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不應該對蘇閻的身份感到好奇。
好奇心既有可能是良藥,也有可能是毒藥,你不知道,它究竟會將你導向何種結局。
而且,郝尚燕應當對蘇閻的身份有所瞭解。
這不是重點。安嫻對自己說。
她強制將心裡的一些情緒散去後,又想起蘇閻剛剛的話,萌生了新的問題。
她擺擺手,示意蘇閻站起來。
豈料蘇閻就像沒看懂她的意思似的,仍然是跪著看她,目光專注且柔和。
他臉上的神情,安嫻看不懂。
那是一種,平靜卻又隱隱透露出陽光的暖意,就像數九寒冬,敷上薄冰的泥土中,突然萌發出一株嫩綠的小草。
安嫻感覺自己周身被什麼無形的東西纏繞了。
她想起當初在森林裡解救杭修雅時看到的那個隱隱成形的繭。
此刻,安嫻覺得自己就好像被包裹在這樣的一個繭裡面。
但是那並不是具有攻擊性的,而是比較安寧的,甚至透露出些許溫柔。
她不自在地挪開目光。
“你要看我到什麼時候?”她側過臉問。
蘇閻卻毫不避嫌,他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安嫻,這才站起身來。
衣料摩擦的聲音響起。
安嫻沒有去看,只是覺得側著的半邊臉一陣氣流湧動,又有熱氣輕撫。
她又說:“你離我遠點。”
話語一出口,滿滿的疏遠與隔離,她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就算是陌生的兩個人之間,也不該是這樣的語氣。
安嫻轉過頭去看蘇閻的表情。
仰頭,她只能看到蘇閻的下巴,整張臉卻是看不清楚。
蘇閻後退一步。
“是我逾矩了。”他輕輕淺淺地一聲嘆息,毫無著惱的神色。
安嫻找補了一下,“我不習慣與人那麼親近,望大人見諒。”
蘇閻卻沒有按照安嫻所想的那樣,回一句客套的話語,他笑一笑,問:“是不習慣與所有人那麼親近,還是不習慣與我那麼親近?”
安嫻扶額。
蘇閻今天有點不太正常。
不,不是今天不太正常,是從剛剛她走神起不太正常。
她不應該走神的。
安嫻忽略了蘇閻的問題,將自己先前的疑問提了出來,把話題拉回正軌。
“你剛剛說,他們又要帶著女皇之卵來,這女皇之卵是找到了?”
蘇閻自然對安嫻故意岔開話題的意圖心知肚明,感受到安嫻的抗拒後,他也不再執著地揪著剛才的話題不放,而是跟著安嫻的問題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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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呢,誰又能知道。”他說。
安嫻察覺到蘇閻的鬆口,不自覺松了一口氣,繃得緊緊的身子也放鬆下來,她靠在椅背上,扭過頭自然地看向蘇閻,“就算找到了,又是為何要將它帶來蕪夢國?”
“風暖已然嫁人,莫不是還要再次聯姻?”
蘇閻轉身,坐回到位置上,離安嫻遠了些。
他看著安嫻越發張揚美麗的面孔,出了神。
越來越惹人注目了。
蘇閻想。
血液在血管裡流動。
他想起那天在摘星閣的房間裡,兩人在床上糾纏,她的血液沒有一般人的黏膩、腥羶、臭氣,清澈誘人,帶著冷冷的香,令人清醒的同時,又想沉淪下去。
很矛盾不是嗎?
他的心從來沒有被這樣矛盾的情緒充塞過。
不對。
蘇閻搖搖頭,笑出聲。
他是一個沒有心的。
沒有心,又怎會有那樣的情緒?
安嫻越看蘇閻越覺得他不對勁。
在她問出那個問題後,蘇閻就走回了原先的位置上坐下。
她也不知道蘇閻有沒有聽清楚,只不過在他坐定後,卻並沒有回答。
她想蘇閻大概是忽略了吧。
可是,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竟然自顧自地搖頭笑了起來。
“蘇大人?”她試探性地叫。
蘇閻沒有回應。
安嫻放大了音量,又叫:“蘇閻。”
熟悉的聲音傳進蘇閻耳畔,他眼前浮現出一張面孔。
青紗帳內,她水眸瀲灩,神色冷清,卻又透露出一絲關懷。
他神志迷糊,卻在瞬間就看清了她的臉。
他想擁她入懷。
那感覺一定很好吧。
滾燙的肌膚,溫熱的血液,每一處都挑動著他的神經。
蘇閻的手撫上了心口。
那裡,空空蕩蕩。
可他的全身,卻在發熱。
安嫻喚不回蘇閻的思緒,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摸上自己的左手腕,沒有什麼硌手的感覺。
安嫻倏忽想起,自己午休時將手釧摘下放在一邊,出來得匆忙,也就忘了戴上它。
難怪耳邊如此安靜。
她心下想著。
這麼想來,安嫻也想到了上次被蘇閻咬傷手腕的事情。
一想到這個,安嫻身上寒毛倒豎,那種彷彿被什麼東西吸血一樣的感覺又從手腕上傳來。
她擼開袖子,見手腕光潔,迎春花完好無損,這才放下心來。
安嫻高聲問蘇閻,“你到底怎麼了?”
蘇閻從迷幻的回憶中抽出身來,望向前方,見安嫻不理解地看著他。
她的臉上神情複雜,有著關心、有著迷糊,還有著幾分探究。
蘇閻咳嗽兩聲,身上泛起的熱潮也漸漸消退。
“無事。”他抱歉道,“是我一時走神了。”
安嫻敷衍地應了兩下。
她又問:“說起來,不知道蘇大人是否聽說過這樣一件事物?”
蘇閻正坐,“殿下請講。”
安嫻抬起左手,又想到手釧不在身上,抬到一半又放了下去。
蘇閻的目光就跟著那節手腕上上下下。
“就是,一個名為‘護花鈴’的手釧。”
蘇閻目光定住了。
他緩緩將目光挪到了安嫻臉上,她的臉上是純然的好奇,沒有其餘的表情。
“略知一二。”蘇閻道。
安嫻心下一喜,她坐直了身子,向前傾去,“大人請講。”
“只不知殿下是從哪兒聽到這護花鈴的說法的?”
哪兒聽到的?黎黛黛講的唄。
可是,一個死了那麼多年的人能開口說話嗎?
安嫻面上裝作迷茫的樣子,她順口接道:“不知何人所說,只是有一日在荷花池旁散步之時,腦海裡突然冒出來的罷了。”
蘇閻也沒有過多追究的意思,他一下子就冷了下來,語氣也平淡了幾分,“護花鈴,相傳為花神蕊珠的貼身之物,也是她用以維護四時順序的寶物。”
“然後呢?”安嫻問。
“它···”蘇閻遲疑了會兒,回道,“據傳,還是一個人失落的心。”
這可就有意思了。
安嫻興趣盎然,等著蘇閻再說出點什麼來,就見蘇閻站了起來。
他向安嫻匆匆道別,就離開了長樂宮。
徒留安嫻一臉莫名地留在原地。