
白晝月見安嫻翻著那沓試卷,面上古井無波,欲言又止。
最終,她還是決定提醒一下自家姐姐。
“那個······”白晝月單手拿起自己的書包背到背上,她擼了一把肩上的頭髮,“期中考快到了。”
“嗯。”安嫻還是沒有什麼反應。
白晝月往樓梯那邊走了幾步,扭過頭來看向老神在在的安嫻。
“姐~~~”她忍不住叫了一聲安嫻。
“嗯?”安嫻扭過頭去,對上了白晝月的視線。
白晝月看到她那股無辜又懵懂的勁兒,不知怎麼的,心裡湧上來些微的無力感。
“姐,期中考的成績,在以後分班的時候很重要的。”
她想著馮安嫻這學期試卷上的那些分數,頭就有些微微的發痛。
安嫻握著試卷的手就是一緊。
“······”
她倒是把這檔事情忘記了,得虧白晝月替她姐姐記得牢牢的。
安嫻又快速翻閱了一遍手上的試卷。
原本看著這試卷只是好玩,現在看到那上面的數字,安嫻一時之間只覺得刺目。
“我當然知道,別太擔心。”
聽到白晝月上樓的腳步聲,安嫻深沉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